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麻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不约而同地找到这里来,这几天,各个村子里闹祟闹的层出不穷,他跑来跑去,只为了救人,头都大了。
像这种坟头冒起了黑烟的怪事,已经实在排不上号了。
但这些走鬼人,来到了这里的第一时间,便是找到了这里,想必也是有原因的。
人群里,有位托着烟杆的老头子,低声与身边的人商量着:“四下里闹祟,总是有个根子的,我瞧便是这坟不好,邪气就是从这里散出去的。”
“是它。”
旁边一位头上戴着花的中年妇女,声音响亮地说着:“这坟头子邪,把这周围的行子都搞乱了,便是其他地方的行子也被引了过来,不先把这里封了,这周围的人家就别想安生了。”
人群里,其他走鬼人也都点着头,想是认可他们的说法。
便有人道:“那就先封了这祸根,再散开来去除邪祟,各位这就开始吧?”
“谁有什么招数,便使一使。”
“……”
“干起来喽……”
汇聚过来的人群一阵涌动,高声吆喝了起来。
胡麻在人群后面看着他们,也能发现这群走鬼人的本领不一,有的很是高明,手里还拿着唢呐,铃铛等类似于法器的老物件。
但也有人瞧着身上没有道行,有可能只是村子里熟悉了闹祟镇邪,能帮着处理一下的巫婆神汉之类,便如老阴山里蟒村的老羊皮大爷一样。
但他们都没有惧色,也不争抢,更不藏拙,只是笑呵呵商量着过来帮忙。
有人道:“邪气泄了,无非就是通过地脉、水脉、气脉,影响了周围的风水,这坟包子属于哪一种?”
也有人道:“这会子顾不上,全给它封了,才稳妥。”
“那我先给他封了地脉!”
旁边的人听着,便有人自告奋勇,纷纷拿出了自家的东西,有人拿了骨杖在地上绕了坟包子画着符,又从肩上的挑子倒出来一些灰,洒了一圈,然后拿火点着了慢慢烧。
众人纷纷掩鼻:“粪啊?”
封地脉的走鬼人眼睛一瞪:“是掺了黑太岁,在猪圈里捂了三年的粪哩!”
“那不还是粪?”
众人无奈,又喊着:“谁有绝活使一使,把气脉给它封了。”
听着有人喊了,便有那中年的妇人道:“俺有,帮着拉一拉绳子。”
说着从自己怀里掏出了荷包,里面取出了一个红色的线团,周围的人帮她搭着手。
先是从旁边削来木头,在坟包子四周搭上了架子,然后用红线固定在架子上,牵着一端,绕了坟包子一边转,一边口中念诵有声。
连转了几个圈,一层层红线,也就把坟包子圈了里头,连那粪味都淡了。
“我来封了它的水脉。”
人群里一位大爷越众而出,拿出了几根上面全是锈,下面却磨得锃亮的钉子,向周围的人夸耀着:“你们瞧这钉子上面镶的什么?”
“阴骨玉!”
“这可是当年俺爷爷烧了一只成了道行的旱魃,烧出来的,最能克水,等我给它钉在四方位上,瞧他怎么作祟。”
这坟包子,应该就是黄仙说的一口气吹过来的落点了。
胡麻之前已经忙活了几天,却根本不知道这口气在这里,他甚至不知道这口气吹了过来,也会落在一个地方,形成祸根,而且,就算是知道了,他恐怕也找不到方法,能够封它。
而这些人道行有高有低,却都是极有经验的,说笑之间便封了。
看着他们对了这坟包子烧符念咒,胡麻也热心肠,想要上前去帮帮手。
“你就是那位血食会里的小掌柜吧?”
但里面的人却嫌他碍事,推了出来,不少人打量着他,笑道:“几天没阖眼了?”
“先歇着吧!”
“之前这里被血食帮的人看着,俺们都不愿意来,现在瞧瞧,血食帮里也不都是只认钱粮的坏种呀……”
第199章 祸乱一州
只是一声好人吗?
