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脖子伸长故意朝太后后边的方向看一眼,拖长的声:“太极殿啊。”
太后一点也不想理她!
问题是,她这亭子放在宫道正中,挡住了道。
这母子两倒是如出一辙,儿子造了个前所未有的三十二台大轿,听闻他的轿子像是一间房子,里头分起居室,书房膳厅一应俱全。
梅太妃则是叫人做了这个可以移动的亭子,她走到哪,这亭子就放哪,亭面都是粘毛遮起来的,门上这里其实也有一个帘子,这会子帘子卷了挂上去。
这女人一定是知道自己被他儿子羞辱了,故意等在这里看她笑话。
太后冷着一张脸:“劳烦太妃起身让个道,哀家要回去宿眠。”
“本太妃累了,起不来身,太后娘娘不若来扶本太妃一把。”梅太妃伸出一只手。
太后一口气梗在胸口:“本宫是先帝明媒正娶,从正阳大门抬进的正宫,更是当今圣上的生母,太妃若是喝醉了,就回去歇息。”
梅太妃翘着手指将帕子贴在唇边,轻轻笑起来:“太后娘娘果真是凤仪万千,瞧本宫,真是病的昏了头了,怎么能劳烦太后呢。”
她撑着案几起身,从帐篷内出来,“太后可别生本宫的气,本宫这就给您让位。”
她说着,一巴掌甩在太后脸上。
太后因为太过震惊,瞪着一双眼睛,两息的时间才反应过来。
她出生高门,尊荣一生,父母没动过一个手指头,夫君没动过一根手指头。
给这个贱婢打了!
“放肆,你敢打本宫!”
高门闺女,被人打了也只会重重一声呵斥,梅太妃觉得好笑:“本太妃放肆的事多了,你当你还是皇后呢?你搞清楚,现在是我儿子当家做主,你儿子自己毒自己,毒的不省人事,还在床上躺着呢。”
“哦,他就算醒了也是个懦弱的,本宫儿子一句话,他连自己的孩子都不敢留,最爱的女人也不敢宠,还得偷偷摸摸的。”
太后冷笑一声:“太妃有闲情在这笑话我们母子,怎么不去修复和郢王的关系。”
“郢王爷至今还不愿意同你亲近,一个月也不去一回你宫里吧?他眼里可没你这母亲。”
梅太妃:“他眼里没我,还不是你的罪孽,当年若不是你收买太卜批注了那样的命格,我会被打入冷宫?我们母子又怎么会生份。”
太后:“你们母子二人,信也好,不信也罢,本宫不屑做那样的事,太卜为人正值,这是他算出来的卦,你身为宫娥,却犯宫规爬先帝的龙床,迷的圣上日日不早朝,无心政事,抢在哀家前头怀龙种,干预朝政,祸害忠臣为自己谋私利,你自己做了多少恶事你自己清楚。”
梅太妃:“恶事?”
“圣上是什么性子你自己不清楚?他何曾思过朝政?我要他的恩宠就是,要他荒唐朝政做什么,不过是顺着他的心意,不曾规劝,任由其荒唐,他若是真想听,那些朝臣今儿个撞柱子,明儿个死跪的,他大可以里励精图治,归根结底是他自个儿不想,你们一个个的,心里明镜似的,将罪名都扣在我身上,真是道貌岸然!”
“我若真是妖妃,蛊惑的了先帝,他又怎会凭着一道毫无根据的卦象就认定我和皇儿能克死他,不是应该宁愿自己被克死,也恩宠我们母子。”说什么天龙之子,梅太妃不屑的很,那男人就是个贪生怕死的玩意,贪财好色,贪美食美酒,贪阿谀奉承,除了命好是个皇帝,有个鬼优点。
他宠的那些大臣都是个什么东西,梅太妃自信,她坐江山都比那个狗皇帝来的要好,这些人脑子跟有问题似的,还一口一个君上,一口一个忠君,死谏!
