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他坐在医馆内院家中阁楼上发着呆,院中老梨树有一树枝已蔓延至此,他顺手摘了一梨,放入口中。
今天的他,其实有心事!
昨日,他因心中不忍,一时热血下选择干预了那能预见现实的梦境,救下了谌桑野。自昨日回到家中,他心中一直忐忑不安,等待着即将迎来的厄运反噬。
奇怪的是,整整一天,叶舒来没有如三年前救下那只狸花猫后诡异病倒,甚至连磕磕绊绊都没有发生。
这样反常的情况,让他心中不安。
叶舒来百思不得其解,过往被厄运反噬的情况还历历在目,他并不认为这就表明了自此他干预现实后,不会再受厄运反噬。或许,这其间有着不为人知的蹊跷!
叶舒来决定不再多想,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渐渐安下心来,看来这一次是真的没了那厄运反噬,能好好过上这个十五岁生辰了。
酉时,今日的回安医馆早早便关了门。
在内院饭堂,摆上了一张颇大的圆形梨木餐桌。
回安医馆加上厨娘吴氏,总的也仅七人,因主家从不讲究什么尊卑,十多年来,大家都是在一张桌上用餐。而这张梨木圆桌,一般是有客人时,才会用上。
果然,今天的梨木圆桌上,竟摆上了十副碗筷!
刚才管家崔叔与厨娘吴氏在得知今天宴请的客人身份后,死活不愿上桌了!圆桌上已摆上了过半的菜品,此刻太阳还未落山屋内光线充足,这半桌的美味佳肴看上去秀色艳艳。
今日虽是叶舒来十五岁生辰,可这一桌丰盛待遇却也不是为他而设。
这一桌美餐可不单是为他准备了,因为今日,亦是其父亲叶轻辞去西临县尉的辞官文书正式下达的日子。
再过片刻,西临县令与县丞将携家眷前来赴宴了。
对于自己父亲叶轻辞官一事,家中当然是支持的。
叶舒来曾听家人们谈起过,自己父亲叶轻曾经在西街学堂任过两三年的学堂先生,后来因为母亲江摇有了身孕,便辞去书院先生在母亲所开的回安医馆帮衬。
直到自己出生没多久后,父亲叶轻又到了县衙去谋职,主动要跟着县尉当衙役。
父亲当过亭长,干过游徼与狱吏,在自己八岁左右,竟任上了这西临县县尉一职,成为了天旸朝九品官员。
前些时候,从渝州州府而来的新任青川郡太守张笃行大人到西临县巡游。
此人乃是十七年前的西临县令,在故土巡游中,他意外发现叶轻竟然选择为官成为西临县尉后,极为高兴。
非要让叶轻跟着他到郡城做官,或是提拔为西临县丞,甚至当场就说这西临县令,亦是能担上一担。
叶轻当场就拒绝了!
没料到那张大人不仅没有生气,反而问叶轻是否是喜好管理治安或办理刑案。直言如若喜好,便举荐他去青川郡担任从六品郡尉。
甚至当场就扬言,半年内必定让他任上那郡尉之职,与他一同治理青川郡。
叶轻竟再次婉拒,更是提出当了近十四年差,想辞官回医馆帮衬夫人的想法。
那张大人接连几声叹息后,却是对自己父亲叶轻拱手行礼,表示予以理解。直言以后若有需要帮忙之处,传讯吩咐即可。
直惊得西临县令县丞及巡视一行官员,对自己父亲反复打量。
那可是一郡之首,正五品官员,也是五境修士,化劲境武修。
事后,叶舒来曾问过父亲,难道与那张大人认识?自己父亲却只是随意说道,那张大人在西临任县令时,曾有一次恰好救过他性命。
此事叶舒来还从未听父亲提起过,在好奇之下,他反复追问父亲,究竟是如何救得那正五品的大人?
