是的,在割开自己的手臂,看着自己被光点充盈因而变得如同水银般明亮闪耀的血液往下流淌的时候,根正苗红,接受了十几年无神论教育的异界灵魂祈祷了,不是向他的世界里的神,不带一丝亵渎与轻忽,他认认真真,虔诚至极地向精灵们的神安格瑞思祈祷——他不知道该怎样祈祷,也不知道那些他在他的世界里听到过的“至高无上”、“爱”、“福音”是否能够博得异世界神祗的欢心,他结结巴巴,语无伦次地祈祷,呼喊着安格瑞思的名字,希望他能将视线投向这里,投给他最亲爱的孩子,一个正直而纯洁的精灵,恳求他容许自己的血液在凯瑞本的身上发挥应有的,正确的效用,千万别让凯瑞本死,也别让凯瑞本变成有史以来第一个【只?】章鱼精灵。
——安格瑞思回应我了?
——也许。曾经的不死者说,因为他有那么一小会儿不由自主地想要将自己蜷缩起来塞在任何一个黑暗的角落里,同时还感到恶心想吐,想吃点酸的。
——可我不是精灵啊,异界的灵魂糊里糊涂地说,我也不信奉安格瑞思。
——谁知道呢,巫妖不耐烦地说,反正你的精灵活了,并且没有长出八条胳膊。
——嗯,异界的灵魂说,那么,剩下的拜托你了——如果……他迟疑了一下,如果没有……没有……我是说,那些可能威胁到我们生命的事情发生,你可以……暂时留在这儿吗?
——视情况而定,巫妖说,但我保证不会因为一根砸到了脑袋的羽毛而哭喊着跳起来逃跑的。
——谢谢,异界的灵魂高兴地说,紧接着他就毫无防备地倒了下去。
巫妖没有急着上浮,在规定的时间到来之前,他即便上浮到了识海表面也是无法操纵这具身体的,他早就试过了——他安静地呆在原地,而那个很像是一大块无色水母的灵魂正从表面缓慢地下沉至深处——也就是他所在的地方,他“注视”着它,它的轮廓还是那么模糊,但可以确认的,它要比不死者第一次看到它的时候更为凝实。
它是脆弱的,胆小,并且无知,一个地精的灵魂或许还要比它更强壮些,巫妖曾以为它只是个无用的累赘,或是一个特殊的惩罚工具,他教导它利用这具身体血脉中蕴含的魔力施放法术,因为他从未认为这个卑贱的小贼能够成为一个法师——它的精神力在最初的时候并不那么强,更正确地说,是薄弱与涣散,它在学习的过程中犯下的错误与造就的失败累积起来足以令一条活了几千年的巨龙发疯。
后来它渐渐变得熟练甚至擅长施放法术了,但巫妖认为这更多的与这具身体里流动的血液有关——他必须承认自己犯了一个错误,曾经的不死者想,它或许并不是一个单纯的意外。
一个神祗,即便是善神,也不会去倾听一个无信者的祈祷,在他们的世界里,一个无信者比一个伪信者更不值得眷顾,因为后者至少还有过信仰,即便他并不虔诚——没有哪个无信者能够在第一次祈祷时就能获得神祗的回应,即便他跪伏的是一个邪恶的神祗,并且奉献了一个村庄,或是一个城市的生命作为祭品——因为他们的不信将会动摇所有神祗的根基,他们是所有神祗敌视的对象,他们无法如愿,也无法获救。
但这个来自于一个没有神祗的世界的灵魂成功了,精灵的生命之神回应了他的呼唤——巫妖现在已经能够确定那些如同指引般的轻柔呢喃正是来自于安格瑞思,单纯地给出鲜血只会让身体疲惫,灵魂的疲惫只会来自于更高层面的亏损。
——希望你只是为了你的子民而来,安格瑞思。巫妖阴沉地说。
***
伯德温站在塔楼上向下望去,兽人们拥挤在一起,他们的眼睛如同野兽一般在黑夜中闪亮,汇聚而成的不祥光河从隘口的彼端蔓延至雷霆堡的城墙下。
“他们已经没了攻城锤,也没有巨型投石机,”一个首次在雷霆堡服役的骑士迷惑地说:“但他们仍在继续进攻。”
