茆七默不作声去开门。
孤立无援,阚天骤然高声:“是她!那些诡异的事是602住户做的!”
言出,一阵低声私语。
事态剧变,703愣住了满肚对付阚天的腹稿。
之前茗都公寓怪事也是小冬出的警,他十分清楚起因经过,便问阚天,“你说这些话是知道什么吗?”
茆七仿佛充耳不闻,继续开门,眼见就要进屋,阚天大胆去拉扯她,“你跑什么?心里有鬼吧,看我替你背锅不敢吭声了是吗?”
茆七回头,冷冷地瞪住他,另只手摸向口袋,一股戾气飙生。但刻刀不在,她愕然过后,平静地说:“我没做,放开。”
今天就豁出去了!阚天哪里肯放,甚至要将茆七拉离门口,以防她趁大家不备溜走。
703那波人也迷糊了,从当事者变成吃瓜群众。
眼见超出控制,小冬要上前劝解,却听一道熟悉的声线响起。
“你在干什么?有话放开说!”
小冬转头去寻,就觉得眼前一花,江宁已站到茆七面前。他提手捏住阚天的腕骨,眼神警告,“立马放开,有什么事和平解决。”
江宁可是实打实的铁骨,小冬担忧阚天那瘦骨架挨不住,忙说:“601,这位是我们同事,他说的对,孰是孰非,和平解决。”
警察啊,阚天怵了,不情不愿地松手。
“跟她道歉。”江宁看都没看茆七有无受伤,直接让阚天道歉。
阚天以为听错了,“你让我向她道歉?”
“对!”
阚天冤死了,“她做的那些事害我被围攻,是她该跟我道歉!”
江宁说:“无证据,未定罪,她就没有错,你必须得为你的行为道歉。”
他提醒:“是你先动的手,如果茆七当下做出什么过激行为,也算正当防卫。”
阚天看向众人,他们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为他说话,摆明是逮着他这个软柿子捏。但是,他心知他也是个软柿子。
“对不起。”
江宁点点头,再去看茆七,她垂着眼睛,神色淡定,不知是什么心情。
“好了,601住户,你说楼梯间的划痕和血迹是茆七所为,你是亲眼所见吗?”小冬适时出来处理出警的事。
江宁听着,混乱的事,加上他在仲翰如那边接收的混乱的信息,他不禁再次看向在他身后的茆七。她的低头静默,她那微弯的腰背,就好似驮了个躯壳,隔离外界封闭自己。
阚天:“我没亲眼看见,但我确定就是她!”
阚天抬手指茆七。
在查案上,越是铁打的证据,到最后越是被推翻,就比如当初江宁视茆七为共犯。他说:“你肯定那些事是茆七做的,有证据吗?请拿出来。”
“就是她,真真的,我可以发誓。”阚天不直面江宁的疑问,只说是,又不放证据。
“没证据是吧?我现在有理由怀疑你虚构事实,你平时都有在关注茆七吧?上次的噪音事件也是,互无来往你却知道她家有鱼缸,还明里暗里让别人去查她,你敢说你没有私心、私怨?”面对这种人,江宁可有经验了,知道怎么拿捏。
“就她,就、是她,我才没,我不是!”阚天被话噎得一口气上不来。
“那就拿出证据!”江宁陡然喝道。
703众人在此时都成了哑巴。
小冬和出警的同事暂时算是退居二线了。
阚天被散发出威严气质的江宁惊吓到,他害怕地后退,不小心撞到自己家门。他抬起头看门顶,证据在那里。但是……证据出现他会不会被当作偷窥狂?
再一另想,这口气实在不能往下咽,不然一家人在这都抬不起头!算了,行一步看一步吧。
“我家门口有监控,将602的一举一动都拍下来了。”
江宁挑眉,眼神慎重起来。有监控性质就不同了,他不禁心绪复杂。
行车记录仪,理发店监控,这些记录画面里的茆七,是截然不同的景象。那茗都小区的怪事呢?真的也跟她有关吗?
这嫌疑人天翻地转,如果真是冤枉了阚天……703等人惴惴不安,生怕刚才的行为被追责,便都作鸟兽散。反正有警察在,最后是个什么真相,自会公报。
小冬那边已经先反应,跟随阚天去取监控录像。
江宁则拉着茆七进入她的公寓,他说:“你坐会休息,外面的事我先去周旋。”
茆七木讷地走到房里唯一的椅子坐下,不言不语,神魂出窍般。
江宁莫名烦躁,因为自己短瞬生变的站位。怕茆七接受不了,所以让她先休息,在不知不觉中他已经接受阚天的说法了。
无处可坐,江宁在公寓里来回走,视线落处,有床,有鱼缸,有置物架上的书,书本里夹杂笔画本,划了纷杂的线条,和书写了一些字。
无一不在提醒江宁,茆七那些经过数次证实的异常的言行,从怀疑她,到查她,到绕来绕去地揣测定义她,江宁都掼以了极大的恶意,甚至一意孤行地去伤害她。如果真如那张病历档案所示,那她真的……
江宁不忍再想,也没脸面再待下去,便开门出去。
阚天早就将监控画面截取下来了,用手机保存好,直接给小冬看。后怕的语气说:“你看看‘真相’,太瘆人了!我晚上出来游走也是因为想确认这件事,不是楼上那帮人指控的是我在搞鬼。”
小冬看完后,沉默不语。
江宁来到601门外,问小冬,“怎么样了?”
