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玛前辈,我昨天除了给小艾莉订做礼物外,还去找了一位警务部的朋友,冒昧地请她帮我查了一下宝花家族的户籍记录,以及一部分当年的卷宗。
所以我能大概明白你的感受,你并不是不想告诉我,只是每次想要提起当初的事情,太多的东西就会从心底重新被翻出来,让你开不了口。”
看了看身边用力抿紧嘴唇,神色异常复杂的艾玛,里昂想了想后,拉住她微微发冷的手掌用力地握了握,随即满眼诚恳地解释道:
“艾玛前辈,我之所以做这些调查,并不是怀疑你会对我不利,而是觉得你和局长似乎有事瞒着我,并且是件对你来说非常不好的事。
但和局长不一样,我愿意尊重你的想法,如果你还是没做好心理准备的话,可以不用告诉我缘由,我也会停下调查。
不过与之相对的,我也希望你能向我承诺,在你忍不住要做某些事情之前,一定要好好想一想艾莉再做决定,别让自己后悔,好么?”
“谢谢……”
感受着里昂手中传来的温度,艾玛咬了咬嘴唇后轻轻抽回手掌,接着取出一柄锋利的小刀,用力割破了自己的掌心,随即主动抓住了里昂的左手。
【名称:宝花之罪(血肉、生死)】
第345章 宝花之秘(下)
【名称:宝花之罪(血肉、生死)】
【外观:无实体,但仅存在于名为艾玛·阿尔曼的女性人类身上】
【能力:血肉恒定(有限)、死而复生(有限)】
【代价:无】
【档案:针对宝花家族的处刑结束后,成为亡者的艾玛·阿尔曼踏上“不归路”时,在前方见到了处刑开始前,自己托付给丈夫雷纳德的女儿艾莉·阿尔曼。
发现自己视为希望的女儿,居然在自己死亡之前就已经被杀死,极度愤怒的艾玛·阿尔曼,在宝花家族近千名死者的咒骂和唾弃声中,抱着女儿落入死界的懵懂灵魂,强行在不归路上转过了身。
而随着死界的规则被短暂扰乱,大量出身宝花家族,与艾玛·阿尔曼血脉同源,且一并死亡的死者,其灵魂之中的不甘与怨愤,被艾玛·阿尔曼暴走的灵魂大量吸收。
等到抱着女儿的灵魂逃出死界,并从自己的尸体上苏醒后,肉体染满宝花之血、灵魂中背负着来自族人的诅咒的艾玛·阿尔曼,便成为了近千条生命唯二的继承者之一……】
【评价:极为强大的异常物,几乎没有任何使用代价的额外生命,并且在被消耗后还会缓慢补完,意味着如果不能连续杀死她的肉体六百六十六次,那么她就是不死的。
另外,如果怀抱“宝花之殇”艾莉·阿尔曼时,“宝花之罪”的效果将得到强化,额外提供三百三十三次灵魂毁灭后,直接复苏重聚的能力】
【浸染值:0.1】
……
【宝花之罪】与【宝花之殇】……
看完了【宝花之罪】长得惊人的档案,并和自己拜托伊莎调取的卷宗一一对照过后,看着不远处那个拉着威廉和玫兰妮,正兴致勃勃地想带她们去看鸟窝的小女孩儿,里昂不由得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之中。
自己在王国的户籍名册中,并没找到名为艾莉·阿尔曼的六岁女孩儿,她的名字只存在于宝花家族叛乱的记录当中,死因写的是意外溺死。
这个胆怯又害羞的孩子,虽然看着和活人似乎没什么区别,但她其实在六年前就已经死了。
除了那个假得不能再假的意外死亡记录外,小艾莉没有就医的记录,没有上学的记录,也没有出行或者目击的记录。
除了艾玛前辈不时购买的一些儿童衣物外,她是個根本就“不存在”的人,甚至因为没有原本的肉体,在阳光下还会变得透明。
所以如果自己没猜错的话,小艾莉的真面目,是结合原本的“艾莉·阿尔曼”的灵魂,与艾玛前辈的不甘诞生出来的异常物,甚至只要自己真的伸手触碰她,就能弹出名为【宝花之殇】的异常物的说明。
“艾莉虽然能够像正常的孩子一样,随着时间慢慢长大,但我心里其实很清楚,她并不是真正的艾莉。”
看着在威廉跟玫兰妮的撺掇下,害怕又激动地试着开始爬树的女儿,艾玛眼眸含泪地轻声道:
“她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肉体,不需要吃饭也能长大,不需要睡觉也能得到休息,甚至不需要学习,随着年龄的增加,就能慢慢掌握同龄孩子该掌握的东西。
虽然艾莉可以按照我的要求,正常的进食和睡眠,但从她明明没有怎么离开过屋子,却突然学会了画画开始,我就彻底明白了。
她虽然有着艾莉的灵魂,但她所表现出来的一切,其实都是我对女儿的期盼的投射,真正的艾莉已经不在了,现在的她只是从我的愿望中诞生的异常物。”
揭开了自己最不愿意承认的事实后,不止掌心在流血,心里仿佛也在流血的艾玛颤声道:
“里昂,我曾经想让你帮我一个忙,但最后又放弃了,你还记得么?”