“兽人不是人类,”伯德温说,“他们之前可从未有过巨型投石机和攻城锤,但他们仍然攻打了雷霆堡六百年之久。”
一千五百尺的城墙如同遭受到海啸击打的巨岩,兽人在城墙下堆积如山,他们踩着同伴的肩膀、脊背甚至脑袋,狂热地向上攀爬——只有很少的地方需要竖起长梯,投出抓钩——与还未发挥作用就被伯德温毁掉的攻城锤来说,巨型投石机发挥了不小的作用,它投射出的白磷陶罐击碎了城墙的坚冰盔甲,并在石砖上留下了数之不尽的坑洼,兽人们可以借着这些凹凸不平的地方直接攀上城墙——他们咬着粗陋的骨刀铁剑,或是直接使用牙齿和爪子,只有一小部分兽人穿着盔甲,其他大多是一整块皮毛制成的皮甲,拼接着零碎的链甲,但他们的皮毛就像野猪那样涂满了松脂,普通的士兵根本无法刺穿它们。
所以人类用沸水、滚油和沥青招待他们,每一锅都能带来长久不绝的哀嚎惨叫,除了这些,更多的士兵们在城墙上奔跑,砍断抓钩连接着的绳索,推开梯子,伸出长矛刺击每一个敢于探出城墙以外的兽人脑袋,但只有平衡感极佳的精灵能够站在伸出城垛的木平台上向下射箭,他们的目标集中于那些穿着铁质盔甲的兽人勇士,后者是最容易对人类的防线造成威胁的。
骑士们身着链甲,挥舞着宽剑与长剑,也有锤子和连枷,他们和精灵一样,主要对付那些普通士兵无法应付的强壮兽人——其中最为瞩目的莫过于伯德温和他的骑士,他们都是泰尔的追随者,泰尔的光芒始终照耀着他们,几乎令人们以为黎明已经提前到来。
第97章 攻城【八】
这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云层紧压着雷霆堡的城墙,兽人的攻袭一如狂潮又如熔岩,披裹着皮毛的尸体在城墙下累积凝固,成为新一批兽人士兵的阶梯踏脚。
一个精灵法师挥手将一个能够烹煮整条野牛的大锅掀翻,里面已经融化却还未变得滚烫的黏腻黑油流出锅子边沿,浇淋了下方的兽人一头一身。在看守锅子的人类士兵叫嚷着“还没热呢”时,他又取下了火把突出的一根小枝条,点燃它后掷向那个还在津津有味地舔抿着嘴边油脂的兽人——这些油脂都是从商人们自临海诸国与领地搜集来的废弃的鲸鱼油。那些被用来煎炸食物的鲸鱼油,价格本来就很低廉,在经过无数次重复使用后,即便往里面投入一块冰也会被它污染成黏腻肮脏的黑色,这种无用的油脂不能直接倒入泥土、河流或是下水道,不然土地上会寸草不生,河流里的鱼儿会被窒息而死,下水道会被堵塞——领主和国王允许北地的商人们以一个近似于免费的价格收购它们,只求它们能够尽快被运走。
所以它们多半还带着苦涩的甜味,奇特的辣味与混杂不清的香味,对于头脑简单的兽人士兵来说甚至可以说是一个小小的诱惑,在它还没有那么烫的时候。
燃烧的小枝引燃了满身油脂的兽人,他在胡乱拍打与坠落的过程中又殃及了更多攀附在石砖上的兽人,于是城墙上多了一条窄而长的兽人火把,他们嚎叫着,掉了下去,并且疯狂地四处奔跑——兽人的勇士们不得不走出去,先将他们杀死,免得攻城的阵形在没能碰触到雷霆堡城墙的石砖之前就趋向溃散。
人类的士兵聪明地仿效了精灵法师的做法,这种方法不但杀伤的敌人更多,而且更快,也更节约燃料,毕竟将油脂融化与将油脂烧煮至沸腾是两回事——几乎所有的大锅中的冰雪都被改换成了油脂,雷霆堡的整条城墙都燃烧了起来,新的备用弩炮与小投石器也被运上了垛口,十二尺长的弩箭与钵盂大小的石块如同暴雨冰雹般倾斜而下,它们带来的死亡之云笼罩在兽人士兵的头顶,逼迫他们放弃进攻,转身逃跑。
