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白无常的名声不过短短三四载,但每年都已惊人的速度在江湖中声名远扬,且江见走到哪里只接最贵最险任务的习惯也让人印象深刻。
不少人都被这个每年在各州郡乱蹿的家伙抢过单子,哪里能不知道这个年纪不大但神秘莫测的少年。
莫风见江见不大想搭理他,只一心扑在旁边有些局
促的少女身上,他又找到了个突破口。
“姑娘是哪里人?”
莫风自认为还是很有亲和力的,只是问这么一个简单的问题搭话应当不在话下,谁料回应他的是少女实诚的摇头。
“我也不知道。”
莫风亲切的笑容皲裂了一瞬。
哪有人不知道自己是哪里人的,这不是明摆着不愿搭理他吗,连个假话也懒得拿出来哄他。
还想说什么,莫风察觉到江见冷飕飕地看了他一眼,他立即闭嘴了。
“别来打扰我娘子,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莫风捕捉到了关键词,像是第一个吃上热乎饭菜的乞丐,大惊小怪起来。
“你竟娶妻了!”
像他们这样的人,娶妻这种事往往是不太理智的,自己都过着腥风血雨又朝不保夕的生活,怎么能有心力娶妻,不怕误了卿卿性命?
这样想着,莫风也就问了出来。
听这人敢质疑自己的能耐,江
见暂时停下了手里的活,不大高兴翘起了二郎腿看向莫风。
“那是你们不行,我自然是能护好我娘子的。”
而且他也不会永远带着他弱唧唧的娘子去危险的地方,等此番赚够了银钱便回长亘山去,那里安全又舒适,而且是个很美丽的地方,娘子一定会喜欢的。
不过这些话江见不会叭叭对外人说,只将前半句狂妄到想让人打的话说出来,也不管别人心里怎么想他。
云桑在一旁听着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偏生江见面不改色,尴尬的人成了她。
莫风嘴角抽了抽,自愿结束了这个话题。
倒是生了一张好脸,就是长了一张破嘴!
庭院内偶尔有说话声,但总体上还是沉默安静的人居多,毕竟今日出现在这的,都是来竞争郡守这一单的,可以说在场都是竞争者,没什么好心情聊。
正在云桑吃腻了松子,想开口让江见别剥时,小院的门开了,人还没露面,和善爽朗的笑声便先行传到了院子里。
“哈哈哈,各位侠士久等了,在下有些事耽搁了,先在这里赔个不是,宽宥则个~”
听到这动静,众人思绪一清,都朝着门口看去。
那里,一个身穿藏蓝色锦袍的圆润中年人带着仆从进来,一张有福气的宽额大脸上满是诚挚的笑,一眼看去便不是那等虚伪跋扈的官宦。
也是,自己亲亲女儿的命眼看着就要不保,走正常流程也没将歹人抓获,此刻也只能寄希望与同样诡异但才高的江湖人,颜太守哪里还敢心不诚。
颜太守开门见山地给出了此次的要求,很是简单粗暴,符合江湖人士的生存法则。
庭院中有一棵桂树,此刻正是春日,树上只有繁茂的绿叶,而在顶端的枝叶中挂着一块玉璧,谁能后你能拿到,谁便是郡守所托之人。
话一落,众人眼神都朝着那棵青翠繁茂的桂树看了过去,神情各异。
云桑心里有些没底,想着人多,江见待会可能会用上那支骨笛,云桑忆起那可怕的效果,忙不迭伸手过去勾了勾江见的小拇指,引得他回头。
因为有莫风这个同样是竞争者的人存在,云桑不想暴露江见这只骨笛的厉害,只捏了捏自己的两只耳朵,含糊道:“不提前把那个给我吗?”
