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打杀杀的,多伤和气呢……’
‘……’
却也在这一片尴尬的沉默里,忽然有人蹦蹦跳跳,高举了手:“我来,我来!”
众人慌忙侧目看去,便见说话的是一个穿着富贵人家太太穿的丝绸小褂,大红的裙子,脑袋上还插着步摇,与这满堂的江湖人本来就两个画风的年轻小娘子。
但在一帮子五大三粗的汉子们之间,她却是一脸的大义:“会里正是用人的时候,怎么都没人站出来为娘娘分忧?”
“哎呀……”
左护法沈红脂正是愤怒的无以言表,一眼见着了她,顿时大喜:“就是你,终于找到你了。”
“妹子,你有一身好本事,又对咱会里的事情忠心耿耿,上次我就注意到你了,事后要找,却没找到你,你是白腰小供奉对不对?”
“委屈你了,上次见过一面之后,我本来便想找到你,升你作红腰。”
“……”
“都是给娘娘办事,白腰红腰,哪那么重要?”
周围人也都认了出来,这位似乎是之前从青衣恶鬼那边投过来的一位米行富太太,夫家姓卢,只是染病,无人见过。
这等小供奉,其实都属于红灯会的隐藏势力,平时要在家里打理生意,也只有红灯会有事情召见的时候,才会秘密的过来见面,也不知道这富太太怎么这般高兴,还这般活跃。
哪怕面对着左护法要升她的说法,居然也只摆手:“赐我一盏红灯笼就好。”
“我要带回家里供着,只要供着咱红灯娘娘,做事心里就痛快,什么青衣恶鬼,什么真理教,就没怕过!”
“……”
“好好好。”
左护法听见她这么说,感动的几乎要哭了出来,尤其在这一般没胆色的老爷们人群里,更觉得地瓜烧与众不同,越看越是喜欢,道:“又主动帮会里办事,还不贪这功劳……”
“妹子,我与你义结金兰,共进共退,如何?”
“……”
“义结金兰?”
这左护法感动之下的提议,倒让那位米行的卢太太都呆了一下:“这个倒没玩过……”
很快便兴奋了起来:“好啊好啊,试试看,有没有意思……”
故意落这帮怂包老爷们的脸,左护法沈红脂便下来与这卢氏米行的阔太太,红灯会的小白腰当着众人的面烧起香来,义结金兰。
然后便将这会里,只有香主才有资格提的金纹红灯笼提了一盏出来给地瓜烧,等于任了命,这才又准备点齐了人马,与她一起往明州城里去,直接见真理教。
本来左护法沈红脂,也要跟她一起去,但卢太太却是义正词严的留下了她:“姐,你留下,我带着你不方便……”
“不保险。”
“如今会里事多,万一真出了什么乱子,你还得主持大局呢!”
“……”
这番话倒是说的左护法大为感动,拉着她的手,低声道:“妹子,有些话悄悄地讲,刚刚是在上面,我说话也得硬气一些,但你去了之后,可千万不能这么说呀……”
“主要是跟他们讲讲,咱真没有那么多血食了,若他们只要一二百坛的,咱就给他们凑凑……”
“……”
“还有一二百坛呢?”
地瓜烧闻言,便严肃道:“姐,你放心,我心里有数的!”
说着便挑起大梁,独自一人出了镇子,到旁边村子里,自己花钱找了几个人抬轿,又高高挑起了红灯笼,吹吹打打,一路向了明州府城而来。
这般高调入城,一下子便不知吸引了多少人的眼光,沿街之上,打着“理”字幡的,腰揣着兵器家伙的江湖人,前呼后簇,平时深藏不露的贵人老爷,穿着官服的差吏衙役,皆被引了过来。
如今外头兵荒马乱,都说山里闹粮匪闹得凶,正自人心惶惶,见着红灯会的人来了,自然都关心着局势如何。
“当年俺们红灯会在明州府城里,都没有这个牌面啊……”
而地瓜烧进了城,坐在轿子上左右看着,见到处是真理教的幡子,都替红灯娘娘不值:“那么德高望重的娘娘,以前只能缩在城里西南角上,好容易建了庙,还被撵到了朱门镇子去了……”
愈说愈是气愤:“娘娘真可怜,我替娘娘气不过……”
心里想着时,已经来到了府城衙门处,便看到了早有得了信的真理教坛主,迎了出来等着她。
地瓜烧便从轿子上下来,客客气气,向了两位坛主行了一个蹲身礼,这两位坛主也忙作势来接,只是毕竟见是来的女流,只作个手势,并不真的碰她,笑着道:
“正要请红灯会的江湖同道共议大事呢,红灯会的朋友这就来了,快里面请……
“……”
“那就不用啦,俺过来只是帮会里递个话,你们派人递信过来问这一千坛血食的事,俺们娘娘说啦……”
地瓜烧羞哒哒的看了眼左右之人,然后抬起头来,下巴微扬,大声道:“别惦记了……”
“一点也没有了!”
第540章 金鲤煞
“这啥玩意儿?”
