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文珠被迫躺在莲芳身上,她嫌弃似的坐直,摔了摔袖子,扬声问道:“什么情况。”
“娘子恕罪,方才有人并排策马,差点就撞上了。”车夫有些惶恐不安,尽量稳住声音。
卢文珠嗯了一声没再追究,只是眉眼似有倦色。
群玉扶着车窗,生怕再来一次,就要撞到肚子了。
直到车厢再次摇晃,群玉打了个趔趄,伸手去抓车帘。
“又怎么了?”卢文珠伸手扒着车门,略显狼狈。
“这路不平,方才山上掉下块石头下来,惊了马。”
听他这样说,卢文珠倏地起身,烦躁地敲了敲车板,“停车停车,我要下车!”
再这么颠下去,怕是还没下山,她早上吃的东西都要吐出来了。
车夫只好勒马停下,又飞快的踩着车辕跳下车,等他搬来车凳,掀帘扶着卢文珠下马时,孟澜骑着马转了方向,“怎么了?”
等他策马过来时,莲芳也扶着车门下了马车,正想着去搀群玉时,马儿突然发狂,嘶鸣阵阵,撒开蹄子拖着车就是乱跑。
群玉吓得死死扶住车窗,生怕就这么被甩出去。
耳边寒风呼啸,刮到脸颊生疼,这样一直跑不是个办法,身后孟澜的喊声渐行渐远,群玉放眼去瞧高度,就这么跳下去孩子肯定是保不住。
可若是不跳,这马儿失控,将她甩出去,就不止是人仰马翻还能保得住性命的事了。
就在群玉纠结万分之际,耳边突然传出了一道急促的马蹄声。
“跳车!我接住你!”
谢望沉着脸,张开手作势要接她。
“快!”
突然看见他,群玉吓得呼吸都滞了一瞬,忍不住去抓车帘。
他见群玉犹犹豫豫的,不由得伸出半个身子,就为了离她更近些。
听到他的催促,群玉将牙一牙,抓紧车窗探出半个身子后,伸手往他的方向一扑。
谢望稳稳接住她,还不等她开口说些什么,就眼睁睁看着那匹马托着车向悬崖奔去。
劫后余生的感觉在心里油然而生,她无措的捂住肚子,吓得根本就说不出话来。
谢望眼神一暗,一言不发地抱着人策马离开。
方才跑得那样急,她有些受不了,这会心跳还没平稳下来,谢望就又一路狂奔。
群玉再不敢去抱肚子了,寻着本能去摸他的衣摆,想着能安心些。
谁知谢望变本加厉地疾行,根本就不考虑她的死活。
“你,你慢一点啊……”
群玉带着哭腔的喊声,混着风声传入他耳朵。
“怕?那你不抓紧我?”
抓他衣服算怎么回事,从前她抱他脖子抱少了?
怀了孟澜的孩子就是不一样,都知道要跟他保持距离了。
群玉自然听懂了他语气重的不满,索性也就如了他的意,双手攀住他的脖颈,和他紧紧贴在一起。
脉搏在振,呼吸粗重,就连心跳声都快要盖过她的了。
她好像后知后觉,他居然还活着,他果然还活着。
群玉心头像是被蜜蜂蛰了一下,浸着金黄油亮的蜜,甜得人心慌。
她不受控制地去摸他微微隆起的青筋,嗅到他身上好闻的檀香,嘴角忍不住溢出一丝笑。
感受到她冰凉的指尖,一下一下的摸着他的脖颈,谢望忍不住绷紧了身子,喘息声重了一分。
谁知群玉变本加厉地伸手去按,谢望面色一沉,伸手抓住她,“还没摸够?再摸我现在就办了你。”
又说这种话!
群玉脸上发臊,红得像虾子,干脆将脑袋钻进他怀里,换了个姿势坐他身前。
“我冷,你给我挡挡风。”
她方才一直高高扬起头看他,寒风飕飕作响,吹得脸疼。
总算是安分下来,谢望没再故意拿话噎她。
只是她圆润的肚子高高耸起,抵在他身上,谢望神色一凛,心里不痛快。
群玉闭着眼贪婪地嗅着他衣裳上的檀香,想着从前怎么没觉得这味道好闻,等回去她也换成檀香熏衣,晚上定然能睡好。
这般想着,很快困意来袭,群玉闭上眼,牢牢抱住他,黏糊糊的依偎在胸口,即便是在马背上,起伏不定的晃荡,也因为枕着他睡得安宁。
等她再醒来的时候,看见黛色的帐子,还觉得恍惚,奇怪,怎么不是大红罗帐了?