如果云桑没有那个小动作,江见确实猜不出她在要什么,但一看到那有几分傻气的动作,他笑的同时立即领会了。
也顺手上去捏了两下,江见轻笑道:“我今日不用它也能赢。”
云桑不知第几次惊叹于江见的自信了,压根懒得再去腹诽什么,只笑笑不说话。
很快,颜太守那边也将该交代的交代完了,知道马上这群身怀绝世武功的侠士就要打起来,他挺着圆滚滚的身子就要往屋子里躲。
第26章 婚仪
经过云桑附近的时候, 颜太守看着同自己家亲亲女儿差不多大的姑娘,顿时操心起来,一脸和蔼亲切道:“怎的还有个小姑娘, 快, 随我一道躲起来, 要不然一会打起来伤到了你这个女娃儿。”
云桑本想着是找个角落猫着的,一听颜太守好意, 也觉得好像屋子有门,更安全些, 见气氛剑拔弩张,她同江见道:“那我过去了, 你…小心。”
云桑心里对江见还是存着些许关切的,毕竟如今自己飘零无依的,他待自己也算尽心, 不管输赢怎样,她还是希望江见能好好的。
察觉到云桑话语中对他的关心, 江见笑成月牙眼, 欢喜肉眼可见。
“娘子放心,我不会有事, 去吧。”
仿佛院子里的人都不存在似的, 临走前江见旁若无人地在她额头上来了一下,那动静太过清脆, 云桑立即就脸红抛开了。
江见这人实在是太不讲究了!
云桑提裙飞快躲进了屋子里,仓惶的背影如被人追杀一般。
莫风离得最近,近距离目睹了方才那甜腻腻的一幕,见少女红着脸逃走,莫风忍不住对着江见咦了一声。
那声拖长着尾音, 满满都是嫌弃,江见听了,睨他道:“少嫉妒我。”
莫风听得哭笑不得,一张脸青一阵黑一阵,假笑道:“没出息的毛头小子。”
江见听到这番贬损,不仅没有黑脸,反而露出灿烂到无以复加的笑,语调友善到了诡异的程度。
“那待会我这个没出息的毛头小子可要好好领教一下前辈的本事。”
莫风笑容一僵,心里暗道了声不妙。
至于外头的纷争,躲进屋子里的云桑便不清楚了,她只听到门外瞬间爆发的各种乱七八糟的动静。
刀刃碰撞的声音是最多的,听起来便很是凶悍。
一回头,颜太守正在屋里走来走去,一看便是心神不宁。
云桑寻了个小马扎坐下,安安静静地等候着结果。
颜太守看起来比她这个家眷都着急,在屋子里走了几圈后,又心急地在门缝处探头探脑,恨不得外面顷刻间便分出个胜负。
这些混江湖的侠客多有内力,这东西的神奇云桑是领会过的,怕这个憨厚的太守大人被误伤,云桑一边摆弄着手里的九连环,一边试图劝说道:“大人别靠那么近,小心有危险,坐下歇息一会吧。”
谁知她话音刚落,一柄飞刀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扎在了门框上,虽然同颜太守还有一段距离,但也足够吓人了。
颜太守顿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身旁两个仆从立即过来搀扶,三人大呼小叫的模样虽然有几分惨兮兮的,但着实滑稽有趣。
云桑心道好在没过去观战,要不然被吓到的就是自己了。
颜太守整理好衣襟,面色发白地回来了,总体来说他心里头还是高兴的,千机阁请来的侠士们都十分厉害,这代表他的女儿有救了,抓捕歹人的希望也大了。
心态缓和的颜太守将目光放在了坐在小马扎上玩九连环的少女身上。
纤细玲珑,稚嫩美丽,同他闺女一样的年岁,看起来也是纯真柔弱。
颜太守觉得,这样姝静柔美的小姑娘更应该被家人精心呵护在闺阁中才合理,而不是跟着那些朝不保夕,总是浪迹天涯的江湖侠客。
他也搬了个小马扎,坐到了云桑跟前,苦口婆心地絮絮叨叨起来。
“小姑娘,千万莫要沉溺在美丽的皮囊和幻想中的爱情里,人一生还是求个安稳日子好,你现在年纪小不懂,日后会吃许多苦的。”
颜太守瞧见了那白袍少年,确实生得一副能勾得少女神魂颠倒的好颜色,也难怪能诱得这小姑娘愿意跟着他颠沛于江湖上。
但作为经历颇多的长辈,颜太守还是没忍住多说了几句,毕竟若是他家月儿,他决计不会让其吃这个苦的。
因而他给月儿挑选的夫婿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知根知底的友人之子,两人感情多年来一向很好,眼看着便要成婚结成夫妻,却不想遇到这破事,他心都要操碎了。
歹人潜伏在蔡郡,他就算推迟婚期也于事无补,毕竟不能拖一辈子,且他也不能任由歹人继续为祸蔡郡,此次必须一击即中!