“你听到了吗?”在人们欢呼的间隙,最为年长的精灵法师问道:“鼓声。”
“不应该是现在,”伯德温满怀忧虑地说:“这才是第一天。”
“这场战争中不同寻常的东西太多了。”精灵法师说。
在兽人们呈现出颓势时,“暴雪”部落的首领格什注视着祭司的弟子们从他的帐篷里搬出了一面皮鼓,鼓面的皮是从一个精灵的身上活生生地剥下来的,非常完整,没有一丝疤痕,也没有黑痣与色斑,并用同一个精灵的血染红,鼓身出自一条巨龙锯断后掏空骨髓的胫骨,圆头钉子和箍都是精金。
“你确定要这么做吗?”格什说,“你已经失去了卡乌奢的宠爱,你甚至无法治愈你的伤。”
“我已经将我的血肉祭献给了伟大的卡乌奢,他会倾听我的愿望。”丹佛说,他的脸就连兽人也难以直视——精灵们引发的爆炸杀死了卡乌奢侍者的寄生体,杀死了三名祭司、承受神恩的勇士与数以百计的士兵,丹佛被甩向山壁,他奇迹般地没有死去,但爆炸中飞出的石块与木片削平了他的脸,他失去了一条手臂,一只手,还有一只脚,但他依然保持着最强祭司的威严,端坐在由四个兽人抬着的皮兜上,指挥他的弟子抬出他的皮鼓。
每个兽人在出战之前都喝过所谓的“勇士之酒”,格什不是很清楚,但他知道这种酒里有着一种很小的虫子,当祭司拍打这面精灵皮鼓的时候,这些虫子会钻进他们的脑子里,操控他们的思想和行动。
“你只是想要杀死他们。”格什丑陋地笑了笑:“因为你的儿子死了。”
“如果不是他们过于怯懦,”丹佛说:“我的儿子会活着并且取得胜利。”
“然后他就能堂而皇之地取代我了。”
“伟大的卡乌奢会因为你纵容人类杀死一个勇士而给予他所能给予的最为严厉的惩罚。”丹佛说。
我期待着,格什在心里说,但他并没有诉诸于口,卡乌奢并不是一个宽容的神灵,于是他改换了一个说法:“会比你更重吗?丹佛?”他无礼地直呼祭司的名字:“你将我们的勇士与士兵送到了人类的箭矢与石头下面。”
“我们还有更多的士兵,而伟大的卡乌奢会将欣然接收这份盛大的祭献。”丹佛说,这里他倒和格什不谋而合了。
格什不再说些什么,他抱起手臂,目送祭司和他的皮鼓分开战阵向前缓慢行去,丹佛已经举起了裸露在外的尺骨和桡骨,有节奏地敲打起鼓面。
人类之前取得的小小战果似乎从未存在过,兽人再一次向雷霆堡的城墙发起了疯狂而浩大的进攻,与之前不同的是,他们似乎已经不再感觉到疼痛与畏惧,他们的眼睛变得红色,肌肉鼓胀,动作迅猛,即便被火焰吞没烧灼,被弩箭贯穿,被石头砸碎骨头,只要四肢仍然能够动作,被夺去了自我的兽人们就能毫不犹疑地继续向上攀爬——遍布毛发的爪子一只紧接着一只地攀上了垛口,士兵们大声吼叫,用刀和剑砍断它们,但他们所要面对的敌人实在是太多了,伯德温的子民疲于奔命,顾此失彼——一个,或是更多个直立行走的熊与恶狼扑向他们,用剑、骨刀、爪子、牙齿和身体的重量或是燃烧着的火焰杀死所能抓住的每一个活物——唯一能够延迟他们脚步的大概只有食欲了,一个胸腹被法师施放的法术撕开,踩着自己掉落的内脏艰难行走的兽人咬下了一个士兵的脸,肉从他的喉咙下去,又直接从断裂的食道滑出了他的体外,但他还在吃着,充满喜悦地。
只有骑士与法师才能组织起有效的反击,法师向远处的兽人投掷火焰与雷电,并且能够为骑士们施放保护与治疗性的法术,但法师们需要骑士的保护,而且他们必须斟酌着使用宝贵的法术——在兽人看似无穷无尽的时候,他们可不会适时停战以便施法者休整与查看记忆他们的法术书。
