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这种情绪可笑又无聊,爱不爱的其实也无所谓,这种东西其实虚无缥缈,她还不是只能在他的床上。
难以相信,他竟然也会嫉妒。
储司寒努力压下这种情绪,这不是有病!
他坐拥天下,去嫉妒一个书生做什么。
宋知枝见他绷着一张脸,冻着冰似的,抱着他的胳膊晃:“我什么都听你的,你就不要生气了吗,王爷?王爷?”
她一双大眼睛灼灼看他,就像她想找她阿娘买某个玩具,她阿娘不答应就一直软乎乎的看她,反复喊她,磨她。
刚才还冷硬的心脏,像冰块遇上水化了,声都软下来,“小摊上的东西都不许吃。”
宋知枝:“……全部啊?”
储司寒:“王府的东西不够你吃的?”
王府的东西是好吃,可这小摊上也有小摊上的好,是完全不一样的味道。
罢了,不吃就不吃吧。
如果不吃这些东西能让他开心,不再乱发脾气她愿意去做。
宋知枝留恋的舔了舔嘴巴,“那行,那我以后就不吃这些东西了。”
储司寒摸摸她脑袋上的呆毛:“你若是想吃
这些东西,吩咐厨娘做就是。”
宋知枝点头,“我知道了。”
储司寒对她的乖巧很满意,“本王带你去酒楼用膳。”
宋知枝回:“好吧。”
储司寒目光扫过她挽着自己的胳膊,心里浮上一点淡淡的甜,可他并不喜欢笑,只是目光柔软了一些,宋知枝并不能看出来。
这是他第一次陪着她逛集市,她喜欢喧闹,虽然他冷着脸不太高兴的样子,他们刚刚也吵了一架,可她心里还是很高兴啊。
于是她又晃他胳膊撒娇:“您可以给我买一盏灯吗?就一盏,这些灯好漂亮,我还没在灯市上买过灯呢。”
灯市上一盏精贵的灯要三十文以上,便宜的灯三五文的也有,可是那种灯爹用竹篾就能箍出来,花钱买就费钱了。
这点小事储司寒当然愿意满足,他本也不是想限制她的行动。
“王爷你真好!”
宋知枝高兴的蹦起来,连着蹦了好几下,然后就飞快的往前跑,她过年的时候就看好那个虾灯了!
虾灯的触角很长,细长的腿像是真实的在水里游动,内置的烛火将虾照成透明的青色,触角眼睛逼真,提着那丝线,那虾就游啊游的。
她眼睛弯弯,“王爷,我要这个。”
“你要不要玩这个蟹灯?也很好玩,我们俩一人一只,我提虾,你提大螃蟹好不好?”
储司寒十分高冷:“幼稚。”
摊主:“这虾灯五十文,蟹灯六十文,若是拿一对,可以给你们九十文。”
“都要!”
“王爷我请客。”
宋知枝就将那蟹灯接过来塞进储司寒手里,然后拿出荷包数九十个铜板过去。
摊主接过去自己数了一遍,“姑娘,少了四枚,你数漏了。”
宋知枝:“……抱歉啊,我不是故意的。”
宋知枝又掏了四枚铜钱过去,脚尖转了方向,提着虾灯,慢吞吞往前走,见储司寒干巴巴提着蟹灯不提溜着玩,于是身子歪靠着他,“你不喜欢蟹灯吗,那你试试我这个虾灯,很好玩的。”
“幼稚。”
“幼稚就幼稚呗,”宋知枝哄他:“玩一下试试吗,很好玩的,我谗了很久了。”
背后,那摊主目光一只盯着两人,至储司寒完全将后背留给他,他的手侧过去,完全接住女子的蟹灯杆,眼眸一眯,利索从下面抽出一柄筷子长的匕骨,握紧手柄,借助袖子的遮掩大步朝储司寒走过去。
一步,两步,三步,人到他后背,手腕用足了力,攥着匕柄的骨指爆出青筋,对准了心脏后背的位置。
咬牙,只要这一刀下去,就能直接戳穿了他的心脏。
剑撕裂空气,刺中后背的一瞬,一只飞刀插入手腕经脉,筋骨掐断,软绵无力的落下来。
刀落地和飞刀插入皮肉的声同时感知到,储司寒回头,就看见那摊主抱着断了一半的手腕满脸痛苦,怕是要咬断嘴里的毒,他一脚提过去,那摊主嘴里的牙都蹦出来,往地上倒下去。
宋知枝就看见,储司寒后背的衣服破了一道口子,他的肌肤本就是白色,露出来一点很明显。
“王爷--”
寻影带着暗卫第一时间将储司寒团团围住,排查识别人群中是否还有可疑的同党。
储司寒大步走到那摊主面前,只见那摊主身子抽搐口吐白沫,瞳孔涣散,已然是不行了。
寻影捏开他嘴里,并不曾□□,又检查那柄匕骨,在他皮肉上一割。
“王爷,是他的刀,涂了见血封喉的鹤顶红,”寻影又探摊主的手腕,借着最后一点气息探筋骨:“不是武者,安排这场刺杀的人好毒的心计,普通人是最好的掩饰,专门等您将后背露出来,乘您最懈怠之时预备一击闭您的命,只要您破了一点皮,见了一点血,此刻躺在地上的已经是王爷。”
寻影说完,目光看向宋知枝,储司寒的目光也跟着他的视线看过来,
宋知枝:“!”
