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时矿上工匠,与你们巫人有了冲突,我还总是先训斥他们,没让你们巫人吃过亏……”
“这次我中了蛊,先就想着请你老哥来为我解蛊,殊不料,你是一接着我的信,心里便想着害我,便想杀我满矿上的人,是吧?”
“……”
而那位乌公族长,居然也没有反驳,而是低声笑了笑,道:“你们汉人,占的好东西也够多了。”
“可惜你们只知道挑好的,青的红的带金丝的,白的都不放在眼里,我们巫人也想求些福缘,便只能从你们指头缝里得点东西,取那无人要的黑太岁来炼蛊。”
“但谁能想到呢?”
“蛊虫与我们一心,蛊虫食了黑太岁,便等于我们也食了黑太岁……”
“你们最不放在眼里的东西,我们接触的多了,反而可以从中聆听到蛊神的呼唤了……”
“……”
他一边说着,一边再度抬步,缓缓向前走去,慢慢说着:“巫神已经期盼着来到世间,拯救吾等万民了……”
“如今我帮着蛊神炼出了化身,便是为了接应他老人家……”
“……”
“你……”
庄二昌矿首听着他的话,脸色却是忽地闪过了一抹着急之色,但还没有说话,一股子腥臭黑血,便已涌动了嘴边,他伸手捂住,闷声道:“乌老公,你服用了黑太岁?”
“黑太岁吃不得的,那东西吃了人会发疯,便连邪祟也会变得诡异起来……”
“你……你这根本就是……”
“……”
他看起来已经是苦口婆心的劝说模样,又仿佛是拼尽了全力,跌跌撞撞的向前,想要凭着最后一分力气阻止他。
却谁也没有想到,在他身形距离乌公族长只有三丈左右距离时,却忽地目光一狠,捂着嘴的手忽然抽了下来,反手便是一片乌光打出。
那赫然便是三颗铁弹丸,被他以守岁人的力量打出,有裂石穿甲之劲,瞬间砸向了乌公族长的脸,同一时间,身形跟着冲上,手里的刀划出一抹刀光,已直直剁向了乌公族长手里的蛊盆。
仅看这一瞬间的动作,哪里有半点虚弱,倒像是刚刚那模样都是装出来的。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就连乌公族长也怔了一下,他知道庄二昌矿首是中了蛊的,之前他那伤势也不是假的,更是能拿捏他这伤势的程度,将其控于鼓掌。
但如今才意识到,自己还是小瞧了守岁人的体魄,他便是五脏俱伤,但吸一口气,也能压下伤势,爆发出这横强力道来。
守岁人近身何其凶险。
乌雅与旁边的能能护在他左右,但面对着这守岁人的勉力一刀,他们两个都反应不过来,已不及阻止。
可也就在这一刻,乌公族长面对着到了脸上的弹丸,与避向手里蛊虫的刀,居然不动不闪,忽地低下头来,向了手里的蛊盆低低地说了一句什么。
却在下一刻,蛊盆之中,虫鸣大作,引动着整个山谷里,都有某种邪异的气息产生共鸣,那三枚铁弹丸,到了他的脸上,却忽地被弹飞了出去,不知落向了哪里。
而这劈了过来的一刀却忽然颤鸣不已,就在离着蛊盆约一指距离,被某种无形的力量阻住,任由庄二昌使尽了力气,也落不下来。
“我来你矿上炼蛊,你以为只是为了图你们几块太岁血肉?”
乌公族长慢慢地,转头看了庄二昌一眼,低低地道:“你难道不知,虫是有领地之分的,我在这里炼了蛊,那这整个谷里,其实都已经算是我的放蛊范围?”
庄二昌脸上的表情似乎极为惊讶,甚至惊恐,瞪大了眼睛看向乌公族长,然后,他这惊恐的表情,忽然消褪。
变成了冷笑,道:“那乌老哥你难道就不知道,这血食矿,本来就是我的地盘?”