念此,颜太守握了握自己那圆乎乎的拳头,满心亢奋。
云桑也不是小孩子,自然是听懂了颜太守的话,心知他是误会了,但存着的也是好意,云桑便半顺着道:“劳烦大人操心了,我都知晓的,心中有分寸。”
若是能恢复记忆寻到家人,云桑定然也不想与江见做这桩交易,虽然江见这人也没让她吃什么苦,但终究是家最好。
想起梦里那个温柔疼惜她的“爹爹”,云桑心口便是一软,密密麻麻的酸软在心口炸开。
她的苦衷自不必总是对外人言说,云桑话语含蓄而客气。
少女说话的时候神情平和,丝毫不像是那等为爱冲昏头脑的单纯无知少女,这让颜太守不知说什么好了。
“既如此,你……”
话还
没说完,外面的各色动静不知什么时候听了下来,只听嘭的一声响动,房门被从外面忽地踹开,天光从敞开的房门照射进来,让正坐着小马扎的一老一少下意识用手挡了挡。
“这么快!”
颜太守知晓是胜出者来了,惊诧的同时十分开怀,雇到的侠士越强,他越是安心。
他刚笑着定神看去,认出是哪个后,神情讪讪起来,但很快被其遮掩了下去。
因为胜出的人正是那个白袍少侠,他刚刚才撺掇了人家的娘子,说了些算是坏话的话,眼下见了正主,颜太守这老脸都不知往哪放了。
别的不求,只希望小姑娘可别将他先前的话学给夫君听,要不然人家一翻脸走了他可没处哭去。
“少侠年纪轻轻便如此武功高强,在下佩服,佩服。”
颜太守殷勤地上前恭贺着,对这个看起来年纪最小的侠士夺得玉璧,心里的意外不必言说。
想来是经历了一场恶战,江见那本束得利落精神的高马尾都歪了不少,身上白袍也有些脏污了,不仅如此,上面还有数道口子,有的地方甚至隐隐渗出来血色。
但江见好似浑然不觉,神色如常地提着那块玉璧进来,先是目光四扫,锁定了一旁坐着玩九连环的云桑,神色松了松,才将目光转向笑容让他有些觉得有些古怪的颜太守。
“玉璧还你,什么时候办事?”
随意晃悠了几下手里的玉璧,江见径直将其抛给了颜太守,一边走向云桑一边问话道。
云桑自他进来后便将九连环塞了回去,麻利整理着自己的小包,从小马扎上站起来奔向朝自己走来的江见。
“少侠莫急,小女的婚仪在三日后,这几日还劳烦少侠与姑娘在府上做客几日。”
江见点了点头道了一声好,牵住了刚走近他的云桑,垂眸在她身上看了看,问道:“没事吧?”
眸光有些发颤地离开江见那被殷红血色浸染的破损衣袍,听到江见的话,云桑怔了怔,失笑道:“我好好在这里能有什么事,有事的是你才对,都流血了。”
血的颜色太过刺目,云桑不忍去看,只说话声越来越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