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虽然字体看着有些天真,但本子上的内容却与天真相去甚远,反倒颇有几分凌厉的意味。
“计划的第一步,就是推翻王室,彻底统一王国!”
看着威廉的旧作业本上,那个被用力打了个红叉叉的王室徽记,维罗妮卡王女的嘴角,不由得微微翘了翘。
和旁边狗爬一样的字迹不同,作业本上这个标注着“目标”的王室的徽记,画得倒是有模有样,一看就是把作业纸蒙在图样上,沿着纸上透过来的纹样,一笔一笔描出来的。
而在打了叉叉的王室徽记下方,是一个同样蒙在地图上描出来的,王国周边大致地理情况的简略地图。
“接着不惜代价,交好这边的贵族,想办法把这里拿下!”
简略地图上,大概是黑森王国鲁尔区的位置,被用笔重重地圈了个圈儿,然后旁边还画了个黑乎乎的,看不清是什么东西的小图案。
唔……盲猜应该是个煤块儿。
回想了一下鲁尔区的情报后,王女从桌上抽了份废弃文件,翻过来在背面写上了‘鲁尔区-煤炭’的字眼。
记得鲁尔区是黑森王国最大的产煤区,这应该是个矿产标记,只不过煤炭这个词,好像是公学三年级才教的,那孩子估计还不会写这个词,所以就画了个黑乎乎的煤块儿代指。
“拿下‘黑乎乎的、烧完了很暖和、啃一口有点硌牙的东西’之后,挑一个天气最寒冷的冬天,把黑森王国和莱恩郡北上的路全挖断!”
这张描出来的简略地图上,所有能够北上的七条主路,有六条都被打了叉叉,唯有莱恩郡的一条还保持着原样,而在这条仅剩的主路旁,还画了两个交叉起来的……
带柄牙签?长匕首?或者两把长剑?应该代表的是战斗的意思吧?
下意识地在废文件纸上画了个问号后,王女努力辨认起了作业本上,那些写得歪七扭八的标注。
“北境王国冬天很冷,需要烧东西取暖,靠海的港口还会做几个月的冰淇淋,所以只要路都挖断,它们就只能烧之前存的东西了。”
做几个月的冰淇淋……大概是封冻几个月的意思,看来这个词他也没学过怎么拼写。
把威廉的作业翻译了一下,抄写在了废文件的背面后,王女参照自己对艾希托王国的了解,又补了几条针对北境王国可能有效的办法,随后盯着这本旧作业开始出神。
这孩子写的东西,虽然看似透着一股儿戏的幼稚气,但背后的思路却开阔得惊人。
作为位于世界最北的冰原之国,北境王国艾希托几乎每隔几年就会南下,骚扰它的几个邻居,但唯独不敢去碰黑森公国,就是因为黑森公国掐着它们的命脉。
而对于自己和王国而言,与其花上大量心思营建防备工事,常年在边境陈兵布防,被动等待着艾希托王国的入侵,倒不如反过来争取主动,选一个对己方有利的时机,强行逼迫艾希托王国提前南下。
虽然战争是最差的选择,但如果只是一味地抗拒战争,却必将酿成更大的悲剧。
与其继续重投军部,让防御工事和军费拖垮王国财政,倒不如适时地主动打上一场,让北境王国明白,它这个有些孱弱的邻居,一样有着和它鱼死网破的能力。
提笔在废文件纸背后,列了一下两国之间的军力对比后,维罗妮卡王女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决然之色。
可以打!
即便现在两国在军事实力上,仍旧有着不小的差距,但和过去那些防守战不一样,掌握了战争主动权的己方,打得是一场明牌的伏击战,几乎没有输掉的可能,而且战争的烈度也容易控制。
提前掘断要道的情况下,只需要两到三个军团,就能够卡死艾希托王国南下的路线,再加上对方仓促出动,以及冬季后勤补给困难。
届时甚至不需要进行大战,只要一个月左右的对峙,和几次情况可控的小规模碰撞,就足以让艾希托王国知难而退,主动选择谈判。
到了那个时候,己方可以承诺放开煤炭运输,但要求艾希托王国交还六年前夺走的关隘,而一旦能把那座关隘交换回来,只需要原本六分之一甚至更低的常驻军队,就足以把这些强盗南下的路彻底卡死!
