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倒也没在意,静静地望着少女在自己怀中低下头,见她悄悄咬唇,红晕烫到耳根尖儿。他没说话, 只垂眸不动声色地瞧着她的反应。
林若雪感受到俯视而来的目光, 却不敢抬头,也不敢动弹。
猛然发现自己的手还紧紧攥着对方的衣领, 她愣了一下后倏地收回手,几根手指紧紧地绞在一起,整个身体好像都在他的目光中逐渐发烫。
沉默半晌。
头顶传来少年的一声低哂。
他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抬起来,强迫对方和自己对视,喉咙里发出一声散漫的笑。
“怎么不敢抬眼了?刚才撩拨小爷我的时候不是女中豪杰一般么?嗯?”
林若雪没说话,慢慢地眨了眨眼,似乎是要将整个脑袋缩到衣领里去一样。
少年不乐意了,闷哼一声,指尖发力又生生将她的面孔抬高半寸,非要对方望着自己的眼睛不可。
林若雪见视线躲不开,索性也不躲了,将睫毛向下倾,嘴巴动了半天,心中有些不服气地咕哝道:“哪有这样的……”
江淮似是没听清,将脸孔又向下压了数分:“嗯?”
两人的脸孔离得更近了,感受到少年匀热的呼吸一下一下吹在自己脸上,林若雪本能地想要缩回身子,没动一下又被轻而易举捞回来,最后不得不彻底放弃挣扎,脸红得像个熟透的苹果。
她心中变扭得很,又觉得实在难以启齿。
憋了半天终于出了声:“我都…..没准备好。”
这人怎么和画本子里演得不一样啊!别人都是郎情妾意亲亲抱抱,情到浓时花前月下。
这个小霸王怎么…..这样不知情趣!
动作生硬又不温柔,还要把她锢得紧紧的不让动,弄得她嘴巴都疼…..
想了想还是觉得十分憋屈,狠狠朝他胸口那里锤了一下,心中连连腹诽了对方好几遍“莽夫”。
莽夫!林若雪委屈得咂咂嘴。
没有情趣,不分好歹的莽夫!
江淮一直没说话。
饶有兴致地望着她的一系列反应,喉结滑动,滚出一声低笑。
他淡淡俯视怀中少女,挑眉道:“那再来?”
说着,作势要将身子再压下去。
身下少女果然惊慌失措,一只手紧紧撑着他的胸前不让他贴近:“好了好了,不要了不要了!”
似乎还嫌不够安全,林若雪又伸出另只手,死死捂住自己有些发肿的嘴巴,露出的一双眼睛圆溜溜的转,从头到脚写满了恐慌,唯恐对面人再做出什么“兽行”。
“哦,不要了啊。”
少年遗憾似的叹了口气,唇角却止不住地勾起。
可他的动作却没停,一只手绕到她面前,强硬地将她捂住双唇的手掌扯掉。
一瞬间她的嘴唇又十分危险地暴露在了空气中,林若雪一双眼睛立即瞪得溜圆,对面的小魔头终于要露出衣冠禽兽的真面目了!她张嘴正准备大叫。
手腕却忽被人套上什么东西。
冰凉温润的触感从皮肤传来,她神色顿住,垂下视线向手腕上看去。
一支莹莹泛着光泽的青白色玉镯,端端地套在了自己的右手上,漾着隐隐的光华。
祖上毕竟阔过,林若雪对于这些玉石珠宝之类的还是有些见地。腕上这支玉镯成色水润,光芒莹莹无一丝杂质,哪怕不识货的也绝对看得出,这是一等一的好料子。
何况送此物的人是江淮,林若雪望着手腕,不禁深深吸了口气,自己手上戴的是显而易见的价值连城。
半晌,她回过神,目光朝江淮望去。
少年脸上没什么表情,神色是一如既往的散漫。没有丝毫解释的意思,也没有说什么话,就像是随手丢出块石头那样漫不经心。
林若雪盯着他侧脸一晌,有些吞吐地开了口,带着几许小心:“你这是……”
后半句话没说完,生平第一次被送如此贵重的东西,她不太知道如何开口,纠结着结巴了半天,最后又把话咽了回去。
“没什么。”
江淮状似无意地扫了她一眼,神色淡淡开口道:“路过而已,看着挺好看,随手就送你了,就这样。”
“……..”