伯德温的小扈从是无法获得法师协助的骑士之一,他已经竭力拼杀了近半个夜晚,即便有着泰尔的眷顾,他的精神与*也已经到了极限,伯德温注意到了,他命令这个年轻人和其他几个精疲力竭的骑士进入箭楼,那儿有精灵法师与生命之水。
伯德温身边的法师施放了一个法术,飞弹打飞了他们必经之路上的几个兽人,小扈从和他的同伴们快步奔向箭楼,箭楼上的士兵向下射箭以保证他们的安全,一边大声喊叫催促,小扈从是最后一个踏上阶梯的,喊叫声突然变得大而激烈,他在明白其中意义之前就被一块巨大的阴影笼罩——一个有着九尺高的兽人勇士攀上了城墙,人类的箭矢穿透了他的鼻子和手臂,被血污与皮毛覆盖的背脊燃烧着,散发着焦香与臭味,但他恍然无觉,只一心一意地抓住了小扈从的脚踝,年轻的骑士被举了起来,兽人在人类惊恐的大喊中把他撕成了两半。
他是伯德温身边最为年轻的扈从,没有之一,他没有父母,也没有妻子儿女,而在他死去之前那短短一瞬,他想到的只有两个人,他的主人伯德温爵爷,还有他的爱人——弗罗的祭司梅蜜。
梅蜜在高地诺曼的王都,距雷霆堡有着千里之遥,她很安全,真好,他这么想着,陷入了永远的黑暗之中。
第98章 堕落
而远在千里之外,一座有着几十个房间的庞大宅邸中,弗罗的祭司梅蜜正伸长了手臂,将手指撮着的一缕香料撒入由辉石粉末加热的铜香船,然后探过身体,深深地嗅吸着自炉中升腾而起的,气味馥郁的蓟色烟雾。而她身边的潘妮睁大了眼睛,好奇而专注地追寻着她的一举一动,她觉得这个弗罗的祭司既神秘,又漂亮,充满着即便是个女人也不得不为之折服的魅力,她完全地被梅蜜吸引住了。
“来闻闻它,”梅蜜习惯性地以那种甜蜜沙哑的声音呼唤到:“潘妮,这可是很难得的。”
潘妮小心翼翼地翘起鼻子嗅了嗅,她闻到了胡椒、红醋栗、蜂蜜的气味,还有其他一些她无法辨识或是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的气味——她和伯德温尽情地欢乐后她能在他身上嗅到的那种气味,但要更加浓郁、淫*靡,它们就像针那样直接刺入了她的鼻子,她失礼地打了个喷嚏,还摇了摇头,当她发现自己干了些什么后,她脸上的层层厚粉几乎无法掩盖得住厚重的红晕。
弗罗的祭司宽容地笑了,“它能让你变得更美。”她说,一边拿起一面很小的银镜,潘妮在银镜中看到了自己的眼睛——它太小了,只能容纳面孔的一部分,贵妇人与弗罗的祭司们将它悬挂在腰带上,既是装饰又能随时查看自己的妆容——曾经的纺纱姑娘从未看到过那么动人的一双眼睛【虽然视线模糊】,黑色的瞳孔放大到了正常尺寸的三倍,平平无奇的茶色虹膜缩窄成金褐色的细圈,眼中充盈着泪水,倒映着漂移不定的烛光……她眨了眨眼睛,镜子中的眼睛也跟着眨了眨。
“一份没药,三份*,半份颠茄,一份硝酸,一份铜,”梅蜜歌唱般地低吟:“价格昂贵,但物有所值,每个看到这双眼睛的男人都会无法自拔地爱上它的主人。”
“这是……魔法,还是神术?”潘妮问。
“只是药物而已,”梅蜜又往香船里面加了一点香料,“来吧,再多闻闻——它的效用还很多呢——潘妮,你会喜欢它的。”
潘妮依照她的话去做了。
烟雾散发出的气味奇异而古怪,说实话潘妮一点儿也不喜欢这股味儿,也不习惯,但她这几天确实从梅蜜那儿得到了不少好处,她的皮肤变得白皙细腻,嘴唇变得嫣红而浑身燥热——梅蜜说这是身体开始二次生长的征兆,她信任这个弗罗的牧师,而且,其他的贵妇人,男爵夫人,子爵妇人甚至伯爵夫人也都在这么做,看看,在这个温暖奢侈的房间里,只搭着一件宽松的丝袍的美貌妇人不是比比皆是吗?