给她选,她宁愿一刀砍死那个狗皇帝也不会去自找苦吃去苦谏什么忠言逆耳。
吐谷浑都要打到脸上了,这个鬼东西还想着求和,要不是他们这帮子蠢货,再给她三年时间,她当年必然能干出一番事业来。
“本宫不过是想争取自己想要的,何罪之有!”
“本宫既爬了龙床,自然想要当皇后,做太后,叫我的儿子坐上皇位,凭什么我就要一辈子做宫娥?凭什么皇后太后就只能你做?你永远高高在上做主子?”
“谁规定的这一切?”
“贫寒贵贱,王者将相,我就是不认!”先帝那种孬种都能做皇帝,她怎么不能做太后!
“你自己斗不过本宫,就想了这样的下三滥招数,你以为你比我高尚多少?”
“你儿子坐上皇位又如何,如今当家的还是我儿子,司寒再不同本宫亲近,本宫也是他唯一的生母,本宫就可以在这皇宫耀武扬威,想打你就打你。”
“你!”太后气极!
梅太妃冷笑一声,坐着轿撵扬长而去。
“梅太妃也太嚣张了!”心腹姑姑气不过的嘀咕。
“她如今得势,气也没用,”太后这会子才敢扶着脸,梅太妃用的力气大,她猜测脸上应该有五指红印:“快去煮个鸡蛋过来,明日不能让人看见,要是叫圣上知道了,他怕是要犯轴。”
“太后娘娘,您为了圣上,忍的太多了。”
不忍能怎么办呢,眼下只能忍着,活下去才能图以后。
第30章 耀玲珑
天蒙蒙亮, 王巧慧蹑手蹑脚起床穿衣,揣上那三百文钱,先去看了看宋知枝, 宋知枝还保持着昨晚的睡姿, 脑袋趴着, 掀开被子,伤处似乎又长好了一些。
这王府的东西是真好。
怎么就又回来了。
“或许, 你就是这个命吧。”王巧慧茫然了一瞬,说着, 还是给宋知枝包扎了一圈,又换上了她的干净衣裳先对付着,盖上被子。
这些王府的衣裳都是好料子, 虽然破了一点, 补一补就可以,王巧慧收了衣服抱着大盆去河边洗衣裳。
“娘,您怎么又帮人洗衣服了,爹爹现在当官了,咱家不是条件好了吗。”
读书开销大, 王巧慧是个粗人, 干不来细致活,农闲之于这些年一直靠给人洗衣服挣钱,
“这不是别人的,是你表姐的,你表姐回来了, 这是她的衣服。”
孙佳莹说着挽了袖子蹲下来帮忙, “表姐不是进王府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王巧慧道:“肯定是不好才回来,你可别傻傻的问, 问了她伤心。”
孙佳莹难以置信,表姐漂亮又可爱,这王爷是不是眼瞎!
“我不问姐姐,我帮你洗衣服。”
王巧慧只有这一个女儿,没能给孙家生个男丁,她可不想女儿以后和自己一样,子嗣上艰难。
“不用你伸手,这才几件衣服,家里现在不种地,四季粮食都靠买,开销大,娘想还是继续洗衣裳,能挣一点是一点,我已经决定了,你不要和你爹说。”
孙佳莹:“我不说,我一会和春兰她们几个说,叫大家乘我爹不在家的时候送过来。”
王巧慧又说:“你表姐身上有伤,你回去守着,搬去她那屋同她睡,照顾她伤势方便。”
孙佳莹先是惊讶,后来又道:“我睡自己的房间不一样能照顾道,有事我也听的见的。”
小时候都是和爹娘睡在一间房里,到了这边才有自己的房子,她就特别享受现在有自己的房间。
“叫你搬你就搬,哪来这么多话,你现在回去,把早饭做了,你爹醒了要吃饭。”
孙佳莹:“爹这几日询假,都要睡到中午,一时半会醒不来。”
王巧慧掏了十五个铜板,“你去买根棒骨,给你姐姐养伤用,再去交个大夫来给你姐姐看看,我这几件衣服揉了就回去。”
王巧慧手上的动作快,洗完了衣服到门上,孙佳莹恰好提着骨头领了大夫回来。
“爹爹,你今日怎么起这样早?”孙佳莹响亮一声,“爹爹也知道姐姐回家了,来看姐姐的吗?”