望着对方这副自以为十分冷淡随意的样子,原本还纠结小心着的林若雪一下子没绷住,努力抿嘴才忍住不当他面笑出来。
这人总是这样,明明是用心找了许多匠人,才打好这一只玉镯给她,但一定要装作很随意很漫不经心的样子,整天冷冰冰的,不想裂出哪怕一缝。
她在心里偷笑。
幼稚鬼。
面上却佯装严肃地“哦”了一声。她手指轻抚腕上玉镯,镯子在她指尖泛着隐隐光华,她突然觉得有些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一般。
她将手腕抬起,对着阳光细细打量,好奇道:”咦,这玉似乎是……”
“嗯,这料子你见过。”
似乎知道她在奇怪什么,少年结过话茬淡淡道。
“侯府马车,你第一次坐的那辆。”
江淮掀起眼皮望了一眼那玉镯,“当时你想伸手去摸,我猜你也许有兴趣,便摘了让匠人做了一只玉镯,还有……”
他语气顿了一下,轻轻抿唇,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道,“还有一只玉佩。”
“哦?”林若雪更好奇了,歪脑袋瞧他:“那玉佩呢?”
见她非要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样子,少年有些不悦,刻意生硬道:“你问这么多做什么!”
可他越这样,林若雪就越好奇了,抓着他的胳膊就晃:“你就告诉我嘛,淮哥哥。”
她刻意加重最后三个字,语气温软,目光灼灼地望着他,不问出答案誓不罢休的样子。
少年却果然吃这一套,佯装冷酷的面孔瞬间就有些绷不住。
少女的嗓音像是挠痒般一下一下撞着他,他犹豫了再三,最终从容赴死一般地低下头,语气吞吐道:
“另一只,本侯…….”
话到嘴边,他缓解尴尬般地咳嗽了一声。
“本侯贴身戴着。”
“……..”
* * *
江淮送完林若雪,回到自己住处时,天色已经擦黑。
意外却遇见王敞之在门前站着,似乎是在等着他。
王敞之应该是等了半天了,一见他,像猫见着耗子似的就冲过来。
“淮哥,您老人家可终于回来了!”
草就场涉猎结束后,王敞之就一直在他书房外面等着。
按理说以江淮的性子,绝不在无趣的地方多待一刻,结束后就应该立即纵马回府了。可今日不知怎的,王敞之在他家门口蹲得脚都麻了,吃光了一袋子烧饼等到夜色擦黑才等到这小祖宗。
也不敢发脾气啊,王敞之悻悻然凑过来,嘴巴里嘟嘟囔囔的,“有了相好就忘了兄弟……”
江淮好像没听清,也没生气,扬了扬眉毛:“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王敞之满腹牢骚地摆摆手,他自然不敢当面抱怨这个小霸王,但还是满脸不高兴地偷偷瞟他一眼,一边小心翼翼怕他发火,一边又心里偷偷不高兴。
可他的目光最终却在对方的脸上定住。
王敞之:?
他狐疑地凑近江淮的脸又认真端详了一阵。
仔细瞧了半晌,似乎在确定什么事,最终,睁圆眼十分不可置信地盯着江淮的面孔大叫道:“淮哥,你在笑?!”
江淮:嗯?
难得的,他没急着反驳,也没发脾气,只若有所思地摸摸自己一直忍不住上扬的唇角。
“这么明显吗?”
“呵呵。”王敞之望着他干巴巴地笑了几声,“就差几个大字写您脸上了,江小侯爷。”
这样啊…..
江淮用指腹蹭了蹭自己的嘴唇,两根手指捏着摩挲了下,仿佛在回味之前的触感和味道。
不知过了多久,他一双星目望着远处的虚空半晌。
喉间滚动,忽然发出一声莫名的笑。
王敞之:……
他这旁若无人的一系列动作看得王敞之头皮发麻,他干咳了几声企图唤回对方的注意。
“淮哥…..那个。”
他有些尴尬地挠挠头,从怀里掏出一叠纸契来。
“你上次托我寻的十几个铺面,还有铺子里伙计的工契,我都给你找来了。”
江淮淡淡地应了一声,从他手中接过厚厚的一叠纸契,就着半溟的月色细细翻看起来。
“确定过了?都是时下最旺的铺面?”
他没抬头,一边翻看着一边语气平淡问道。
“确定过了,各种绣娘织机也都是最好的。”王敞之老实回答。
想了下,又酸溜溜地添了句,“小嫂子得了肯定心中欢喜。”
“多嘴!”
江淮笑着用纸契砸了下他的脑袋,半晌,又正色道,”辛苦兄弟了。”
“不辛苦不辛苦。”
王敞之笑嘻嘻吐了吐舌头,“反正也都是您掏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