届时没了边防压力后,就可以大量裁撤那些本来就没什么战斗力的旧军队,优先把财政预算压到教育和公共支出上,再用八到十五年的时间,快速地培养出大批受过一定教育的人。
等这一代人成长起来,并成为引火的种子,带起了更多的人后,自己就有了亮刀子的能力,可以彻底剜干净王国身上的腐肉,让这个已经垂垂老矣的国家,再次焕发青春!
第483章 报道与威胁
“殿下?”
就在维罗妮卡王女端坐在桌前,眼神炽热地翻着小学生的作业本时,寝宫的门外传来了一道小心翼翼的提醒声。
“再有六个小时,就是财政部重订预算的会议,算上整理衣饰、接见会议成员和路上消耗的时间,您现在该休息了。”
“嗯,我这就睡。”
听到女官的提醒后,王女抬头一看窗外,发现居然已经隐隐泛白,这才猛然发觉,自己看得有些出神,居然早已经过了平时的睡眠时间。
将旧作业本合上,小心翼翼地收进了抽屉里后,王女有些疲倦地打了个哈欠,起身离开了办公桌,走向了卧室里的大床。
然而就在准备睡觉时,她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询问女官道:
“对了,明天下午的专访安排好了吗?”
“都安排好了。”
正在拉窗帘的女官闻言微微一怔,随即神情有些古怪地回答道:
“我去找过了《权杖与号角》的主笔,要求他们在专访的时候,多问一些有关……有关您和亲王阁下的感情的问题。
至于他们整理出来的问题,我也誊写好放您桌上了,就在第三个待处理文件档里,您明天开完预算会议的时候就可以看到。”
“很好,辛苦你了。”
满意地点了点头后,累了一整天的王女,抱着拱起来的被子,有些慵懒扑到了自己的大床上,随即眯着眼睛,微带困倦地嘱咐道:
“不过今后记得调整一下顺序,凡是有关里昂的事,都放到一号文件档里,我想第一时间看到。”
一号?那不是国家要务档吗?虽然知道您是第一次恋爱,但这是不是有点儿太过了?
听到王女的嘱咐后,女官的脸颊不由得微微抽搐了一下,在心里狠狠地吐槽了两句,但还是恭顺地点头道:
“好的,我记住了。”
“嗯嗯。”
“对了殿下……”
就在维罗妮卡王女闭上了眼,看起来随时都有可能入睡时,女官忍不住小声询问道:
“这几天公务多得处理不完,晚上只睡四五個小时就要爬起来,您都已经这么忙了,真的不需要推掉专访,调整日程好好休息一下吗?”
说完这句话后,似乎担心王女会误会自己的意思,女官连忙继续解释道:
“殿下,我不是觉得您不该在里昂亲王身上花心思,我只是觉得,比起接这些没什么意义的专访,您倒不如多空出点时间休息休息,然后直接去见他一面……”
“那可不行~”
听到女官的提议后,趴在床上的王女闭着眼睛摇头道:
“你不懂里昂的,他在一般情况下,都是那种很谨慎小心的人,心里很抗拒出现掌控不了的情况,所以我如果一直特别强势地介入他的生活,不仅不会被他接纳,反而只会被他疏远。
反过来,如果我大部分时间不主动找他,只是用些小花招刷刷存在感,偶尔再‘按捺不住’地送上门去,他反而不好把我往外推。”
“……”
问题是谁会把你往外推啊?咱们那位亲王阁下,属实有点儿眼瞎了!
看了眼趴在床上的王女,睡裙下丰盈挺翘的两瓣圆月,以及圆月上方陡然收窄,一只手就可以揽住的纤细腰肢,女官好不容易才忍住了摸一把的冲动,微垂着头嗯了一声。
“还有,你觉得我有点太上赶着了,对吧?”