她和孟澜成婚不久,故而飞白居里蔓延着喜气洋洋的红色,忽然瞧见换了颜色还有些不适应。
群玉坐起身来,又发觉帐钩上挂着铃铛,好奇地晃了晃。
“娘子,您醒了。”
小雁的声音从暖帘后钻了出来,群玉总算是意识到问题。
之前离开玉园时,那些婢女都被春禾遣散了,怎么她又回来了?
群玉眼中露出一丝疑惑,“春禾呢?喊她过来。”
不等小雁回话,谢望打帘过来,“醒了?怎么睡这么久。”
环顾四周,满室立静,壁上挂着一副卢留庵的字,窗前那张软榻泥金彩漆、巧雕妙刻,光是瞧着便知道工艺不俗,案桌上摆着只白瓷瓶,插着把花姿飘逸的春兰。
群玉心中一沉,这里既不是飞白居也不是玉婵院。
“谢表哥,这是哪?”
谢望不紧不慢地瞥向小雁,她当即会意离开,还关好了门。
“怎么样?这间屋子可还满意?”
从灵州回来后,谢望既没有回孟家,也没有去沈府。
他回了自己从前单独置办的一处宅子,日后这里会是他们的新家。
“不怎么样,送我回去。”
群玉见他摆明了就不肯正面回答她,索性也就不和他兜圈子了。
“回哪去?孟家少夫人已经死了。”
谢望目光缱绻,语气温柔,漫不经心的开口,告诉她残忍的真相。
“你、是你干得?你故意弄坏二婶的车,又在卢七娘的马上做了手脚。”
群玉一时气结,将所有的事情全都串了起来。
谢望想要反驳,可他同样知道,只要他不放她离开,事实真相如何对于群玉来说不重要。
事关群玉的安危,谢望不会拿她来堵,可不代表着高统领不会动手。
当初被二皇子和她算计到灵州时,高统领得知此事就问过可要动手收拾的。
谢望只是轻描淡写的开口,“不要动她,我的人,我自己来收拾。”
可后来谢望差点死在灵州,好几次他差点撑不住的时候就在想,他如果不回京,高统领定然要把这笔账算在她头上。
所以他咬牙活了下来,几乎是去了半条命。
他伤得很重,众人只当他急着回京,是为了向圣上述职。
只有谢望自己知道,他想问一问她,为什么不听他的话,为什么非要嫁给孟澜。
她究竟要报什么仇,他来帮她不就好了吗?
得知她有孕后,谢望多么希望她肚子里怀的是自己的孩子。
留在盛京的高统领被他拿来大材小用,查到妙春堂的齐大夫为他安胎后,谢望就发现了不对劲。
当初也是齐大夫说群玉的风寒因为房事过重,所以要服一个疗程的药才能痊愈。
一个月之久,谢望放弃了带她去灵州的想法,如今看来也算是庆幸,否则灵州虎视眈眈的那帮人,也绝不会放过她。
齐大夫为何会帮她,起初高统领还没查出来,后来得知此人竟是为二皇子做事。
谢望不由得开始怀疑,她和二皇子之间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回到盛京后,高统领忍无可忍,斥责他玩物丧志,“区区一个女子,您是忘记要为先太子报仇吗?”
谢望苦笑着摇头,“仇要报,她我也要。”
直到今日,谢望还记得高统领无奈之下,搬出了师父,“倘若明悟大师还在,定然不希望您这样。”
一句话堵得谢望哑口无言,似乎在说他忘记当初自己犯下的错事,是师父一力承当,为他丢失了性命。
谢望垂着眼,好半晌终于开口答应,“我知道,我会谨遵师命,不会娶她。”
得了他一句应承,高统领离开前丢下一句,“罢了,再帮你一回。”
那时谢望并不知道,是将群玉置于险境的这种帮他。
见他久久不回话,群玉拉着他的衣袖,试图和他讲道理,“我消失这么久了,她们肯定很担心的,你送我回去好不好?”
谢望抬手,将袖子从她手里挣脱开,“不好。”
群玉就不信他会软硬不吃,“那你究竟怎样才会答应?”
“除非你做点让我高兴的事,我再考虑。”
谢望负手而立,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这,这不好吧。”
群玉捂着肚子,想着他怎么满脑子都是那种事。
“有什么不好?”
从前也没见她少亲,现在嫁给孟澜了,就和他彻底生分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