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一小会儿后，除了几个相熟的贵族，喊人过来把老头儿抬了出去外，整个贵族群体十分默契地共同保持了沉默，虽然没人再站出来呵斥里昂，但居然也没人提议要换成其它的继承人，突出一个直接默认。
反正这是莱恩家的袭爵人，又不是我们家的，祸害也祸害不到我头上，至于贵族的脸面……笑了，脸面和实际利益比起来，根本一个铜轮都不值！
要是继任的狮心公爵是个精明强干的人，那大家说不定还要反对一下，毕竟新公爵能保住的莱恩产业越多，自己能够瓜分的东西就越少，但现在……
看着在这个莱恩家最需要人支持的时候，选择悍然开罪姻亲家族，甚至可以说得上当众撒泼的新公爵，几十名贵族的眼中不由得纷纷露出了满意之色。
挺好的，这种没城府没头脑，还眼高手低性子傲的愣头青，就是眼下最适合继任狮心公爵的人！
只不过等稍微过上一两个月，大家把莱恩家的产业瓜分的差不多的时候，他这个公爵也就要做到头了吧？
……
莱恩家中高层的实权人物，能够对爵位继承产生决定性影响的族人，总共也没有多少个。
除开“鼎力支持”里昂的老公爵外，剩下的人先是被博比·莱恩弄死弄残了一批，接着又被里昂“摁灭”了一批，剩下的不过大猫小猫两三只，而且要么放权日久要么垂垂老矣，剩下最有话语权的人，就是病房内的一众“姻亲”了。
无视了新任公爵本人的强烈反对，莱恩家族的姻亲们连五分钟的时间都没花上，便相继决定遵循老公爵的遗愿，让完全是黑发黑眼，看着根本一点儿也不“莱恩”的里昂，成为了莱恩全族上下九万多个小金毛的新老大。
这真是……太荒唐了！简直跟儿戏一样！
从推着里昂进入病房的军官口中，得知了新任公爵是怎么选出来后，国防大臣的心里真是既兴奋又恼火。
兴奋的是，自己女儿拍着胸脯跟自己保证，里昂绝对不是那种会倒向贵族的人，与其担心他会在成为公爵后和旧贵族们沆瀣一气，倒不如担心他会直接掀桌子，甚至勾结乱党再来一次血夜，把莱恩家的姻亲们统统一网打尽。
如果伊莎的判断没错的话，像他这么一个“不贵族”的公爵成功上位，对于王女的改革来说，绝对是巨大的助力，能在水泼不进的上议院里有个“自己人”，更是等于在旧贵族的心脏上插了一把刀子。
至于为什么恼火……
“殿下！这些旧贵族，必须尽快得到处理！”
看着办公桌后面色平静的王女，老男人不由得满眼怒意地道：
“莱恩家的势力范围在路政部和军部，主要是公共设施和军火采购这两块，而两个这么重要的部门，核心权力居然全被旧贵族死死把持，甚至几乎不经任命就能私相授受！他们选出来的人选，您居然只能盖章同意！这怎么能行？”
“嗯，我会的，不过不能是现在。”
桌后的王女一边翻看着“新公爵”的档案，一边神情平静地道：
“这些旧贵族是寄生在王国身上的腐肉，必须被剜掉，但如果剜不好的话，伤口也会流血不止。
父亲当年曾经连续将三任财政大臣赶下台，并清理掉了不少中小家族，试图亲自把控王国的财权，随后就迎来了无比激烈的反扑。
他们较量的结果，是整个王国的财政停摆了半年，相继爆出了总和接近六千亿的亏空，几乎整个儿拖烂掉，六年前的卫国战争甚至连军费都补不齐，造成的亏空一直积压到了今天。”
说到这里时，她停了下来，拿起笔在里昂的档案上标注了什么，随即继续开口道：
“所以做这种事绝对不能急，如果剜掉旧贵族的代价，是让这个国家暂时停摆，那只会造成更大的灾难，所以必须一步一步来。
而眼下的情况其实刚刚好，尤其是我们这位新任的狮心公爵……嗯……你知道他曾经说过什么吗？”
看着档案上用笔圈出来的地方，王女声线平和地念诵道：