“我又不是那年轻的小管事,真这么放心你说进来就进来?”
“……”
“嗯?”
乌公族长看着他的模样,心里忽地一慌,意识到了什么问题,他急忙要低声向了蛊盆里说些什么,却冷不丁,周围忽然响起了一声金属震颤的声音。
这声音极是古怪整个谷里,原本只有蛊虫的震鸣声,其他声音都被压了下来,但这金属震鸣声响起,却打乱了这虫鸣。
同样也在这金属颤鸣声响起之时,庄二昌已是忽地一步踏上,刚刚被控制住的身体,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道,一把就抓在了那蛊盆之上,便要用力的横夺回来。
“嗤!”
但同样也在他手掌摸住了蛊盆之时,却忽然冒起了嗤嗤的白烟,手掌上的血肉,居然在飞快的融快,转眼之间便只剩了骨头。
庄二昌脸色也是一变,嘿得一声,手掌由按转成上挑,直接将这蛊盆拍向了空中,同时自己快速的后退,看到融化的手掌,已顺着手臂,快速地向上蔓延于是反手挥刀。
“噗!”
他的右臂被切成了两断,那掉落在了地上的一截,转瞬便已化成了黑色的骨头。
“嘿嘿,你们蛊虫厉害,真就当我们守岁人没有本事?”
庄二昌断了一臂,按住了这蛊虫,紧跟着便抽身而退,心念一动,断臂处鲜血便不再流出。
“你……”
就连乌公族长也没有想到这一手,眼见得视若珍宝的蛊虫,都被人挑飞,离开了自己手掌,已是又惊又怒,一双眼睛都变得血红。
他顾不得其他,忙忙跳起,伸出了双手,便要将蛊虫重新抱在怀里。
他身边的乌雅与那位脸色苍白的少年,也识得厉害,纷纷向前冲了过来,似乎打算帮忙,如今庄二昌身边全无帮手,其他人又未反应过来,明显不是巫人对手。
“嗖!”
却也就在这时,谁也没有想到的一幕出现,谷外竟是忽然响起了破空之声,旋即黑影一闪,乌公族长已经伸出去的双手,只抱了一空,蛊盆已经消失不见了。
满谷之人皆被这动静吓了一跳,转头看去,便见到那蛊盆已被一枝箭矢贯穿,射透了,钉在地上,箭矢尾羽兀自颤抖不已。
这被巫人祭拜了百余年,尊为族内圣物的炼蛊盆,赫然就这么毁掉,全无半点征兆。
里面的蛊虫,震鸣之声也忽地消失,全无半点动静。
而庄二昌矿首,见到这箭矢的一刻,脸上担忧之色也已经尽去,转身向了谷口,笑道:“师傅,我拖了这许久,总算等到你们赶过来了……”
众人皆随着他的目光看去,才赫然看到山谷外面,正有几匹马走了过来。
当先的马上,坐着一位身穿锦袍,戴了圆帽,白须飘飘的老头子,瞧着身子骨甚为健壮,身后也跟着几人,有的身穿黑衣短打,有的穿了长袍,留着两撇稀虚胡须,有的身上背了大刀。
最关键是,他们身边的马上,居然还驼了三个巫人打扮的人,只是皆被绑了手脚,封了口,在马背上,挣扎不已,呜呜作响。
“就是这些巫人在外面封了你们的矿,放蛊害人。”
那群人径直坐在马上,走进了谷里来,将马背上的巫人往地上一掼,道:“我们来了,便先进林子里找他们,找着了七个,杀了四个,活捉了三个。”
“但你说的什么尸陀,又在哪里?”