虾灯啪一下落了地,宋知枝心脏就高高提起来。
“我,我,”摊子是她选的,是她鼓动他玩的,如果不是护卫,如果那刀再差一寸,他现在已经没命了,幸好,幸好他没事。
为什么还是这么后怕呢!
她尾椎爬上凉意,她全身僵直,血液像灌了泥浆动不了,可是心脏却涨的厉害,像是被吹满了空气,要爆了,像烟花那样要炸成很细碎的粉末一样。
自己怎么那么像要害死他的人呢!
她双眼涨满了水雾,看着他,其实也不是最糟糕的,至少,他没事啊!
于是,泪珠子落下来,她唇角弯出笑的弧度,笑也哭:“幸好,幸好你没事。”
第54章 春日长
“郢王府抓刺客, 所有人原地跪下,不许弹动!敢做乱者一律视为同党就地斩杀!”
穆让亮出令牌,百姓们都惧怕权贵, 吓的跪在地上, 完全不敢抬头, 很怕被认为有嫌疑,盯着地上的青石砖。
高大的侍卫拔剑四顾, 他被围在中间,矜贵绝伦。
两人中间隔了不到十步的距离, 其实挺近的,寻影和穆让探究的目光落在宋知枝身上。
那虾灯和蟹灯皆在混乱中被人踩烂,被哪个侍卫嫌碍事一脚踢到一旁, 成了折皱破烂的桑皮纸, 看不出一丝刚才的精巧奇异。
宋知枝双腿僵在原地,眼泪模糊了她的眼,灯=灯火虚化,看他的身量也是模糊的,她嘴巴苍白的微微张着, 弯出笑, 隔着侍卫,隔着空气看他。
储司寒迈开步子, 出了侍卫的包围圈,在她面前落定,逆着灯笼摊上的灯光, 影子圈住她。
他抬起一只手, 中指在她眼尾一点,晕开了泪珠子, 问她:“哭什么?”
她吸了吸鼻子,“你没事,我开心。”
储司寒摸了摸她脑袋;“本王不能陪你去酒楼用饭了。”
果然还是不信她吗,已经经历过一次,为什么心脏还是那么痛呢。
她笑笑,并不想怪他,就是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嫌疑好大,“没事。”
“前头是明月楼,那里挺多招牌菜,或者是王府,你想去哪里用膳,本王让人送你。”
宋知枝懵了懵,“不是去牢里吗?还是这是砍头前最后一餐啊,”她想起来,听人说,官府砍人头之前,会给囚犯吃一餐好的,宋知枝感觉自己想明白了,原来是这样:“那我选王府吧。”
储司寒:“砍头?”
宋知枝不疑有他,吸了吸鼻子,她抬起手臂环抱住他的腰肢,仰起脸,神色认真。
“谢谢您,谢谢您还给我一顿好吃的,谢谢您一次次的救我,谢谢您所有的一切,以后我去了地下,也会记得您的好的。”
储司寒曲着的手指停在她脸边,“是吗?”
“当然,”宋知枝细细看他眉眼,鼻子,唇,“我不喝孟婆汤,我会记住王爷的。”
储司寒,“你以为本王要杀你?”
“应该的,”宋知枝说:“我不怪你,是我好可疑。”
“你确实可疑,”储司寒的手落在她发顶拍了两下,“先回王府去,等本王亲自回去审你。”
他还要亲自审自己啊?
“行吧,那我回去等您。”
储司寒点了两个侍卫送宋知枝回去,自己则留下来查线索,人虽然已死,他错综复杂的身份信息自然也能摸到一点线索,他倒是要看看,这些保皇党里,究竟还有哪些不要脑袋的。
他要一一杀光!要看见血流成河!要他们所有人都怕!
几乎不费力气,知道这人身份信息的人便主动招出来刺客的住址,两盏查的时间,破门而入,这护人家披着衣裳出来,就看见院中满是黑衣人,女主人吓的跌坐在地上,两三岁的孩童啼哭不止。
送进大牢里,刘最亲自动刑,储司寒漫不经心饮着茶盏。
半个时辰之后,刘最复命:“王爷,看来此人确实不曾向家人透过所行之事,否则,这女子已经招了,但凡将妻与子的性命放在心上的,也不会事前一点准备都不做,还任由妻子留下。”应该早早就将妻子送走才是。
储司寒思忖片刻,淡声:“诛九族满门,头颅挂在城墙之上,以儆效尤。”
“是,臣这就准备,这刺杀您的手段如今真是层出不穷。”
“王爷,”穆让拱手下跪道:“宋娘子可疑,此前圣上中毒之事便同她有关,如今这事又是她起头,未免太过可疑。”
这回连寻影也觉得不妥了,“如今种种蛛丝马迹摆在面前,娘子确实可疑,王爷确实不宜再留娘子在身边,否则,”他顿了一下,“有色令智昏之嫌。”
刘最:“王爷不会还觉得那女子完全无辜吧?”
“本王脑子里装的不是水,”储司寒把玩着手仗老虎嘴里尖利的牙齿,“本王自会处理。”
郢王府,宋知枝一想到自己可能命不久矣,这可能是自己最后一餐饭,道也不急着吃东西了,她去西苑好好同陶姑姑道别。
“怎么又扯进这种事情里了!”陶姑姑急的一下子眩晕,“你这是……什么运道!”
宋知枝拍拍脑门,“可能我就是灾星吧,先是我爹娘,现在轮到王爷,谁靠近我都没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