她们在这儿纵情欢乐,跳舞,唱歌,无节制地饮酒,品尝蜜糖,说着一些只能够在女子与女子之间流传的有关于男性的笑话。
潘妮又吸了两口,在吸入足够多的烟雾之后,她觉得它似乎并不像她一开始以为的那样奇特刺鼻,相反的,它的气味如此地芬芳诱人,她咯咯地笑了起来,她想起了伯德温,想起了他们的小屋,又黑又小的泥棚,他们养的猪和他们睡在一起,臭烘烘的热量从猪和伯德温的身上辐射出来,让她觉得安心快乐——她的精神先于*溃败,而身体也很快随着精神的放松而松弛,她沉甸甸地倾倒在梅蜜身上,梅蜜抓住她的手臂,把她推到一边。
弗罗的祭司将最后一点香料撒入铜香船,然后在它生出更多的烟雾前转过头去:“潘妮,你要按摩吗?”她轻声问:“我觉得你需要一次痛痛快快的享乐。”
潘妮含糊不清地唔了一声,梅蜜耸了耸肩,站了起来,她摇晃铜铃,一个只穿着一条丝绸裤子的俊美少年推开门走了进来,他在潘妮身边跪下时梅蜜踮着脚尖,安安静静地走了出去。
梅蜜径直穿过走廊,在一个交叉口转向左侧横廊,她在那一扇扇看似并无不同的雕花木门上寻找,在雕刻着一蓬曼陀罗与茴香花的门前停住,她尊敬地叩响了精致的门环,门自行打开了,然后在梅蜜的身后关闭。
男爵夫人斜倚在床上,房间里好像只有她一个人,但梅蜜知道男爵夫人并不是一个施法者,她刚才或许正在忙于用自己的身体招待一个法师,一想到这个,梅蜜的鼻子就不由自主地隐隐作痛——还在尖颚港的时候,她和一个半食人魔,半身人、人类临时组合起来的盗贼团伙合谋起来企图抢掠一个陌生而富有的旅客,谁都没想到的是他居然是一个施法者,他杀死了梅蜜的同谋,敲断了梅蜜的鼻子。
梅蜜用祈祷来的神术治好了自己的鼻子,但从那以后,她只要一见到施法者鼻子就会痛,而且她总觉得它有点歪。
“我们的潘妮小甜心怎么样了?”男爵夫人问。
“正做着一个好梦呢。”梅蜜说,投入铜香船里的香料除了她说出的那些以外,还有着被人们称之为魔鬼手指的菌类经炮制后制成的药粉,据说只要使用得当,它能令得一个最为虔诚的白袍堕落——梅蜜只听说过这个,使用还是第一次,它的效用并不像吟游诗人所说的那样显著直接,弗罗的祭司想,为了取信潘妮,她也吸入了加有魔鬼手指的烟雾,它似乎并不那么难以摆脱——或许这正是它最为危险的地方。
不过有一点梅蜜还是能确认的,那就是这种药粉确实十分昂贵,它论克买卖,价格虽然时有浮动但都不会低于一千枚金币——如果有施法者急需,这个价格还会翻上一番或更多。
潘妮曾和梅蜜说过,她曾经送给了男爵夫人五千枚金币,这是一大笔钱,问题是,单单就今天的魔鬼手指药粉而言,男爵夫人就做了一笔亏本买卖。
弗罗的祭司竭力将自己的疑问按捺与隐藏起来,男爵夫人虽然只是个男爵夫人,但她是这个安乐窝的主人,她的裙摆与身后可能隐藏着不下一打动动手指就能让梅蜜从此消失的无影无踪的男人——她恭谨地弯下颈脖,听候吩咐。
***
巫妖在晒太阳,对以一个曾由负能量主导与支持的不死者来说,这不比伯德温在敌人的刀剑獠牙下赤身*的沐浴更轻松些——即便他知道阳光对他现在的身体有益。
他打开自己的法术书,试图依靠着记忆法术来忘记这种难以言喻的不适感,但随即他就听到了敲门声。
来人正是雷霆堡的领主,伯德温爵爷的骑士中的一个,他见到法师后立刻以手按肩,行了一个简单快捷的战时礼,他的链甲、武器因为这个动作而夸嚓作响。
“尊敬的法师克瑞玛尔,”他说:“爵爷请我代为转达他的歉意——他必须尽快见到您,事情紧急,非常重要。”
“当然,”巫妖将法术书收进怀里:“不过我能问问是什么事吗?”别告诉又有个什么人被蛇或魔宠咬了,他没有那么多的血可以免费提供!
“盗贼葛兰,”骑士一边退后,为法师让出通道,一边说:“您还记得这个名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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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公正
“那边怎么样了?”巫妖问。
骑士停顿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不是很好,”他说:“兽人的数量超过了预期,在爵爷的命令下我们被迫放弃了第一城墙——我们在撤回第二城墙后撤除了与第一城墙相连接的吊桥,他们有尝试跳过那段距离,但更多的还是掉进了外堡,然后我们从射击洞往外倾倒黑油,法师们投射火球,那些可憎的野兽全都被烧死在了里面。”
难怪他有闻到缭绕不绝的臭味,“那么他们已经撤退了吗?”
