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下一刻,那张布满了紫色鳞片的脸上,也已骤然露出了疯狂诡异的表情,忽地向了众人,陡然喷出了一股子尸气。
呼!
滚滚荡荡,一道迷蒙而混乱的气息,骤然从他口中喷了出来,从左至右,犹如狂风。
胡麻早有准备,在那老妖精一口气吸尽了院子里的迷蒙烟雾之时,便已经有了准备,冷不丁迎着这喷过来的尸气,却还是心暗神迷,暗叫不好。
只觉这股子气息沉重万分,更关键是那种高高在上之意,虽然妖异非常,但却又真的蕴含着某种高高在上的皇气,竟是压得人魂儿都动弹不得,任由这风给吹散了似的。
他忙凝炼起了大威天公将军印法相,此法相呼神叱鬼,不受压制,倒是让他讨了巧,勉强站稳了自己身子。
但身边的一群走鬼小捉刀却皆是大惊,顷刻间便被这风吹得翻翻滚滚,散乱一片,把个胡麻都看得傻了眼:‘还真以为这群家伙都不肯走,是因为上了桥或是有跟桥上人交手的本事。’
‘合着只是头铁,不论斗不斗得过,也要强撑着留下来看热闹?’
‘……’
不过实际上讲,这群转生者,各怀绝技,倒不是真的全都一个照面撑不住便被吹倒在地,只是有的人不擅长正面抗衡,有的是见机不妙,主动躲过。
也有的是明明准备好了防身的本事,却被这口尸气里蕴含着的皇命威压给破掉了,但无论如何,明面上确实显得非常狼狈。
待到一股子尸气喷出,场间还能站着的,已然只剩了三个。
除了借大威天公将军印站住的胡麻,另外两个,一个是那脸上戴了猪脸面具,说破了化龙井底细的,另外一个则是脸上戴了狗面具的,但还不知道他有什么绝活。
不及深纠,也因为他们三个站着,那钻出了井口的严家老太爷,尸气涌动,身上那些缠着的链子,居然都仿佛活了过来。
一条条的蟒蛇一般,顷刻之间,劈头盖脸,向着他与另外两位转生者身上卷了过来,眼见身前黑糊糊一片,胡麻都急忙立起了罚官大刀一挡。
“当当当……”
几声沉闷脆响响起,胡麻只觉双臂发麻,手里的刀都差点飞了出去。
这东西的力道之沉,竟是远超想象。
他不及细想,挡开了铁链,便即一吹黑色骨头,一股子煞气滚滚涌去,可是撞到了那老妖精的身上,居然半点作用也没有,反引得它直挺挺的向前一扑,乌黑的爪子亮了出来。
“啪!”
可也同样这时,倒是一左一右,那狗面具与猪面具两个,大步上前,接了下来。
“他娘的,敢喷我?”
而也在这当口,那群被尸气吹倒的一众转生者,也皆大怒,有人忙忙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拍掉了屁股上的土,这会子明显是真生气了。
若在平时,没人关注的地方,自己吃个亏也就吃个亏,碰上了这种东西,被吹的摔个屁股蹲很合理,但如今可不行,当着这么多老乡面呢,谁还不要个脸?
这一声喝,便即从身边摸出了一只稻草人来,猛地向了地上狠狠一杵。
见他这模样,旁边的转生者急忙让开,以为这老乡要使个厉害的。
但却不料,这人稻草人往地上一抛,便即从稻草里面,扯出了几根红绳的头来,飞快的向了旁边的人身上一抛,顿时这些人有的是胳膊,有的是大腿,有的是手腕,皆被缠上。
然后他向前一指,喝道:“兄弟们上!”
“放心,别管这行子有多厉害,都有我这宝贝,替你们扛着呢……”
“哪怕你们脑袋被它拧下来了,也绝对伤不到你……”
“……”
旁边的人一听,顿时恼火:“我靠,你喊的这么凶,却是想让我们上?”
“万一你这破稻草,扛不住咋办?”
“……”
那人顿时一脸尴尬,挠了挠头,道:“若是扛不住,那掉的可就是你们的脑袋了。”
旁边的转生者顿时恼了:“这特么谁能上?”
心里倒着实有些被这古怪行子吓到,一个个的不敢近了身去斗它,只远远的念咒施法。
而在那边,真正与这严家老太爷斗了起来的,却正是胡麻连同另外两位转生者,只见那脸上戴了狗脸面具的一个,穿着长衫,身材颇高,一步冲到了那严家老太爷身前。
迎着那滚滚荡荡向了自己身上缠来的铁链,以及那呼地绷直的黑色指甲,他深呼了一口气,骤然竖起右手食中二指,抵在额头,然后猛得跺脚,大地震颤。
“呼啦!”
他身上竟是一下子升腾起了一种神圣而沉重的意蕴,香火之气缠绕在身上,整个人气质也大变,竟是迎着那凶戾可怖的严家老太爷,直挺挺的展开手脚,与对方硬碰了一计。
“这人是负灵?”
胡麻在一边瞧见,心里也是有些惊讶:“他用了请神上身的法子,但他这负灵,怎么一身浩荡神意,不像孟家那般邪门?”
却也是脑袋转了一下,才忽地明白:“是了,此人是负灵,不过负的却是殿神!”
“他是殿神烧香一身本事,自非普通负灵可比。”
“但那等殿神,远非府君可比,一个个神秘异常,久未露面,他一个转生者,怎么混到了殿神身边去的?”