却是引得一旁的周媛亦是好奇起来,在两人的反复夹击下,叶轻唯有提及自己辞官一事,转移注意。
而对于叶轻辞官一事,其实家里人对此无感!因为从来,家里都是母亲江摇说了算。当然,很多时候也是周媛说了算。
今日,恰好是父亲辞官文书下来的日子,正好也是叶舒来十五岁生辰,家里也就双事同办了。
桌上的菜已上齐,在母亲的催促下,一家三口与崔白和周媛出了内院,准备到正门去迎客了。
一行五人站到了医馆门口,这个时辰,客人也快要到了。
西街回安医馆门前,一行五人笔挺站立。
突然叶舒来感觉有人蹭了蹭自己的肩,却见周媛轻笑着看着自己,调戏道:“少爷,等会儿那苏县令的千金可是要来了,要不趁着这个机会让主母与先生给你定个婚事?”
叶舒来一阵无语,见自己父母亦是看向了自己,那崔白更是一脸傻笑。
看着周媛那调笑模样,他不甘示弱道:“别!我还是读书练功的年纪,倒是周媛姐,你看你都年近三十了,要不,叫父亲娘亲把你许配给崔白大哥?”
“哼,臭小子,找打!”
周媛双手叉腰,正欲与叶舒来斗嘴,却是被崔白突然高呼给打断。
“啊!少爷!你切莫胡言!我与周媛清清白白!我......”
崔白见周媛与众人都盯住自己,却是面红耳赤的说不下去了。
周媛一阵无语,曾经那与自己斗嘴绝不相让的药童崔白,那“脊梁已断”,早已成为了过去!
她见叶轻舟一脸看戏的表情,幽怨道:“一转眼少爷都与我一般高了,反正我左右是一个丫鬟,要不先生主母你们把我赐给少爷当个暖脚婢女算了,我也好实现这身份转变!”
叶舒来连忙一退,大叫道:“别!周媛姐,我可不想被崔白哥打死!”
崔白急忙道:“少爷,你说哪里话呢!”
周媛:“......”
第12章 推杯换盏
叶轻与江摇见几人这般斗嘴,却也是含笑看着。
突然叶轻认真道:“其实周媛说得也不错,就把她许给舒来得了,正好我也辞官了,早抱孙子也好。”
打闹着的几人一愣,见叶轻一脸认真,崔白面色僵硬起来,叶舒来则是认真的盯住自己父亲,想再看看他是不是在开玩笑。
即便是向来活泼的周媛也是接不下这话,哈哈大笑着直呼“好啊,好啊”没了下文。
江摇则一如既往的淡定,她是太了解自己丈夫了。
“哈哈哈,瞧把你们吓得。”叶轻大笑。
众人反应过来,一阵无语,却也拿他无可奈何。
又是一阵打闹间,却见西街口有马车驶入。
“客人来了,别闹了!”江摇轻声提醒。
叶舒来几人立即站好,该有的礼数,这回安医馆虽小,却还是要讲究的。
两辆青漆鎏金马车碾过青石板路,在回安医馆门前停下。
头车中率先下车的是西临县县令苏明远,他头戴乌纱帽,身着团龙纹绯色官服,下车后,将其妻柳氏搀扶着下了车,紧接着其小女苏瑾茹亦是跟着下了车来。
与此同时,后车中县丞季文渊身着青色官服,带着一蓝衫少年下车走来。
“哈哈哈!叶兄,今日我与季兄就携家眷来你这医馆叨扰一番了。”
苏明远抱拳时,爽朗笑声传来。
叶轻面露笑容,回礼一应:“苏大人季大人光临,蓬荜生辉啊!”
随即对叶舒来使了一眼色,轻声道:“舒来,快给你苏伯与季伯行礼!”
叶舒来立即停下与书院好友季知行的眼神交流,对着二人行礼,引得两位“叔伯”的一番称赞。
接着,在苏瑾茹与季知行这两位同窗好友对自己父母一番行礼问好后,一行十人,走到了内院饭堂!