第389章 一钱教
“就在前面矿脉之中,已经被我封上了。”
这突如其来的一群人进来,却是将矿上的一众割肉工匠,以及不知情的老算盘等人,都吓了一跳,面面相觑,都悄摸摸的靠后,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而那位断了一臂的庄二昌矿首,却是极其的兴奋,浑然不将断掉的一条手臂放在心上。
斜眼看了乌公族长一眼,便先带着他的两个徒弟,恭恭敬敬的向了那马上的老者磕了个头,再起身向其他几人作揖,然后笑着解释道:“倒是有劳师傅您老人家专程辛苦这么一趟了。”
“我早就瞧出了这几个巫人不对劲,红灯会的人又信不过,当然还是向师门求救最为可靠,不过请师傅您老人家来这一趟,也不全是因为这些巫人作乱。”
“说巧也巧,就在我发现了那处矿脉里面藏的东西不一般,有可能是传说中的尸陀之时,这红灯会的管事便上门了,我与他搭过了手,却不是他的对手,心里却也担忧着。”
“他若强行要探这矿脉,我也担心会被他看出什么猫腻,便假借那矿脉之中有异,唬住了他,不敢打开。”
“恰赶上这巫人上门,虽然知道他心怀不轨,但也恰是个机会,让他与那管事彼此提防,两个人斗去,我便可以等到师傅您老人家过来。”
“……”
“哦?”
那马上的老者,瞧着五六十岁年纪,身高骨大,应是习武之人出身,但身上穿着,却极是华贵,脸上也已养出了些许肥肉,却又有几分贵人老爷的模样了。
他听着庄二昌的禀告,点了下头,翻身下马,先整理了一下因为赶路而有些皱的锦袍,这才背起了两只手,左右一扫,甚有气度。
“呵呵,你做的倒是不错,一得了你的信,我们便也不敢耽搁紧着来了。”
一边说着,一边扫过了那边的乌公族长,却是冷笑了一声,并不放在眼里,而是先向了庄二昌矿首问道:“我这绝活都教给了你,搭手居然还能输了?倒是少见啊……”
“那红灯会的管事,人在何处?又是谁的师承?”
“……”
乌公族长便在旁边,连带着乌雅,以及名叫能能的巫人少年,但他却似乎并不放在眼里,只是一开口,就先问胡麻。
“据说师傅是什么老阴山的周二爷……”
庄二昌听了,忙道:“一身本事不小,但是年龄却不甚大,说起来还是个嘴上没毛的小孩子。”
说着,微一犹豫,又笑道:“也正因为是小孩子,处事天真,刚刚这巫人捣鬼,里应外合,放了金蚕蛊进来捣乱,是为扰乱气息,方便养蛊,但那金蚕厉害,就连我想活,也只能逃命。”
“但这小孩子,居然靠了一身道行去强压金蚕邪蛊,这哪是好相与的?”
“金蚕时时作祟,他却每吼一声,都要全靠道行,好容易熬到了金蚕蛊破,自己也不知剩了几口气了,从刚刚开始,便没有露面,都不知还剩了几口气。”
“……”
“老阴山周二爷?”
这锦袍老者闻言,也皱了一下眉头,苦苦想了一下,道:“我也没听说过,许是某位隐世的高人吧,不过这也不重要了,人在哪里,既是守岁一脉,我去见见晚辈。”
庄二昌笑了一声,便指了胡麻所在的木屋,在前面带路。
“……”
一听他的话,先不说别的,周大同等人却都是心里一惊,慌忙地围了上来。
他们还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更不知道屋里的胡麻是不是真出了事,为何这么久了还没出来。
但光是看着这场面,便知道这位庄矿首定是不怀好意,听着他这称呼,竟是将他守岁人师父都请过来了。
说什么要去见见晚辈,那只是说着好听,分明便是他要过去看上一眼,先将对方制住,甚至直接杀了,以免影响他们要做的事情。
只是,巫人炼蛊,是为了那矿脉里的东西来的。
而这位名义上已经归了红灯会管的庄二昌矿首,更是过分却是直接将这矿卖了,只苦在不知那锦袍老者,这一身本事有多大,自己这些人,可如何都行能抵挡?
“滚开!”
而那锦袍老者身后,一并跟着下了马的人,都是一脸凶悍,眼见得这几位少年居然敢拦路,便是骤然一声大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