被这些走鬼人夸奖了一句,胡麻心里竟生出了一种奇异的感动。
想到了自己这几天的忙碌,都被人看在了眼里,他感觉这比任何夸赞都要高。
甚至有种与有荣焉的感觉。
之前自己管这些事,是因为没有别人管,所以自己能处理的,不能处理的,都只能硬着头皮上。
他也不知道这什么时候是个头,更是因为这里闹一起,那里又闹一起,这里的还没处理完,那边已经处理过的,又开始了,搞得整个人都疲惫不堪,黑眼圈子重的像被人打过。
但如今来了这些走鬼人,他却忽地信心大增。
他看到这些走鬼人封了这坟包子向外散发阴气的三脉之后,便各走向了其他地方。
在这一刻,阴晦了好几天的天色,都仿佛变得晴朗了起来。
如今,周围各个村子里面,闹祟的事情仍然很多,还在不时的出现。
但再多,也多不过这些热心肠的走鬼人。
他们处理邪祟的手段,远比自己丰富,而且处理起来举重若轻,简直有种朴实的艺术感。
那群哭啼不止的小孩子,为了治好他们,为了不让它们哭坏了身子,或是哭伤了眼睛,胡麻已经往返了三回。
他每一次,都只能用四鬼揖门的法门,勉强安抚下他们来,可是,每过一段时间,他们便又哭闹了起来,而且哭闹的比之前更凶,让人心疼,但又束手无策。
但这些走鬼人来了,却只是一位老婆婆,让人倒来一碗清水,对了水默默念诵着。
半晌,找人拿碗过来,把水分了,去给孩子们喂下。
只喝了一口水,居然就好了,不但不哭,而且都乖乖地睡了下去。
有闹祟的屋子,里面的桌椅晃动不停,人一靠近便听得里面有鬼哭狼嚎的声音,还有东西扔出来砸人。
胡麻都过来两趟了,但都是一进门,就安生了,什么也看不见。
但胡麻一走,不大一会,又哭闹起来。
可一位额头上贴了膏药的老头子,却只是过来一瞧,命人在西北角上烧四炷香,又拿锅灰在香的旁边画了一个圈,转身就走了,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那房子里不闹了。
还有某个靠近了老阴山的村子,男人们都一个个的灰着脸,丢了魂一般。
旁人都看出了有问题,但问他们时,却一个个摇着头不说。
一位经验丰富的老汉,被这村子里的女人请了过来,绕了村子转了半个圈,停了下来,指着村头的一株桃树道:“以前这里有这棵树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这村子里的人这才察觉,平时自己来来回回,不见这里有树呀?
但这棵树突兀的出现,居然谁也没有觉得奇怪。
难道村子里的男人出了问题,都是因为这棵树的原因?
“呵呵,这个好解决。”
老汉歪头打量了一眼那树,冷笑了两声,向村子里的人道:“去找一头发情的公驴过来,拴到树上。”
“她能撑住一天不走,我叫她一声姑奶奶……”
“……”
“……”
这一天里,胡麻见到了太多走鬼人的手段,各种心思窍门,土法子,让他大开眼界。
怎么说呢?
走鬼人这门道想长本事,看样子,除了烧钱,还得会整活……
当然也有正经的,在闹祟厉害的村子里,有走鬼人烧了纸,一边上下晃着,一边走在了村子里的街道上:“人归土,魂归天,儿孙后代保平安,死人莫抢儿孙福,儿孙孝敬你纸钱……”
有人拿了一盆灰,在村里人的额头,抹上一道,便让他们不沾邪秽。
有人叫人砍来松柏,在村子东西两头烧着,说这样邪祟们就不敢进村子里面来。
这是一种与守岁人完全不同的本事,简单而怪异,看起来各有绝活,但又像是遵循着某种古老而神秘的规矩。
“麻子哥,各个村子都安生了,咱们……咱们现在怎么做?”
周大同他们也终于腾出手来,凑到了胡麻身边。
早些出来处理这些邪祟,胡麻是不允许他们与自己分开的,但忙着忙着,也就分开了。
各个村子里的事太多,他们只能兵分三路,自己与小红棠一路,周大同和赵柱带了一路,周粱则带了一群伙计,跟了李娃子一路,都奔走在周围的各个村子里,忙的已是灰头土脸。
李娃子那一路还好说,周大同和赵柱这一路,实在是把平时准备的锅灰狗血等宝贝都使完了。
最后只能拼命地喝水,憋起尿来,遇着了闹祟的,把裤子一脱,上去就给它滋……
但水喝得太多,童子尿都淡了,威力大减。
这会子看出了他们脸上的疲惫,周大同也顶着两只大黑眼圈……
他这个不仅是累的,而且确确实实被某个邪祟上身的,往眼上捶了一拳。
“我知道大家伙都累了,但先撑一撑。”
胡麻向了他们低声道:“这些都是过来帮忙搭手的热心人,咱们也要看顾着他们点,能帮手的,就帮上一把。”
周大同等人忙答应了,吆喝着去了,也幸亏都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不然可撑不住。
而胡麻,则是牵了一匹庄子里的马过来,领了小红棠在各村子间转着,邪祟已经消停了不少,但他心里,却仍不敢有半点大意。
……
……
“怎么着?”
而在此时,朱门镇子外面的荒丘上,郑大香主与青衣童子等人,同样也已经看出了些疲惫,尤其是青衣童子。
郑香主好歹有人送饭,而且挺丰盛,自己小酒喝着,饿了就吃,困了就睡,但青衣童子们却因为青衣老爷规矩森严,只能在旁边跪着,不吃不喝,跟了苦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