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屋檐下,江见正在收伞,云桑在雨中看见了一个奇怪的人。
一个年轻的男子,一身黑袍劲装,乌发高束,腰间是一柄乌鞘剑,浑身都散发着冷冽不好惹的气息。
很明显,那也是个江湖人士。
为什么说他奇怪呢?
是因为云桑察觉到他已经注视着这边许久了,而且还在逐渐靠近他们。
看着明显是朝着他们而来的剑客,也不知带着什么目的,云桑紧张起来。
“江见,你看那个人。”
背过身子,扯了扯江见的蹀躞带上坠着的葫芦,云桑小声提醒道。
抖完伞上的雨珠,江见感受到腰间的拉扯感,先是看向一脸忐忑的云桑,然后顺着云桑的视线看向正从雨幕中走来的黑衣剑客。
目力极好的江见一眼辨认出了来人,随即拧起了眉头,一副遇到麻烦的神情。
“怎么,很棘手?”
瞄到江见不大松快的神情,云桑以为那黑衣剑客是江见的仇家,而且还是很厉害的那一种。
云桑小声问道。
江见收回目光,瞥到云桑泛起忧愁的面颊,明白了什么,笑着解释道:“不是娘子想得那般,就是有些烦。”
说话间,那黑衣剑客走上前来,步入了屋檐下,甚至还在朝着他们这边走来。
这人更是个不怕淋的,在雨中也如闲庭信步一般,走得慢悠悠的,身上湿漉漉的也不管。
终于,那人停在了江见跟前,与还未来得及抬脚走人的江见搭起了话。
“真巧,又碰上了,看来是老天的意思,不知你何时有空?”
又是同样的问法,同样的目的,江见看着黑衣剑客那跃跃欲试的眼神,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独孤羽?又是你,老天真是不长眼。”
“别了,我没空,你可别来烦我!”
说完,江见便拉着神情疑惑的云桑走进客栈,也不管人家怎么想。
此次没有什么讨嫌的人过来碍事,两人要了间上房便上楼去了。
临着拐弯的时候,云桑回头看了那黑衣剑客一眼,发现他也要了一间房,也跟着上楼了。
云桑想问些什么,头还没扭回来,就被江见逮住了。
只见他目光在两人身上徘徊,一时没说话,等到了定好的房间里,江见将房门一关,俊挺的身板往云桑前面一堵,面色幽幽。
“你这是做什么?”
云桑正想着去找个干帕子给被淋得乱七八糟的江见擦擦,一晃眼就被堵在了原地,她仰头看他,诧异问道。
“你刚才回头看他了,为什么?”
云桑被问得一愣,啊了一声,大脑飞速旋转。
“他有我好看吗你就看他?”
江见是靠本事吃饭的,但他其实知道自己生了一张好脸皮,虽然偶尔也会被人
家说像姑娘,但否定不了这一事实。
就算他再粗心大意,与娘子相处了这么久,他也能注意到一些细节。
娘子似乎也时常会为他这张脸侧目,甚至迷糊,尤其是在某些亲密时刻,总是脸蛋红红地呆呆看他。
他第一次为自己长了个好脸雀跃欢喜。
但是独孤羽,貌似也长了一张好脸。
这样的情况下,娘子没缘由地看独孤羽一眼,江见浑身都不得劲。
不行,他必得问个清楚!
云桑终于缓过神来,搞清了江见别扭的心思,一时间哭笑不得。
为着哄人,事实也是事实,云桑一本正经道:“自然是不如你的,我方才只是想看他会不会跟上来,果然,他也要了一间房。”
“他到底要做什么啊江见?”
怕江见还小心眼地在这事上喋喋不休,云桑又牵了个话头出来,果然将江见的注意力引开了。
得了满意答复的江见心里熨帖了,将云桑身上背着的小布袋摘下来,无奈解释起了独孤羽的事。
“他是个武道痴人,自打去岁败给我后便不服气,一遇上我便要跟我比试,我不答应便一直缠着我誓不罢休。”
“以前也就算了,我闲着也是闲着,但如今不一样了,我可没空跟他浪费时间。”
“我今年年初才在陇西应付过他一次,今儿也是倒霉,在这雍州城又遇上他了,阴魂不散的,麻烦!”