“记得……”
里昂闻言点了点头,神色有些复杂地道:
“你希望我能用黑山羊的灵魂视野,帮你找到一个人的位置……是那个雷纳德吗?”
“是!”
听到了这个折磨了自己整整六年的名字后,艾玛的手掌猛然攥紧,咬着牙道:
“里昂,我问你,当年的卷宗上,关于阿尔曼家族叛乱的记录是怎么写的?”
“卷宗的话……”
里昂闻言回忆了一下,轻声回答道:
“宝花家族与冰原之国艾希托过从甚密,妄图借助战争颠覆王室,借助掌控通往北境的主要商道的便利,出卖了莱恩郡、梅里诺郡、威尔士郡三个郡的边防情报,导致了六年前的卫国战争爆发。
而被宝花家族扶持起来的,当时还是伯爵的金鹃侯爵雷纳德深明大……嗯……发现了宝花家族的异动,主动向王室举报,逼得宝花家族仓促发动政变,最后……嗯……”
“假的!”
等到安娜和三个孩子进了花园后,艾玛苍白的面孔上猛然浮现出一抹血色,温柔的眼眸仿佛要燃烧起来一样,嚼着难以言喻的愤恨怒声道:
“全都是假的!当时我们确实不满王室的作风,但还远没有到必须政变的程度!即便确实和艾希托王国联系密切,也几乎都止步于商业上的往来。
而且当时负责北境的主要商路的人就是雷纳德!他发现艾希托王国有异动,很可能会南下入侵之后,直接瞒住了家里上报给了王室!
如果这样也就算了,他居然以阿尔曼家和艾希托王国往来频繁为由,建议王室调兵防备阿尔曼家,并且最好提前出手进行控制!”
说到这里时,艾玛微微喘了口气,随即咬牙切齿地道:
“当时因为对黑森王国禁售的事情,我们阿尔曼家和王室已经闹得很僵了,甚至发展到了和国王当廷对骂的程度,发现守备军异常调动后,自然不可能没有反应。
我的父亲判断,王室不太可能因为这些矛盾,就做出太过激烈的反应,于是想要让人打探一下王室的动静,而表姑出身王室,又是我丈夫的雷纳德,自然就成了首选!”
“……”
“后来的事就和卷宗差不多了。”
血色一直泛到眉梢的艾玛,紧攥着拳头恨声道:
“听完雷纳德打听回来的所谓‘消息’后,父亲再也压制不住被守备军搞得人心惶惶的族人,只能被裹挟着仓促行动。
而雷纳德也在政变开始之前,直接向王室告密,带人控制了我父亲和家族的其它要员,然后……然后……”
眼眸中仿佛再次倒映出了那天的血色,说不下去的艾玛用力咬了咬嘴唇,随即望着沉默不语的里昂,满眼通红地询问道:
“里昂,我问你,如果现在把我换成伱,你会怎么做?”