孙扬的手掀着门帘,闻言回头,看见身后的大夫,堆起一张笑脸:“是啊,担心知枝,大夫,”
王巧慧盯着他落在门帘上的手,脸色很僵。
一行人进了房间,宋知枝这一觉睡的沉,连大夫诊脉也没吵醒,一觉醒过来已经是中午。
不是进了大理寺的监牢吗,是王爷将她救出来的吗?
她忍着嘴里的痛问王巧慧。
呜呜呜的,王巧慧听了几次才明白:“夜里来的是个男子,说是奉了你们王府一位陶姑姑的命令,将你送回来的,嘱咐我和你舅舅好好照顾你,以后不必再去王府。”
原来是陶姑姑。
“王爷,有没有受牵连?”她没有招供,应该不会连累到王爷吧。
王巧慧:“我一个平头百姓,哪能知道王爷的事。”
她都能出来,想来王爷应该不会有事吧。
手下意识朝腰间的荷包摸去,空的,她抬起上半身,目光在腰间一搜寻,没有。
荷包不见了。
“舅母,我荷包,你有没有看见我荷包,里头有铜钱。”
“我没看见,除了自己的一身衣裳,还有一件大裳,看着挺贵的,应该能值十两银子。”
王巧慧拿了裳衣出来,是大地色的大裳,王府里的侍卫统一的颜色,也没有月麟香的味道,肯定不是储司寒的。
她的铜钱,荷包都没了。
这一起来,牵扯了后背的伤,宋知枝病恹恹的又趴下去,嘴里太痛,她不想说话。
王巧慧叫女儿端了棒骨汤过来给宋知枝用,宋知枝没什么胃口,舌头一动就痛,指指孙佳莹,意思是给她喝。
“我已经喝过一碗了,留到明日姐姐再喝。”
宋知枝觉得,她明日也好不了,应该也是不想吃饭的,宋病恹恹趴了一天,到了晚上的时候,出去应酬的孙扬带着一身酒气回来,手里提了一纸包点心。
他一屁股坐在床边,眼圈泛着醉酒的红血丝,目光直直的,宋知枝不太舒服的朝床里头挪了挪。
孙扬晃了晃手里的点心:“王记铺子的,你最喜欢的,一包,要五十文钱。”
“也就是你是我的外甥女,我才疼你。”
说着,颤颤巍巍的大手伸过去,朝宋知枝脸上摸过去。
自打阿娘和爹爹去世,舅舅看自己的眼神就怪怪的。
宋知枝不喜欢,朝被子里一缩,被子蒙在脑袋上,孙扬隔着被子打了她脑袋两下,“你个小没良心的,舅舅自己都不舍得吃这么好的点心,快出来吃点心。”
孙佳莹眼睛亮晶晶:“爹爹,我想吃一块。”
孙扬笑眯眯的,用不太灵活的手指拆点心,拿出来两块:“你跟你姐姐一人一块,叫你姐姐出来吃。”
孙佳莹的小手还伸着:“爹爹,您忘记分给阿娘了。”
孙扬折着纸包:“你阿娘不爱吃点心,都留给你和姐姐慢慢吃。”
孙佳莹小嘴就撇下来:“阿娘喜欢吃的,阿娘还吃碎渣来着,爹爹,您就分给阿娘一块吧。”
王巧慧走进门来就听见自家女儿的这一声,心里暖暖的,“阿娘不喜吃点心,你自己吃就好。”
她走近同丈夫道:“知枝嘴里有伤,现在不好吃硬的东西,热水烧好了,我扶你去洗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