今日,叶舒来的这两位同窗好友中,那苏瑾茹亦是盛装出行。
苏瑾茹是苏县令的小女,她本就生得精致漂亮,今日她乌发松松绾成双螺髻,以鹅黄丝带系着,眉间一点朱砂更衬得杏眼明丽,一身月白色交领襦裙外罩水绿纱衣既不失少女俏皮又显得体!那一双眼睛今日特别的安分乖巧,看人时睫毛忽闪忽闪。
叶舒来与季知行两人亦是被她今日打扮弄得一愣。
这完全就是一副懂事乖巧的精致官家大小姐打扮了,哪里是平日里与他们在学堂里那番略有刁蛮的俏皮样子。
而季知行,依旧是如平日那般书生打扮,身着一淡蓝色细葛蓝衫,腰间束一条竹节纹丝绦,坠着半块羊脂玉佩。那干净利索的清俊面庞上,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干净透亮。
三家大人推杯换盏间,整个晚宴气氛很好。
这西临县县令与县丞和叶轻这个县尉之间关系向来和睦,苏县令与县丞季文渊都是在五年前左右来西临任职的。
这西临县,自叶轻担任县尉以来,不说夜不闭户,但这治安算得上这整个青川郡,乃至渝州这众多边陲县之中最好的。
且两人也是聪慧之人,在初来西临县时,便已听闻了在这西街的回安医馆里,叶轻与江摇两人的不简单。
这五年下来,一来二去三人之间不说是至交好友,但亦算得是朋友了。
恰好三人孩子年龄相仿,皆在这西临县天涯学堂上学,平日里来往也算较多的了。
半个时辰过去,饭桌上,叶舒来与季知行等人有些觉得无聊了,但自己父母们却在几壶酒下,越聊越起劲来。
苏县令今天尤为的高兴,似是喝得有点高了,他醉笑道:“叶兄啊!我其实一直以来都很羡慕与敬佩你。你啊!就是为人太低调,真没想到你曾经与太守大人有过命的交情,以前也从未听你提起过。”
“哈哈!些许小事罢了,不足挂齿。”叶轻随意答道。
“那是叶兄你谦逊罢了!虽说我与季兄五年前一来到这西临县,便已知晓你夫妻二人不是寻常之人,但也没料到你隐藏如此之深啊!”
“哈哈,是啊!叶老弟,给我与苏大人聊聊呗,你是如何相救于张大人的。”
叶轻见两位同僚兴致颇高,也就简单的说起了与张笃行的那段往事。
大概十四年前,那西临县令张笃行已到了突破下三境武夫的边缘,只差临门一脚便能入那上三境,成为四境凝气境武夫。他便雇了十余名三境修士,领队到妖族境地去觅一奇珍。
却不料在觅药途中,偶遇妖兽群。
这妖兽大多为未开启灵智的野兽修炼所化,与灵智与人无异能化形的妖族区别颇大。
不知是否是受到了那妖族幽篁好战一派的驱使教唆,一路上妖兽见人就疯狂攻击。
虽已是尽力避开,但一行人还未到目的地便已负伤过半,终于一行人寻得奇珍,自然是准备以调虎离山之计盗药。却不料那守护妖兽异常凶猛,作为诱饵的修士没几下就被守药妖兽给撕碎吞吃。
妖兽返回后却正看见盗得奇珍的张笃行一行人,一声咆哮,随即杀向众人。不一会儿,二十余道身影出现,皆为三阶妖兽。
那为首的妖兽,亦是半只脚踏入那四阶的大妖!同样是等待着这奇珍成熟,然后食之破境。
张笃行一行人,自然是拼命逃离。奈何兽多人寡,完全不敌。
几番厮杀下,一行十余人,除张笃行受伤还能拼命逃离,其余雇佣修士全部丧命,就在张笃行越逃越发绝望之际,恰好遇到了在山中采药的叶轻。
然后张笃行被救了。
回来不久后,张笃行便入了那四境凝气境,成为了上三境武者,自此,也就与叶轻兄弟相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