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靠着打坐入定,强行让自己静下心来。
两人一前一后,顺着挂山梯而下。
等落地时。
伙计们已经挥刀斩向那些苍劲虬结的老根。
只是……
一刀下去。
断口处竟是流淌出血一样猩红的液体。
“这……这是成妖了?”
这一幕看的众人惊骇不已。
民间关于老树成精化妖的传闻不计其数。
尤其这年头,民智未启,逢山拜山过水拜水,乡下淫祠邪祭无数,多少人饭都吃不上,家里还供奉着老母邪神。
对此类传言更是深信不疑。
“成妖要真那么容易,这世上岂不是遍地妖魔,还有你等活命的机会?”
“何况,一株老树而已,还能张口食人?”
陈玉楼一声冷哼。
就算是瓶山云藏宝殿那株老桂,以地下阴气以及丹井尸气为生,活了近千年也不曾成精化妖。
可想而知。
想要成妖可不是那么容易。
至少,从过去半年经历来看,麟兽成精的可能性,远大于草木。
毕竟只要开了灵窍,通了人性。
再往后就要简单不少。
闻言。
鹧鸪哨眼神不由一亮。
什么妖魔鬼怪,但凡敢拦路坏他寻珠大事,从来就是宁可错杀绝不放过。
不然,那一身深重杀气从何而来?
原本和陈玉楼待的时间久了。
温和出尘,出口成章,总会让他有种错觉,仿佛他不该是绿林盗魁,而是随和儒雅的读书人。
但眼下简短两句话,却是将他一身杀伐之气暴露无遗。
这才是年纪轻轻就能掌管常胜山的陈把头。
“是,掌柜的。”
那几个伙计被他一说。
也是老脸一红。
倒不是真的畏惧,只是这一幕来的太过诡异,完全没有预料罢了。
毕竟,卸岭中人吃的就是死人饭。
以往倒斗,就算是窍中玉、腹中珠,都要剖开取走。
还怕什么山精野怪。
更何况一株老树,真要长脚跑了,也得抓回来劈开当柴烧。
刀砍不死,那就放火。
火要少不断,还有火药枪炮。
昨天湖中那头化妖的大蛇,何等凶悍,还不是被拆形去骨、剥皮抽筋,最后杀了吃肉?
当即再不敢犹豫。
提刀三两下便将缠住石雕的老根斩断,然后又纷纷爬上石雕后背,取出匕首,小心剥离掉石碑上的泥土。
没多大一会,上面的文字便一点点显露出来。
“道兄,不看看?”
陈玉楼微微一笑。
他对镇陵谱中内容心知肚明。
无非就是三件事,雮尘珠、献王墓以及风水位。
“这……当然要看。”
不知道为什么,鹧鸪哨总觉得他话里有话。
但失神间,陈玉楼已经提着风灯上前,他也不敢多想,迅速追了上去。
碑文用的小篆。
这倒是符合他对献王墓成时期的猜测。
陈玉楼学富五车,他也不差,在古文字上同样有着极深的造诣。
当即借着火光,逐字逐句的看了下去。
但只片刻不到。
他那双深邃的眸子里,就已经掀起了滔天波澜。
“元光年,帝遣使入滇国,索求神物雮尘珠,国内大乱,分歧相争,献王携珠远走,使者威压,王以影珠相奉。”
短短几十字。
却清楚点出了雮尘珠下落。
“陈……陈兄,元光是?”
沉默了好一会。
鹧鸪哨才颤声问道。
闻言,陈玉楼不禁叹了口气,以他的见识不该不知道,元光是汉武帝年号。
之所以这么问,可想而知,此刻他心思已经乱到了何种程度。
“武帝初,建元后。”
“那就对了……”
鹧鸪哨心头一跳,缓缓闭上眼睛,不断的低声喃喃重复着。
扎格拉玛一族,千年以来都在寻找雮尘珠的路上。
虽然迄今也不曾找到,但这并不代表他们一无所知。
自无数年前,雮尘珠流落中中原,历代族人翻阅了无数古书史籍,从浩瀚如烟的资料中,也找到了几个线索。
其中就有一条。
指向的就是汉武帝的茂陵。
只不过……
族中先辈前往茂陵时,却发现那座大墓早在两千年前,就被赤眉军挖破。
墓中陪葬明器被盗掘一空。
但就算如此,族人也从不曾放弃,而是循着那条断裂的线索不断寻找。
可惜,赤眉军在历史长河中只昙花一现。
到东汉刘秀时,于宜阳一带被尽数歼灭,此后虽然也有打着赤眉军旗号起兵造反者,但真正的赤眉军已然没了踪迹。
扎格拉玛先辈,沿着赤眉军的足迹,一路寻找。
最终线索也彻底断去。
鹧鸪哨自小,就在族书上见过,又从长辈们口中听过不少。
本以为茂陵雮尘珠只是谣传。
但如今从这碑文中看,并非如此。
汉武帝确曾派人索要雮尘珠,只不过,就算是他也不知道,得到的只是一枚影珠。
原物早已被献王带走。
“所以,雮尘珠……就在献王墓中!”
回忆在脑海中翻涌。
杂乱的思绪,也渐渐变得明朗。
鹧鸪哨猛地睁开眼,一双目光里再无怀疑。
甚至连熬了一夜带来的疲惫也一扫而空。
双眼灼灼,脸色间只剩下难以言喻的激动。
二十年了。
不,是一千多年了。
从第一代先知,以死亡的代价占卜出破除鬼咒法子算起。
扎格拉玛就如飘荡在尘世中的一根浮萍。
无依无靠。
甚至连名姓都不敢泄漏。
只为了求得一条活路。
而今天……他终于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