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棕出院大步流星朝着正厅走去。
他本以为陈朝是秘密进城,可到了正厅,看到正厅内外站立着的密密麻麻的侍卫时,他才发觉事情不是他想象的那样。
厅内陈朝正背手而立,身后传来推门声时,他转过身。
魏棕快步走到他面前:“发生了何事?”
陈朝:“安王在宫内。”
魏棕先是一慌,后是下意识就反驳:“不可能。宫城戒严,他绝对不可能在宫里。”
陈朝没说话,只是静静盯着魏棕。魏棕很快被他那冷冷的眼神盯到背脊发凉,魏棕咽了一口口水:“你从何得来的消息?”
陈朝:“消息从何来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安王如今在宫中。即刻封锁皇宫还有城门,在未找到安王前,整个上京城只许进不许出,皇宫也是一样。”
魏棕深知事情的严重性,当即肃着脸:“我立马去办。”
魏棕刚想转身,又顿住身子,他侧身看向陈朝:“那你?”
陈朝:“我也进宫。”
疾驰的马蹄声在寂静的深夜显得十分突兀,马蹄所过之处,灯纷纷亮起。不只是任兰宜,上京城的百姓也还未从那夜混乱中恢复过来。如今听到嘈杂的马蹄声,都被惊醒。纷纷点了灯却又不敢探头出来看。
马蹄声穿过主街,径直朝着皇城而去。
宫门打开,众人在宫门前纷纷下马。下马后,陈朝扫向身后的侍卫:“去,守着各宫门。”
值守在宫门前的千牛卫听到这话面面相觑,陈朝却面无表情,转身进宫,他进宫后,他的侍卫便留下了一部分,剩下又重新翻身上马,四散往其他的宫门而去。
陈朝派自己的侍卫值守宫门,并不是不信任魏棕,他只是怀疑千牛卫中有安王的人,否则安王不可能通过层层把守的宫门进入宫中。
后宫中,太后也早早入睡,被女官唤醒之初,她还有些恍惚:“你说阿朝进宫了?他不是在青州吗?”
女官也不知内情:“确实是王爷。”
太后瞬间清醒:“给我更衣。”
陈朝进入宫殿之时,太后已更好衣,正站在殿中等着他。看到陈朝,本还冷着脸面无表情的太后露出笑意:“阿朝,不是在青州吗?怎么回来了?”
回京之事,陈朝只告诉了魏棕和任和郎,太后和明丰帝甚至都不知情。
以前陈朝从来不会隐瞒太后任何事,但这一回在安王这件事上,陈朝选择了隐瞒。因为他直觉,太后如果知道安王在京中必然会插手,而他的夫人也对安王势在必得。两方相撞,届时让太后知道他夫人有那么多身手能力俱佳的侍卫,只怕不是什么好事。
面对太后,陈朝神色保持着一贯的冷脸:“今日刚回京,得到消息,安王如今正在宫中。”
太后本还沉浸在见到陈朝的欣喜中,可陈朝的一句话,让她的心瞬间冷冻。太后冷下眸:“在何处?”
陈朝摇头:“还不知,但已经让魏棕封锁宫门,一处处仔细搜了。”
太后招招手,她的贴身女官走上前。
“召集宫人,搜宫!”
如果原来陈朝还想守株待兔隐在暗处等着安王现身的念头,那如今,他已经彻底放弃这个念头了。
陈朝:“阿姐要不去紫宸殿和子山呆在一处吧,还不知安王带了多少人进宫,你和子山在一处也便于千牛卫保护你们。”
陈朝的提议太后几乎没有思索就拒绝了,她折返回后殿,再出来时,手中多了一柄剑。她父亲留给她,当年叛乱之夜陪着她杀出一条血路的那柄剑。
“抓的时候留他一条命,他的命我要亲自取。”
看到太后冷冽浑身散发着杀气的样子,陈朝蹙了蹙眉。他进城时,他夫人答应留在别庄的唯一要求就是:把安王活着送到她眼前。
生命中至关重要的两个人都想亲自取了安王的性命,陈朝不由头疼。
陈朝:“阿姐把剑收起来吧,找到安王,我们再议。”
陈朝说完这话,太后不由皱起眉头。
这么优柔寡断,不像她的阿弟。
皇城很大,天明时,千牛卫才搜了一小部分的宫殿屋舍,而这些宫殿屋舍内一无所获。
得到消息,魏棕咬牙:“接着搜。”
一众千牛卫至今不知道搜的是何人,但他们都知道,有人在他们的值守下溜进了皇宫,若找不到人,只怕他们都得人头落地。在这样的刺激下,所有的千牛卫都打足了精神。
而明丰帝,在初醒之时,就得了到他舅舅进了宫同时取消了早朝封锁了宫城的消息。
陈朝出京几月,明丰帝也不再是之前那个事事依赖他的小皇帝了。
“此事怎不早些来报。”
小内侍颤颤巍巍跪下:“是太后娘娘的意思。太后娘娘说别扰了您休息。”
明丰帝皱皱眉:“舅舅如今在何处?”