小冬看向江宁,犹豫两秒,“这事还是你自己看吧。”
借了阚天的手机拿给江宁,江宁看完了这些提取的画面,小冬奇怪他竟然无任何反应。
手机还回去,另一个同事在做记录,让阚天签字,并收集了监控录像内容。
小冬出来找江宁,见他还站在原地,问:“江哥,有头绪吗?”
江宁缓慢地抬起眼,看着他说:“我说没有,你信吗?”
小冬:“信,毕竟你们认识。”
江宁摇头,“不是因为这个。”
小冬看得出,江宁此刻挺纠结的,所以没再出声打搅。
“这种行为会有什么后果?”江宁又问。
小冬:“警告还原设施就行,还原不成可能会面临赔偿。”
“好,我知道了。”江宁叹气,久久,还是转头去面对。
进门关门,江宁在玄关站了片刻,思绪纷杂,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口,该怎么开这个口。
江宁再抬头,茆七已经站起来,悄无声息地盯着他这边,目光幽深,如鬼魅一般。
她低声说:“你不是个犹豫的人。”
江宁知她所指,也相信她一定有所感,所以尽早面对,是对的吧。
“你说那些血迹划痕,跟你无关,但是在601住户的监控里,看到你晚上出门,并做了那些事。”
茆七似乎好奇,“在那里,我是什么样的?”
江宁形容:“你抓着一把刻刀,边走向楼梯间,边划着自己的手,任由血液滴落;你还用指甲扒电梯门,扒到指甲盖剥落,出了很多血,你也无所谓。”
茆七已经可以想像得到,那是怎样一副不可名状的恐怖画面,活像被鬼附体。
江宁又继续说:“你买鱼的鱼行,老板翻看订货单,你并没有订购鱼缸。还有那家理发店,其实你在前一天进去剪掉了长发,老板认识你,才会说那些话。你的行车记录仪也……我给你看看录像吧。”
“不用。”
江宁瞥眼茆七,她背向光,看不透表情。他犹豫着开口:“在你的行车记录仪里,你在一块空旷草地,虚空作登高踩梯动作,背后似乎有人追你,你惊恐万分,甚至还用刻刀在身后戳刺,戳刺向那些空气。我在甘蔗地找到你那时,你满脸的血,其实……其实是……”
他不忍再说。
就听茆七发出凉凉的笑声,轻吐气息,“然后呢?”
江宁继续道:“你手上应该有道旧伤口,是你撕开伤口往自己身上抹的血。”
“呵呵,呵呵。”茆七笑着。
江宁听着,发苦。
茆七吁气,“听起来像疯子。”
大国发过来的病案本,其实是茆七的精神科诊断书,主治医师签名为李亭甲。
江宁藏下了,问别的,“所以你是真的不记得江然了吗?”
茆七指着自己胸口,说:“你在问我吗?是真的问我吗?我都不知道你问的谁。”
说完,状若平常地安静。
太静了,反而有妖,江宁觉得这种状态反而危险。他想起李亭甲,他应该会有办法。
“茆七,去看医生吧,为了你自己,别逃避。”
茆七闻言十分不解, “什么为我自己?我在逃避什么?你要让我接受什么?”
江宁哑然。够了,这些事实已经够了。
茆七笑起来,眉眼弯如泓月。
你见过乡下的夜空吗?晴时月,会下雨。
就像此时茆七的眼睛。
她说:“你,和他,他们,还有那个莫名其妙出现的医院,那些追着我的声音,你们到底想要我接受什么?说呀?说啊!”
她说到最后,大声质问,“我真的,好好地蜷缩着过活了,为什么要这样?我也等到了想等的人,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别这样好吗?别这样……”茆七边说边退,在江宁一个反应不及下,冲出门去。
江宁追出来时,她已经搭乘电梯下了楼。
打车,去白马咖啡馆。
茆七甚至不知道仲翰如的住址,她本能地要去那里。
半下午的天,骄阳似火。
很快到了,茆七下车,站到烈日底下,目光不清。
这次,她仍旧看不到馆内的景和人,她也不敢进去看,怕命运再次薄待。
“仲夏如,仲夏如,你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