“至于王室和贵族，他们就是一群长在裤裆里的虱子，一旦吸血吸得疼了，就该被抓出来一把捏死！”？！！！
完全不知道里昂的“乱党”身份，听到王女的话后，国防大臣不由得大惊失色。
然而他刚想说些什么时，却见王女一向平稳的嘴角，居然微不可查地往上翘了一下。
“虽然比喻有点不好，但说得倒也没错。”
并没有因为被比作裤裆里的虱子而生气，王女阖上了里昂的档案，翻开了关于袭爵情况的报告，随即微笑着道：
“狮心公爵……嗯……虱心公爵……仔细想想还真是挺讽刺的。
这位把贵族和王室看成虱子的公爵，现在已经成了这个国家最壮实的虱子之一，有了趴在王国身上大肆吸血的能力，我倒想看看他会怎么做……
哦对了，你看看这个。”
把手里的报告递了过去后，平时大多眉头紧锁的王女，竟然少见地轻笑了一声，随即伸出手指轻点着报告上的记录，饶有兴致地讲述道：
“那个被他骂得当场昏厥的伯爵，居然在自己的卧室里放了一枚卷心菜，然后对外扬言，里昂·莱恩的这个狮心公爵，绝对会比他的卷心菜烂得还快！”
卷心菜……意思是最多两三个月？
接过报告看了看后，国防大臣的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想起了自己女儿提到里昂时满眼放光的模样。
“维罗妮卡殿下……”
国防大臣在心里叹了口气，随即主动开口询问道：
“您觉得，他这个公爵能够撑多久？等莱恩家被瓜分完毕之后，会不会被清算？”
“清算倒是不会。”
王女想了想后摇头道：
“除了被他得罪死的那个伯爵之外，其它贵族并不会在乎一个空壳公爵，不过莱恩家还真未必能比那颗卷心菜更长命。
失去了军部和路政部的族人之后，莱恩家在军部的影响力彻底见底，政界也只剩一个上议院的席位了，商业方面看似还有点儿东西，但都是靠着拿军部和路政部的单子硬顶起来的。
军、政、商三边，莱恩家现在一个都不占，得是个什么样的人，才能把这个马上就要倒掉的摊子撑起来？”
第113章 原来不是运气……或者也算运气？
确实，莱恩家这个摊子，应该用不了两个月就会彻底倒掉。
听完王女的判断后，国防大臣不由得跟着摇了摇头，心里浮现出了一抹颇为怪异的悲凉感。
不管谁来做新的狮心公爵，都只能眼睁睁看着莱恩家彻底倒下，而同样在“撑摊子”的王女和自己，面临的情况又比他好多少呢？
眼下旧贵族们的势力根深蒂固，二十几个大部门中，接近三分之一被旧贵族把持，像一只只肥壮的虱子一样，盘踞在这個国家身上疯狂吸血。
而为了对抗把持上议院的旧贵族，而扶植起来的商人和议员们，早期还起到了点扼制作用，但经过百多年的发展后逐渐尾大不掉，也开始通过下议院的立法权，拼命为自身攫取利益。
在上下两议院的共同支持下，近些年王国对商业行为的管控越发松懈，王国的商业明明愈发繁荣，但能够收上来的税却在快速减少。
整个王国的财富，开始疯狂地向大商人和旧贵族手中聚集，他们正在不断地变壮变肥，而普通人和这个国家，却在不停地变瘦变弱。
这些弊病原本还能勉强压住，但六年前那场卫国战争捅破了一切，现在的王国财政连年赤字、军部武备松弛、乱党四处破坏，所有问题都到了即将爆发的边缘。
即便在前后两代王室的努力下，财政大权重新回落王室，身为“王女派”的自己，也借机被拱上国防大臣的位子，有了插手军部的能力，但整体情况依旧不容乐观。
如果王女的改革最终失败，没能一扫这些沉疴痼疾的话，那整个王国，也不过是颗烂得慢些的卷心菜罢了……
……
“维罗妮卡殿下！”
想到这里时，头发花白的老男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随即努力挺直了略显佝偻的脊背，神情严肃地道：