“暂时地,”骑士恭谨地说:“您的族人已经动身去探查兽人们的动向了,还有他们的人数,爵爷怀疑兽人们将一部分力量隐藏了起来……”沿着塔壁一路向下的螺旋石头阶梯只有一人宽度,出于常规,骑士一直走在法师的前方,以便在遇到变故时能够预先一步面对敌人,但这让他无法看清施法者的脸色,而后方短暂的沉默让他不免有所误会。虽然从外表上来说,两人的年龄似乎相差无几,但骑士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个半精灵,依照半精灵的寿命比例计算,身后的人还是个孩子呢:“他们应该不会遇到太大的危险或是阻碍,”他解释说,“爵爷只希望知道他的推测是不是正确的。”
“正确。”
骑士仿佛听到身后的法师在这么说,但他停下脚步回过头去的时候,只在朦胧的微光中看到了一个带有询问意味的催促眼神。
或许是自己听错了,他继续往下。
虽然骑士的描述可谓简单至极,巫妖想,但他可以想象那场战斗有多么地漫长而痛苦。泰尔的追随者在接受这个任务后清洗和整理过自己,但他的身体依然处于极度疲惫带来的软弱与无法控制之中,他的步伐沉重而拖沓,反应迟钝的有负于骑士的身份,放在剑柄上的手不是为了姿态优美也不是为了防备某个敌人,而是为了避免难堪的颤抖;他脱掉了链甲里的护甲衣——这种衣服由厚实的棉布制成,里面镶嵌着贴片,激烈的战斗过后,它会吸满了骑士与其敌人的血,不像链甲与盔甲那样只要冲洗和擦拭就能轻易地弄干净——虽然他的链甲在不显眼的地方也带着黑色的干涸血痕;以及,它太沉了,沉到不适合压在一个亟需休息的人的肩上。
最主要的是,即便没有站在双重城墙之上,作为一个曾经的不死者,巫妖依然能够触碰到风所带来的死亡的气息。
他愉快地感受着那份久违了的阴冷,在见到那个盗贼葛兰的时候,他居然还微笑了起来。
“你认识这个人吗?”伯德温问。
“一个意外,”巫妖说,“我曾经在尖颚港迷了路,那是一个陌生的地方,对我来说,”他向葛兰点了点头,这个可怜家伙的眼中顿时爆发出了希望的光芒,“我委托钝头酒馆的主人给我找了一个船位……但非常可惜,愿意给我这个船位的德雷克船长,也就是黄金夫人号的主人似乎经常将‘他的乘客’与‘他的货物’弄混淆,而且他也去不了我想要去的地方,”他注意到伯德温挑了挑他浓密的眉毛,显然雷霆堡的领主也对德雷克船长的大名有所耳闻:“所以,”巫妖走了两步,在他的位置上坐下:“最后我找到了葛兰——在德雷克船长的竭力推荐下,他是‘银指’公会尖颚港分部的首领——一个热情而又慷慨的好人【伯德温在听到这个词儿的时候没能藏住自己的笑容】,他帮我解决了这个小麻烦。哦,希望你别太在意,”他对葛兰说:“我想我应该对你说声谢谢,为了那个船位——小雀号的主人考伯特先生是个很好的朋友。”
还有将近一半的资金,葛兰怨恨地想到,他之所以在这里,归根结底还要落在这个黑发的年轻法师身上。他威胁了葛兰,掠走了公会的财产,为了每一季度的审计到来前填补上那个可怕的窟窿,葛兰只有疯狂地压榨他的下属,德雷克与尖颚港的酒馆与商铺,他的行为激起了他们的忿怒与反抗,他们在他看不见也听不到的地方密谋,在一个看似简单的谋杀任务中,他杀死了不该杀死的人,遭受到了可怕的诅咒——在他得知公会没有将他驱逐出去的时候,他是多么地欢欣鼓舞啊,但到了最后,他才知道公会之所以还保留着他的会员身份,只是为了寻找一个合适的替罪羊。
“他帮你解决那个小麻烦的时候,”伯德温问:“你还记得是哪一天吗?”
“弗罗的庆典日,”法师说:“魔法星河横贯天空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