小内侍:“王爷正在上书房和魏将军议事。王爷让您今日呆在殿中,不要出殿。”
明丰帝:“知道了,你下去吧。”
上书房中,魏棕带来了皇宫的舆图。
魏棕最开始搜查的便是明丰帝住的紫宸殿,随后以紫宸殿为中心散开进行搜查。搜查过确认无异的地方他都已经画了叉同时派了人值守,以此来确保无误。
至于皇城外。
魏棕:“金吾卫已经封闭了各坊市,城防军和羽林军负责在每个坊市搜查了。”
三军齐动,这动静太大了。可事已至此,魏棕也顾不得那些了。
陈朝和魏棕议着事,魏棕的亲卫来报:
“王爷,将军,中书令沈大人带着一众老臣进宫了,说要见将军。”
魏棕下令封城锁宫,又这么大张旗鼓搜城。这些事都没有经过中枢,明丰帝更没有给他旨意。如今一群老臣要见他,显然是来找他麻烦的。
魏棕皱着眉头,陈朝淡然道:“请各位大人进来吧。”
一众老臣愤愤而来,以中书令为首的老臣们推开上书房大门就想先发制人斥责魏棕,可话刚到嘴边,看到了站在魏棕身侧的人,一众老臣僵住了。
“王爷?您何时回京的。”
陈朝:“许久未见各位大人,我有许多话聊。既然各位大人进宫了,那就不妨在宫中多留上几日,我们一起聊聊各处的政务。”
一众老臣:“……”
本想进宫找麻烦,没想到被扣在了宫中。在一众老臣被压在宫中时,他们的府邸大门也被城防军敲开。大门打开,城防军毫不顾忌进门便搜。
一个白日,魏棕手下的千牛卫协同着太后派出的宫人将整座皇城里里外外都搜了一遍,搜到天黑,依旧没有收获。
得到消息的魏棕不由看向陈朝:“安王真在宫中吗?”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观海带回的那个男人伤势太重了,曾老也无回天之力。陈朝问过他很多遍,男人都坚持说安王在宫中,一直到咽气前他都不曾改口。
陈朝看向魏棕:“再搜,看看有没有遗漏或者什么隐蔽的藏身之处。”
安王曾是皇子,在这座宫城中长大。对于这座宫城,他比所有人都熟悉。也许他知道什么别人不知道的地方。
魏棕出去了,陈朝起身往紫宸殿走去。昨夜进宫至今,他都还没有去看看明丰帝。
昨夜进宫后陈朝就派了重兵把守紫宸殿,如今到了紫宸殿外,陈朝却发现宫殿外的士兵少的可怜。
陈朝沉下脸刚想发作,值守紫宸殿的士兵急忙战战兢兢道:“王爷,圣上想去奉先殿。副将军便带着人护送圣上去了。”
陈朝:“奉先殿?”
陈朝皱了皱眉,他传过话让明丰帝今日呆在紫宸殿中哪都不要去。但他怎么还是去了。
陈朝没有为难一个小士兵,知道明丰帝的去处后带着人转身去了奉先殿。
奉先殿供奉着本朝历代皇帝还有皇后的牌位,为了方便皇帝祭祀,还有册立后宫,奉先殿便设在前朝和内廷的交界处。
作为外臣,陈朝甚少踏足奉先殿,但他知
道明丰帝偶尔烦闷时喜欢到奉先殿对着先帝的牌位说说话。
陈朝到奉先殿外时,千牛卫副将带着千牛卫还有一众士兵守在殿外。
陈朝走上前,千牛卫副将对他行礼:“王爷。”
陈朝:“圣上呢?”
千牛卫副将:“圣上在里头,圣上想要单独呆会。圣上进去前,我已经带人彻查过殿内了,殿内没有人。”
陈朝颔首:“知道了。”
说罢,陈朝错过千牛卫副将,抬步往正殿走去。
奉先殿的宫殿威严耸立,一双大门更是巍峨如山,高逾数丈。陈朝的手搭上朱漆铜钉的大门,用力一推,门缓缓打开,透出暖光色的烛光。
借着烛光,陈朝抬眸,待他看清殿中景象中,他瞳孔一震。跟在他身后的千牛卫副将更是脸色瞬间煞白,大惊失色。
“来人,护驾!”
护驾?
他们要护的人如今在他人之手,怎么护。
千牛卫口口声声称已经彻查过确认无人的殿中此时立满了人,而本该独自在殿内的明丰帝,被人挟持在手中。至于挟持明丰帝的人,面孔熟悉,正是他们这些年苦苦搜寻不得的安王。
挟持着明丰帝的安王,身着一身黑底金绣龙袍。见到大门打开,他也丝毫不慌,反而面带讥讽扫向殿外的一众人:“啧,居然被发现了。本来还想悄无声息杀了这小皇帝的。”
安王说话的时候,弓箭手已经到位,数不清的弓箭齐齐对准了大殿还有殿内的人。
面对数目众多的弓箭,安王也不曾惊慌,他掏出一把刀搭在了明丰帝纤细的脖子上。
刀刃很锋利,刚搭上明丰帝的脖颈就划出了一道血口。
陈朝面色一沉,冷喝一声:“住手。”
陈朝冷喝后,安王身侧的黑衣人齐齐拔出了剑。
陈朝沉着眸,看向安王手中的明丰帝。才十二岁的明丰帝,在面对这样的景象,脸上不见慌乱,很是镇静。
看到明丰帝那么镇静,陈朝也压下心中躁动。
“放了圣上。我放你离开。”
听到陈朝的话,安王仰头狂笑两声:“我此番进宫可就没想着要活着出去。我来就是为了杀这小皇帝的。”
说话时安王手下微微用力,霎那间更多的鲜血从明丰帝脖子上流出。
陈朝捏紧拳头跨前一步:“你不想活,那赵泰德呢,你也不想他活着了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