“莱恩血夜之后，军部多出了不少实权空位，我准备趁机多抢下一些，如果您没有其它事需要商议的话，那我就告辞了。”
“没有了。”
摇了摇头后，看着国防大臣比起上次又白了不少的头发，王女的眼中不由得浮现出一抹暖意，额外开口嘱咐了一句道：
“您最近的气色不大好，还请多注意些身体。
我明白时间紧迫，但如果您因为过度疲累而倒下的话，那咱们这些年的努力，可就真的彻底白费了。”
“一定！”
有些含糊地应了王女一声后，老男人拒绝了她的起身相送，带着两名年轻军官大步流星地离开了房间，而等他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后，房间的门立刻被人轻轻地敲了数下。
“进来吧。”
伴随着门轴轻微的转动声，一名穿着深色呢子大衣，脸上满是惫懒之意的青年，耷拉着肩膀走了进来，一屁股坐在了王女对面的椅子上。
“这次的事情办的很不错。”
并没有计较来人的不礼貌，扬了扬手中属于新任狮心公爵的档案后，王女微笑着开口询问道：
“一个刚刚被录入莱恩家族谱没几天，甚至连头发都不是金色的人，居然也能够成为新任的狮心公爵……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很简单。”
惫懒青年抬了抬眼皮，从怀里取出两枚骰子摆在桌上，随后一脸有气无力地解释道：
“在不做任何事情的情况下，老公爵会选他的概率是只有百分之三，如果杀死五到七位的继承人，把他的袭爵顺位提到前五之后，概率就会直接暴增到百分之十五。
之后只要再偷偷潜入医院，找到老公爵的药，往里面掺一些让心脏搏动加快炼金补剂，再绑架老公爵最信任的管家的孙女，逼迫他刻意挑拨老公爵的情绪，这个概率就会提高到百分之三十六。”
明明没有任何人触碰，但随着惫懒青年的讲述，桌上的两枚骰子却在不停地跳动变化着。
先是一枚用棱角立起，一枚三点；接着一枚一点一枚五点；随后一枚三点一枚六点，正好和惫懒青年说的数字完全相同。
“最后，再从芭蕉果行订购一马车的水果，并偷偷卸掉车轮的锁扣，让马车在路口翻车，拦住通往病院的主路，拖延那个里昂到达的时间，让他在老公爵情绪最激动的瞬间进去，他被选中的概率就会达到百分之六十六……”
伴随着惫懒青年的讲述，桌上的两枚骰子翻转了一下，统统变成了六点朝上，而他的讲述也到了尾声。
“接下来就是看运气了。”
指了指桌上的两枚骰子后，惫懒青年总结道：
“只要最后事情的发展，在这百分之六十六的范围内，他就会被老公爵选中，但如果不在这个范围内，那成为新公爵的就会是别人。”
“原来如此。”
听完了事情的经过后，王女轻轻地拍了两下手掌，随即开口赞叹道：
“真是奇妙的能力，即便已经跟你合作了好几次，但听你讲完后依旧会觉得非常不可思议。
明明只是一些不相关的事情，但只要按照要求一一做到，就能将任何事情的成功率都提升到六成左右……”
“不是六成左右，是百分之六十六。”
认真地纠正了一下王女的说法后，惫懒青年指了指桌上的骰子道：
“左边这枚骰子是十位数，右边这枚是个位数，骰子最大只有六点，所以最大成功率只能是百分之六十六。”
“所以，你考虑过换成两个十面的骰子吗？”
“不能，只有这两枚骰子才有那种效果。”
“好吧……”
有些遗憾地眨了眨眼后，王女取出一张不记名支票，放在桌上递了过去。
“这是说好的酬劳，合作愉快。”
“不好意思，这次需要额外加一些费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