第610章 不爱杀人猴儿酒
同样也在这位殿神烧香人上前挡住了那严家老太爷的同时,另外一个脸上戴着猪脸面具,也是第一个看出了这化龙井的底细,猜到了这严家老太爷来历的转生者,也是一扯袖子,冲了上去。
袖子里面扯出了一块青布,向了地上一展,又快速地收了回去。
而这青布下面,却已多了一口约八尺高下的大缸,被他足尖一挑,这口大缸便飞到了半空之中,然后他伸手一拔,这口大缸便沉重万分,直直的向了那严家老太爷身上撞了过去。
“噗噗噗噗……”
也不知这大缸是何材质,严家老太爷身上,无数铁链抽打到了缸上,动静沉闷,而这口缸居然不破碎,甚至连点痕迹也没留下。
“哧啦……”
而这一口大缸撞到了严家老太爷身上,却没能将那古怪的身躯撞的晃上半点,倒是这口大缸如遭重击,又飞了回来。
但他却也不惊,而是飞身过去,将这口缸接住,同时伸手进了缸里,倒是摸出了一把白花花的大米,劈头盖脸地洒了过去,皆落在了那老太爷身上。
每一颗米,倒如火药一般,直打的那严老太爷身上火花四溅,尸气消融。
“难怪他对这行道如此了解,原来是赶尸言家的……”
旁边有人瞧了出来,低声自语,但也及时醒悟了过来,却并没有太过声张此事。
转生者集会便是如此,若有本事,又出了手,哪怕自己藏得再深,但从自己这一身绝活上面,也能瞧出来历。
便如那赶尸言家,便是集把戏、刑魂、走鬼三家本事于一身,又走出了自己路子来的,这位转生者亮出了那口大缸,一下子便让人猜了出来。
但看出来归看出来了,不能说。
人家愿意出手,乃是好事,自己却借机会说破人家的底细,就不好了。
“那行子好凶……”
而在这当口,胡麻也咬了咬牙,手持罚官大刀,直向着那严家老太爷迎了上来,这一眨眼之间,便已瞥见,虽然过来的转生者不少,但要对付这等妖尸怪物,能搭上手的却是不多。
那猪脸面具的人,抱着一口大缸,连续使了几个绝活,皆是最能克制这僵尸妖祟的。
但偏偏,看起来都有效果,但对那东西的影响不大。
而那位狗脸面具的殿神烧香,则是堂堂正正强行与那严家老太爷动手,但噼噼啪啪,动静极大,接连斗了十几合,虽然没有被严老太爷所伤,但却也明显压制不了那东西。
至于周围各自念咒施符,飞针暗箭向了那严老太爷身上招呼的,更是毫无作用。
不知有多少轻易要人命的东西,落到了那严老太爷身上,便如石沉大海。
如此下去,岂不只有死路一条?
论起这身本事,胡麻在这群转生者里并不出众,但如今也只能咬紧了牙关上前帮手,手里的罚官大刀使发开来,直向了那行子身上乱砍。
这却是仗了守岁人的硬挺,强行上前帮手了,亏得有那两位扛住,否则自己使这守岁人的本事,怕是在这东西面前扛不了几下子。
而如今,仗了大威天公将军印不受压制的本事,又借了罚官大刀的锋利与凶恶,一时之间,他倒以二扇府门之身,强行入了战团,而且翻翻滚滚,乱劈乱斩,倒是表现不弱于二人。
就连旁边的转生者也有人露出了惊讶之色:“这走鬼大堂官也不是那么菜,本事还是有几分的呀……”
“他那法相厉害,怕是个有来历的,只是未开三扇府门还差了点火候而已……”
“……”
“……”
而在这一场恶斗狠狠的展开,直打得这严家内宅之中,屋倒房塌,阴风滚滚之际,此时的严家外宅,愤怒的百姓们正向了那严家老爷与几位过来帮手的门道中人一顿乱打。
有红葡萄酒小姐在旁边,那些人便是想逞凶起来,却也无用,只能挨着揍。
可是这些百姓的激愤,却也在那严家老太爷从井里钻出来之后发出来的动静与那阴森妖异之气吓到,刚刚上了头的热血,倒是一下子消褪了大半,面露惊恐:
“那……那是啥动静?”
“这严家大宅里面,不会有什么妖怪吧?”
“……”
甚至吃了这一下,感觉里面的动静随时有可能蔓延到这里来,心里恐惧,便要逃出这严家大门去。
红葡萄酒小姐不动声色,轻轻挥了一下手里的帕子,便让这严家大宅里面夜色愈发地黑,所有人都昏头昏脑,摸不着那大门的方向,倒是想要逃出去,那也做不到的。
她也没有办法,如今让这些百姓出去了,怕是立时会撞见那杀气腾腾的铁槛军。
到时候,估计一个也活不了。
而眼见这严家大宅里面的动静越来越响,就连她也感觉到了手臂上的汗毛,似乎在微微的炸起,宅子外面的铁槛军同样也疯了一般,推屋倒墙,急着要找到这被藏起来的严家。
她心头压力也渐渐变得大了,低吟自语:“总不能这头一场集会,解决不了里面的东西吧?”
“外面那铁槛军也快进来了……”
“……”
江湖上皆言,守岁克把戏,便是因为把戏门弄巧,守岁人却擅长使傻力气,但以力破巧,倒是往往让把戏门的人难受。
而如今那铁槛军,正在外面放手大杀,横推一切,便也恰恰的符合了这一点,自己的法门便是再巧妙,被他们找出来,杀进来,却也是早晚的事情。
到了那时,内外夹击,岂不是要糟?
“咱们这些人,终归还是要吃了平素里太小心的大亏……”
沉吟之际,身边一个人低声开口,正是安州转生者里面的老高粱,他刚从内宅里出来,低声道:“那严家老太爷已经成了妖尸,要对付这东西,凭这人间的手段不够。”
“那老东西该死不死,强行续命,吞了太多殃气,等于有无尽的道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