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便吃了点东西,茆七就坐在工作桌前,观察鹦鹉鱼。
整整一下午,她记录了鹦鹉鱼进食的量,活力程度,以及跳缸次数。晚上时,特意减少喂食,鹦鹉鱼如她所料地变躁动。
夜晚十点进入西北区精神病院,十点巡逻,等人走后至少需要一个小时。他们去探清扫室的时间只能是在十一点后,半小时到一小时应该能搜完整间房。这期间如果不幸被发现,让鹦鹉鱼在十二点左右跳缸最合适。
醒来是茆七和仲翰如的安全屋。
茆七想尝试人为地掌控鹦鹉鱼的跳缸规律。
洗完澡,茆七穿着睡衣到工作台,抽出一把刻刀,放进衣柜的衣服口袋里。
至少心里安慰也是安慰。
21:52
下次见的时间到了。
茆七再看一眼鹦鹉鱼,回到床上躺下。
时间滴答滴答过去。
茆七睁开眼,西北区精神病院刚熄灯。
仲翰如早就在等候,带她进了一间病房。
这次茆七放空思绪,仔细辨别外面响动。
跟以往一样,一连串紧迫的动静过后,走廊迎来宁寂。
茆七掀开被子,仲翰如也默契地起身。
他们轻手轻脚地摸出病房,再一次站在夜晚的西北区精神病院六层。
月光从朱色的门框中透出来,与墙间的阴影并排,将走廊层层分割,直到被尽头的萤光标识截断。
手指被碰了下,茆七转脸,仲翰如恰好俯身。他在她耳边轻声说:“我知道这里有几张空床,你跟着我走,以防巡逻的人返回,我们好躲藏。”
茆七赞同,就着此时的姿势用手拉过仲翰如的耳朵,他配合地凑过去。
“你看前方,我注意后面。”茆七让他安心去做。
仲翰如点点头,走到茆七身前带路。夜晚视线不清,也不能随意说话,茆七捉住他下摆的衣角,建立联系。
仲翰如的脚步快而稳,每经过一道墙间的阴影停顿一下,似乎是在判断前方情况。
茆七跟着他的步伐,目光在左右的病房扫过。
月光清冷,照着一排排白色床铺,人都躺得齐整。
白天听了少年的话,茆七就很是奇怪,为什么这些人能睡这么熟,对夜晚的事一概不知?
不得不说,少年的说法加上这个场面,此时的病房真的很像太平间停尸房,透露出一股阴森诡谲。
再之后,茆七看到护士站了。
电脑屏幕虽然息屏了,但信号灯的红光一直亮着,被玻璃柜的玻璃倒映开,猩红一片。
医院的墙面地板冷白,在夜色里萦绕着一层雾阴,再铺上那片红,极致对比,真的瘆人。
确认过护士站周围,茆七便不再留意那里。她时而回首,走廊另一头深渊似的拉长,离他们越来越远。再看前方,依旧望不到头。
茆七心下升起一丝烦躁,夜晚该不会像七层那般,走不到尽头吧?反观仲翰如,他依旧淡定,照着自己的速度前进。
观察下来,茆七发现他每过一个房间,都会抬眼确认病房号。他不去注意飘忽的安全出口,他只看自己脚程。
夜很静,他们脚底放得很轻,仍然能听出一丝摩擦地板的声音。
仲翰如数着病房号,到615室了,清扫室是620,快了,再过两间房就到了。
即将踏过617门口,仲翰如上衣倏地一紧,他的腰被横拦住,拖往墙边阴影里。
仲翰如心中疑惑,手随即被抓住,示意他别乱动。是茆七,她此时正盯着什么地方,浑身处在警惕状态。
刚刚在走路时,茆七好像听到了钥匙晃动的声音,她在七层经历过一些事,所以对这个声音非常敏感。
在六层的这几日,她只见过护士站资料柜插着钥匙,这里的窗户紧闭,没有风。
钥匙声真实的话,那只能是……有人!