显然,江见对这种一根筋的人没什么辙,面上尽是不待见,一副沾上了牛皮糖的烦躁感。
听江见絮絮叨叨地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遭,云桑点了点头,也对江见产生了几分同情。
摊上这样的倔驴确实挺不好处理的,云桑看着少年面上的烦躁,脑中蹦出了个虽然憋屈但可能很有用的好点子。
“那你输给他不就行了,他赢了你心中的气便平了,应当就不会缠着你切磋了。”
越想越觉得这个法子妙,云桑看向江见,期待着他采纳。
然她一时间忘了,江见可不是个会受委屈的人。
只见人往桌边一坐,翘着二郎腿倒了两盏茶,冷哼道:“不可能,我怎么会输给他,笑话~”
来了来了,那股轻狂又傲气的劲又上来了,也不知是谁惯的。
云桑皮笑肉不笑地接过江见递过来的一盏,心里碎碎念着。
一盏热茶下肚,云桑胃里暖洋洋的,也不与这个自大狂争执,只笑眯眯道:“那你就继续跟他切磋吧。”
客栈活计很快将热水送了上来,云桑也不管江见苦瓜一样的脸色,拿着换洗衣裳去沐浴了。
身心舒畅地泡了个澡,出来的时候江见正半躺在床上,不知是在发呆还是已经睡了过去。
云桑走过去,见人正闭着眼睛,看着好像已经睡着了,但大约是想偷看她的缘故,那一对浓密的睫毛忽闪了几下,正好被细心的云桑瞅了个正着。
云桑憋着笑,装作什么都不知晓往他旁边一坐,似自言自语道:“睡着了可怎么办,水要凉了~”
云桑隐约看见少年勾起的唇角,她玩心大起,伸出手按在了他的小臂上,慢慢顺着上滑。
少年的睫毛扑闪得更厉害了,云桑想到接下来自己要做的事,心里乐开了花
就在装睡的江见呼吸都急促起来,几欲装不下去时,云桑瞄准了时机,一把挠在了江见不加设防的咯吱窝……
“看你还装不装!”
这下装睡的人再也忍不住了,怪叫了一声从床上弹了起来,接着往地上滚去了。
意识到自己被挠咯吱窝破功了,江见干脆屈腿坐在地上自顾笑了起来,也不知是被挠的后遗症还是别的什么。
“不装了,不装了~”
“想不到娘子还是个损人,我还以为娘子要占我便宜呢,害我白高兴一场。”
得逞的云桑心情美滋滋的,听他又胡说八道,哼声道:“谁要占你便宜,你脑子里想什么呢!”
怕江见扯住她报复,云桑连忙跑远了,远远坐在棋案旁端坐,自己与自己对弈,故作正经地催促道:“里面给你准备的热水再不用就凉了,别磨叽了,快进去吧。”
江见看着躲得远远的少女,也不纠缠,从地上爬起来,拎着他的换洗衣裳就进了浴房。
很快,浴房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云桑惦念起了汁水丰盈甜美的果子。
上楼前,云桑让伙计送些水果上来,想着应当也快来了。
果不其然,黑子才落了三子,外面就传来了敲门声,那轻缓的节奏,听起来很有客栈伙计的礼貌感。
云桑没作他想,乐颠颠地披着外袍就去开门了。
噙着欢喜笑脸的云桑在看见外面的人时,立即就隐去了笑,忐忑地看着来人。
是那个黑衣剑客,好像是叫什么独孤羽的,竟缠上了门。
唯一庆幸的是这人不是冲着她来的,云桑心中为江见默哀。
“你什么时候有空……呃?”
来人许是也没想到是云桑来开门,看着只到他胸口的漂亮少女一脸发懵地看着他,独孤羽的话也哽在了嗓子眼里。
他本以为开门的会是江见,正打算想以前那样使劲浑身解数催他与自己切磋一场,但开门的换成跟着他的小姑娘,独孤羽疑似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和手段。
“你、你有什么事吗?”
云桑看着身形高大压迫人的黑衣剑客,忐忑之下,嗓音中夹杂着几许怯意。
江湖人士的脾气有些可是很古怪的,云桑怕这人二话不说就粗暴闯进来,因而两手紧张地抵着门,试探着开口问道。
独孤羽看着少女白里透红的面颊,没有错过上面一闪而过的不安,他简单直白的脑子思索了一番,隐约判断出这个看着柔弱的少女是在害怕自己。
怕什么呢?
他是来找江见比划的,又不是来找她比划的。
“咳咳,我找江见说话,他在何处?”
独孤羽一双锐利的凤眼飞速将屋内扫了一遍,没有看见他的天命对手,独孤羽清了清嗓子问道。
见人还算客气有礼,云桑悄然松了口气,回头瞥了一眼浴房的方向,好心劝道:“要不你待会再来吧,他现在正在沐浴。”
虽然江见沐浴的速度很快,但云桑还是不大好意思让人在这直挺挺地等着。
独孤羽垂眸,也不走,环胸往旁边一靠,淡声道:“无碍,想必他很快就好了,我在这等上片刻便是。”
男人沐浴的速度,独孤羽很了解。
独孤羽的态度让云桑泛起了难,面色纠结了起来。
这人就赖在这不走,她关门有些不礼貌,不关门她又浑身难受,一时间犹豫在原地和对方大眼瞪小眼。
云桑没话,对方却是有话。
不着痕迹将少女过于美丽的小脸打量了一番,独孤羽开口了。
“本以为江见这人与我一般,是个心无旁骛武痴侠客,没想到还是个俗人,过不了美人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