膝盖抵着大床往上拱了拱,将脑袋放到了枕头上后,王女发出了一声愉悦的呻吟,随即闭着眼睛温声道:
“我其实知道的,你一直觉得,我这些天要求报纸统一口径,花大量笔墨去写我和里昂的事,是种非常荒唐的行为,甚至没准还在心里笑话我,找了个亲王之后,就变得满脑子都是男人了,对不对?”?!!!
听到王女的话后,女官的神情微微一惊,随即连忙摇头否认道:
“不是的!殿下,我没有这么想过!”
“没关系,因为你想得没错,我现在空闲的时候,确实满脑子都是里昂。”
“……”
骑着被褥拱了拱后,在女官有些崩坏的表情中,王女笑眯眯地反问道:
“我问伱,如果有这么一个男人,他不看重你的家世、不觊觎你的钱财、不贪恋你的美貌,平时还友爱弟妹,辛勤工作,敢于承担责任,个人品德上几乎无可挑剔。
而且除此之外,他还懂你的想法、认可你的理念、甚至愿意为了你对抗王国,冒着巨大的风险,毅然带人突袭王宫,拯救你于危难之中……换你的话,你动不动心?”
“……”
那应该是会动心的……
“对吧?”
瞥了眼女官有些神往的表情后,像是成功炫耀了自己最爱的珠宝一样,维罗妮卡王女心情极好地笑了笑,随即抬起手,眼神坚定地猛力一攥拳。
“你得知道,人这一辈子,机会看似很多,但有些东西撞过来的时候,你要是没能一把抓住,那这辈子就都抓不住他了。
而里昂于我而言,就是这种必须一把抓牢,无论如何都不能松手的存在,要争!要抢!要想一切办法去抓!不过是被别人在心里笑话几句而已,和他比起来,这些都是小意思!”
“……”
看着虽然半撅着屁股侧躺在床上,但攥拳的姿势依旧带着几分霸气的王女,女官不由得向她投去了复杂的目光。
虽然但是……您有决心是好事,但谈个恋爱而已,也没必要这么高歌猛进吧?
“呵呵,逗你的。”
看着被自己的“恋爱经”镇住,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的女官,维罗妮卡王女不由得莞尔一笑,随即钻进被窝规规矩矩地躺好,闭着眼睛道:
“我闲下来的时候,其实也不是满脑子都在想他……大概只有七成吧,剩下三成还是会想点儿其它事情的,比如说,安排那些确实有点儿荒唐的报道。”
那些报道?
在女官有些疑惑的神情中,满脸困倦的王女,梦呓般地轻声道:
“乔舒亚和王后刚被软禁的时候,财政大臣和上院贵族们,可是狠狠地跟我闹过一次的,甚至还公然扬言我是在非法政变,虽然被我弹压了下去,但也着实造成了不少风波。
不过在我接了这些专访,暂时统一了几家大报纸的口径,每天都大谈特谈里昂的事情后,你看还有人在讨论政变的事吗?”
“?!”
所以……一切都是你故意的?!
“政变猜疑和阴谋论之类的东西,在有人刻意鼓动的情况下,是不可能压得住的,但一条足够抓眼球的花边新闻,却可以轻而易举地把这些动摇人心的东西盖过去。”
在女官愕然的神情中,维罗妮卡王女笑了笑,随即闭着眼睛有些甜蜜地道:
“那些报道动静这么大,里昂肯定也看到了,但他一直没有来找我问这个事儿,应该也是想明白了我这么做的原因,以及这么做的意义,他是懂我的~”
“……”
殿下,你今晚上说的话里,好像就这一句有点不靠谱……
看着不知不觉间,微笑着沉沉睡去的王女,女官不由得无语地摇了摇头,随即捧着塞满了狗粮的肚子,轻手轻脚地走出卧室,回到了对面自己休息的侧室。
一夜无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