茆七压住仲翰如的身躯,尽量往阴影里藏。
一边是时间紧迫,一边是未知的危险,是进还是退,她在犹豫。
仲翰如察觉到茆七紧张的原因,后半段只有对面的618有空床,只要跨两步过去就能进入病房。
可不等仲翰如反应,空旷的走廊忽然回响起踏步声。
听着像是已经暴露。
铮——铮——铮——
仲翰如当机立断,将茆七拽进了背后的房间。
617没有空床,床底的恐怖茆七不想再经历,只有门后的缝隙能藏人。她让仲翰如先进去,只因他身材高大,里面的位置宽绰些。
但仲翰如坚持让茆七进里面,毕竟外面的位置危险。
在这紧要关头,茆七真是气急,最后她狠拧了一把仲翰如的手臂,他才配合。
他们将身体塞在门后的缝隙,拉紧铁门贴在自己身上,不想铁门发出吱呀一声。
极轻,却刺耳。
两人皆是一惊,屏住呼吸。
下一秒,脚步出现在门外。
茆七的腿瞬间就软了。
他们藏身的整个过程不超过七秒,也没听到奔跑声,怎么会这么快就追过来了?!
门陡地被一压,茆七脸侧瞬息插过一把刀,刀身泛着寒光,近在咫尺。
刀是从窥视孔里刺进来的。
身子挨着的另一边,仲翰如手臂紧绷,茆七暗暗摇头,让他别妄动。
引起混乱,那就什么都查不到了。
“嘿嘿,哧拉……嘿嘿,哧拉……”
男人的笑声;刀身在窥视孔上摩擦。
门紧压在身上,仲翰如拉住门后的锁闩,制造出背后是实墙的假象,防止身体将门弹回去。
茆七紧咬牙关,忍受刀带来的窒息感。
身体的压力骤然消失,刀也抽离。
门外脚步走动,茆七转眸盯住门缝,生怕那里会冷不丁冒出颗人头。
所幸脚步往外去了,渐渐隐没在走廊。
他们仍旧没从门后出来,不敢放松警惕。
又过去许久。
巡逻的人未返回。
茆七僵硬的身体才得以放松,在她即将跌倒时,仲翰如扶住她。
茆七借力撑起身体,自己站稳,她扬脸指外边,620仅几步路。
仲翰如明白茆七的意思,先探查过四周,确定无异常。他跨步到对面,很快打开清扫室的门,向茆七招手。
两人一同进入清扫室,先看到昏暗的环境,和闻到腥气的味道。
仲翰如关上门,在门背上摸索,没发现反锁装置。他随手在墙根里摸,找到根拖把,立起来抵住门背。
暂时安全了。
茆七不在身边,仲翰如又看不清,于是轻声喊:“阿七?”
“我在这。”茆七走了几步,脚底湿黏,以为是拖把的水淌出来了。
她伸出手去够仲翰如,被他捉到往他那边一拉,她撞进一副结实的胸膛里。
“嘶!”茆七胸口闷痛。
仲翰如关切地问:“怎么了?”
“疼。”
“疼?”
黑暗中,仲翰如的语气似乎不可置信。
茆七嗯声。
“怎么会疼?”仲翰如显然惊愕,所以才问出这么一个蠢问题。
茆七轻声说:“上次被61101撞了一下,一直没好全。刚刚又被门压了会,所以又疼了。”
“会一直疼吗?”
“嗯。”
意味着现实也一样,仲翰如沉默了。
茆七却在想其他的事:这个房间没窗吗?所以才这么暗。这里面弥漫着一股臭味,可能跟潮湿的拖把有关,也可能是地板的原因,因为有的瓷砖受潮后,确实会泛出腥味。
先找“离开者”被处理的物品,如果之中有护理记录就更好了。
这种“遗物”不会被收好,可能会随便搁置在角落,茆七蹲低身体用手去触摸。
期间仲翰如一直没动作。
茆七转过头,无法确定他的位置,“仲翰如?”
“我在。”
茆七说:“快来找东西。”
仲翰如没回话,脚却挪动了。
茆七能感觉到他在自己身旁蹲下,她说:“我们得抓紧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