第346章 这不公平
现在把你换成我……
听到艾玛的问题后,里昂不由得深深地叹了口气。
如果把你换成我的话,那他跟我之间,肯定有一个人是活不到现在的,这种程度的深仇大恨,根本就没有半点儿转圜的余地。
另外,我总算明白,为什么连神通广大的局长,也对你的事情没什么办法了。
“艾玛前辈。”
看着半荒废的花园里面,掏鸟蛋时遭遇归巢的母鸟,被撵得仓皇逃窜的三个孩子,里昂轻声询问道:
“你过去一直都没有报仇,是因为局里有相关的规定么?”
“嗯……”
同样在看着三个孩子的艾玛,微微抿着嘴唇道:
“和主动加入清理局的你不一样,我们这些通过‘赦罪条例’加入清理局的人,需要接受特殊的言灵制约,承诺不可以凭借获得的异常物,对曾经的‘仇人’展开报复。
如果不是处女分局情况特殊,并且奥莉薇娅为我做了保证的话,像我这样复仇可能性很高的清理员,甚至还要要被强制调离原籍,终生不能回到原本的国家。
这是各個王国愿意与清理局合作、给予财政和情报上的全力支持、甚至同意给出临时调兵权的条件之一,哪怕成为一级清理员也同样要遵守。”
“这样啊……”
听完艾玛的回答,里昂的眉头顿时不自觉地微微皱了皱。
……
清理局明明有着强大的力量,但却定下这种“委屈”规则的缘由,倒是并不算难猜。
考虑到异常物的诞生过程中,确实大多数都伴随着偏激和痛苦,而常年接受浸染的清理员们,精神状态本身就不是很稳定,当他们掌握了足够强大的能力后,回头报复的可能性几乎是百分之百。
以艾玛前辈为例,如果没有这条规定的话,不论王室还是金鹃侯爵,都不可能放任她在清理局里慢慢变强,最后反过来把自己一波带走,必定会在发现艾玛前辈有异常物的时候,就立刻动手把她杀死。
而不死之身属于相当稀有的特殊异常物,大多数清理员的身体,也只是比普通人稍微强健一些罢了,只要没有特殊的护身异常物,被一枪打在要害上的话,依旧会直接当场死亡。
如果没有这条看似离谱的规定,很多潜力巨大的异常物和清理员,估计没等成长起来就会被提前除掉,导致清理局可用的人手骤减。
甚至更有可能,在规则还不太成熟的过去,其实已经发生过大量提前“斩草除根”的情况,造成了相当严重的后果,才会促使清理局定下这种规矩,以保证自身的正常延续。
但与之相对的,这条束缚却又保护了大量清理员的规则,恐怕也保护了不少的渣滓。
回忆了一下【宝花之罪】的档案,以及那条小艾莉“意外溺毙”的记录后,里昂的眼睛不由得微微眯了眯,心头仿佛有什么微微烧了起来。
“艾玛前辈。”
摸了摸自己存放着狙击枪的袖扣后,里昂忍不住开口询问道:
“你之所以在有远程异常物的情况下,还要练习狙击枪械,难道说是想……”
“嗯,就是伱想的那样。”
看着裙子到处都是土,身上更是沾满了草叶,从精致的瓷娃娃变成了脏兮兮的小泥猴,但却笑得格外开心的女儿,站在花园入口的艾玛,眼带怜爱地承认道:
“因为言灵的约束,我无法对那个人使用异常物,所以特意练习了使用枪械,之前想要请你帮忙,也是希望能借助灵魂视野,从远处锁定那个人的位置,然后彻底结束这一切,不过被奥莉薇娅暂时劝住了。
抱歉,里昂,我不该把你牵扯进来的。
如果当初我真的这么做了的话,你就算完全不知情,估计也要跟着接受调查,奥莉薇娅说得对,那时候我已经被仇恨冲昏头了。”
“没关系,那些毕竟都没发生……”
微微摇了摇头后,里昂看着花园里的三个孩子,神色有些复杂地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