红灯会与真理教还没撕破脸,对方来了人,真理教这边也客气地迎着,只是双方都带着笑脸,却完全没想到地瓜烧会说这么一句话。
一下子,两位坛主懵了,旁边看热闹的,也懵了。
而地瓜烧则是看了一眼左右,仍是显得乖巧温柔,似乎平素里很少见这么多人,有些害羞似的,道:“娘娘就是这么说的,血食那是一点也没有了,都被人给偷了。”
“被偷了?”
府衙前的两位坛主,直到这时才反应了过来,立时怒道:“胡说些什么,血食这东西,也是可以轻易偷得走的?”
“说的倒是不错。”
地瓜烧一脸迷茫,道:“我小时候跟着师傅学本事,也听说来着,血食这东西,不比金银,鬼神之力无法加诸其身,再大的本事,也不可能凭空搬得走……”
就连两位坛主也不由看向了她,不是说么……
但还不等他们开口,地瓜烧便又道:“但我们家娘娘也说了,血食仓里的血食确实空了,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一夜之间,便找不见了。”
“?”
两位坛主气的嘴都有点颤抖了,同时觉得雷劈一般的不可思议:不是,红灯会连个理由都不认真编的?
“不仅如此呢……”
地瓜烧顿了一顿,笑眯眯地看着两位坛主,道:“不见的时间,便恰恰是你们真理教袭击红灯会的时候了,真理教的大老爷,你们是不是也……”
“好胆!”
“你们胡扯了这等理由,不交血食也倒罢了,难不成还想说是我们真理教偷的?”
不仅这两位坛主,就连旁边围观的人也听出来了,一时间面面相觑,头皮发麻,红灯会这血食,非但不交,还夹枪带棒,这是直接就准备好与真理教撕破脸了?
而地瓜烧见着两位使者发怒,却是不由得缩了一下脖子,道:“大老爷千万别发怒,俺就是个传信的小白腰,不敢指责真理教大老爷的事情,娘娘怎么说,咱就怎么传这个话……”
“您要实在不敢认,就当是我偷的好了!”
“……”
“你……”
这两位坛主心里的火,蹭蹭蹭的压不住,看向了这小白腰的眼神,几乎要吃人,但瞅着对方似乎是真的害怕了,瑟瑟发抖的模样,却又意识到了这只是个炮灰。
说不定,就连派这等身份低微的人过来传信,都是红灯会特意羞辱真理教的,不然他们两位护法怎么不来?
再不济,三大香主过来一个,也勉强说得过去的……
如今也意识到了旁边围着的人越来越说,纷纷带着惊疑而古怪的神色,红灯会最近在明州,声势确实不小,但与真理教相比,明眼都知道不是一个档次。
尤其是真理教非但自身有底子,关键是背后还有胡姓的人撑腰,别说红灯会,便是这明州的贵人老爷,府衙官吏,那都得客客气气。
可如今,整个明州城里的贵人,都已经弯了这个腰,怎么偏偏这个江湖门派,居然不一样的硬挺?
再联想到,之前红灯会曾经逼走了梅花巷子,难不成她们其实也……
就连那两位坛主也已意识到了不妙,围过来的人太多了,事情影响也太大,正是用人之际,一个红灯会不听话,倒有可能让其他人也生了二心,便脸沉了下来,冷声道:“很好,好得很!”
“这就是你们娘娘让你过来递的话儿?”
“……”
地瓜烧缩了一下脑袋,小声道:“还有呢,但是大老爷太威风,我怕你打我,不敢说……”
左边那位坛主顿时一瞪眼,冷喝道:“谁难为你个递话的,讲!”
“好吧……”
地瓜烧小心翼翼地道:“我们左护法还讲了,你们若真想要,一千坛是没有了,但十担二十担的,你们真有那个脸想要,那也就给了你们好了……”
“居然这等羞辱我真理教?”
十担二十担其实也不少了,但这两人听着,却是头发都要炸了起来,喝道:“那我们若不要呢?”
“那就打!”
地瓜烧声音一下子提升了不少:“反正我们满会上下老少爷们,三五百条人命,就不信你们真理教全给我们杀光了……”
“轰隆!”
此言出口,周围瞬间乱作了一团,甭管是贵人老爷,还是府衙官吏,又或是江湖门道,真理教徒,听到了这句话时,甚至已经唰的脸色惨白,一个个瞧着,倒如被响雷轰过了一般。
就连那位两位坛主,也只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地瓜烧,但地瓜烧高声喊过了一句,脑袋却又缩了起来,小心往上指了指,道:“俺……俺就是过来递个话呢……”
“知道了。”
这两位坛主到了此刻,反而连发火的兴趣都没有了,良久,才冷笑了一声,道:“既然你们红灯会本事这么大,那也没有什么话好讲了……”
“回去告诉你们红灯娘娘,明日午时,我们自会前去拜会,让她好自为之吧!”
“……”
话说完了,便已拂袖而去,径直回了府衙。
只剩了地瓜烧这娇滴滴的小娘子,委委屈屈地道:“真不给面啊……”
“咱家红灯娘娘,好歹也是案神,虽然心善,但被人实在欺负到了头上,也是会动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