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为什么?
观心侧头:“什么为什么?”
观南:“为什么想杀我,下旨抄了你全族的是之前的狗皇帝。你真想报仇应该杀了小皇帝才是。”
观心坐在马上冷眼凝视,都什么时候他还试图调拨她。
至于为什么想杀他?
观心回想……
她在教坊司时就听同在教坊司的族中长辈回忆她家族的过往荣光,回忆她
家族如何显赫,如何荣耀。长辈还说,若未出事,她应该是很幸福,因为她除了家世显赫外,她还有指腹为婚未婚夫。虽然那时裴家也已亡了,但是长辈还是记得裴氏郎君们的风姿风采,她说,若她的未婚夫还活着,定然也不差。
观心虽然不屑长辈那些沉迷回忆,认不清现实的行为,但那些话常听也就刻在了她心里。
后来她偶然被救到了长公主府,又意外得知了她的未婚夫不仅活得好好的,还就在她眼前。
同是家族覆灭,他们还是指腹为婚的未婚夫妻。可她在教坊司苦苦挣扎落下一身伤,而他在长公主府受最好的先生教导,成了朗朗少年,不仅如此他还长的那么好看。
说实话,刚知道的时候观心的内心是窃喜又自卑的。她喜的是,他还活着,他们都经历了灭族,他们还是指腹为婚的未婚夫妻,他们也许能重续旧缘,互相支撑着活下去。而她卑的是,她样貌至多清秀,大字不识几个,还一身的伤,她好似配不上他。
抱着这样繁杂的心绪,观心一直默默关注着他,直到她有一日偷偷听到了他们叔侄的对话。
吴悠告诉他,想送他去江南,他有个未婚妻在教坊司内,他会求长公主把他未婚妻的救出来,送他们一起去江南,从此他们隐姓埋名一起过日子。
观心刚听到吴悠的话一喜,然后她听到了他淡漠的声音。
“未婚妻,教坊司?小叔要我娶一个进过教坊司的不知道被多少人睡过的人,小叔不嫌脏,我嫌恶心。”
吴悠试图和他解释年纪未到,教坊司是不会放出去接客的。只是那时他听不去,她也听不进去了。她心中只剩怒火。
她全族被裴家牵连,他却嫌她恶心,嫌她脏?
自那一日起,观心满腹复杂的心绪没了,她只想杀死他。
观心收回思绪,看着眼前明明面目清冷心底却嫌弃她脏她恶心的人,她想起了那个面容虽粗犷,但丝毫不嫌弃不仅吻遍她全身伤痕还会心疼她的男人。
观心:“我杀你,是因为我觉着你恶心!”
是的,恶心!
意识逐渐迷离的人,听到观心的话笑了。这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笑。
别说了她,他也觉着自己恶心。
“来,那就杀了我吧。杀了我,你就不会觉着恶心了。”
一众侍卫一动不动,观心把自己剑收了回去。
“你,会脏了我的剑,所以我会用你的剑了结了你。”
说着,观心翻身下马,她脚刚落地,一阵破空声擦过。
听到破空声,观心一头一紧,她慌忙转头,只见一支黑箭扎进了倚剑而立的人的心口。
看着那黑箭,观心目呲欲裂,暴怒:“是谁,谁射的?”
一众侍卫面面相觑,齐齐摇头。
就在观心要继续发火时,一道身影从黑夜中走出。观心定睛一看,是齐与。
观心看向齐与手腕上的黑钢箭弩,努力克制着心中怒火。
“为什么?”
齐与点步跃到观心面前。
“观海的意思,这么多年多年情谊,给他一个痛快吧。”
观心不甘扭头,然后就看到鲜血不断从他口中涌出,而就这样他还笑着对她道:“真可惜,你杀不了我!”
说完这话,他挺立的身子再也支撑不住,他双膝跪地,头朝着上京城方向,瞳孔渐渐扩散。
“小叔,对不起……”
“嘉儿…嘉儿…”
濒死之际,他终于唤出了那个藏在心底一直不敢唤的名字。
“嘉儿…”
上京城长公主府内,只留了一盏灯烛,即将入睡的男人拥着怀里的人试着轻声唤了她一句。
下一息,本昏睡的人眼皮颤了颤,缓缓睁眼。
“夫君……”
她不仅醒了,她还唤她夫君。
陈朝愣住!
“夫君,母亲让我明日带你回府,让你沉心朝事,这下好了,母亲要拉着父亲一同训斥你了!”
怀里的人眼神迷离,显然未完全清醒,陈朝看着她,哑着声音张口:“好,知道了,是我错了。明日我给母亲父亲请罪。”
怀里的人揽着他的腰蹭了蹭。
“嗯,夫君知错就好。那快睡吧,我也困了。”
怀里的人很快又阖上了眼,她方才的片刻苏醒,若不是陈朝亲眼所见,险些都要以为是错觉了。
陈朝揽紧怀里的人:“怪不得今日一直笑着,是梦到你父亲母亲了吧。那还真是美梦。”
第126章
夜漏三更,浓云吞噬了弯月,遮住了黑夜中仅有的光亮。
夜色中,观心沉着脸独自策马回京,一路上心中的烦闷让她不由攥紧了缰绳。若是其他人在她面前射杀了观南,她必然勃然大怒。偏偏是任兰嘉都客客气气唤一声齐叔的齐与,让她连发怒的资格都没有。
闷着怒气,观心一回到了长公主府就找到观海。可没等观心开口,观海先开口了。
“观心,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观海很冷静,看着观海那双平静的双眼,观心也静了一些:“像什么?”
观海:“你现在就像一个被娇惯坏的孩童。”
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就觉着委屈想发脾气。之前的观心不是这样的,她虽活着,但每日像个没有血肉的行尸,见谁冷着脸。可现在她不仅鲜活,还稍稍有点得寸进尺。
全然没有察觉到自己变化的观心微愣。
观海:“你和观南之间,说不上谁对谁错。只是命运不公罢了。他若死在你手里,他必然觉着屈辱。毕竟相识多年,我乐得给他一个痛快。我也想你可以放下这段孽缘。如今诸事已了,你也得了自由,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吧,毕竟你比他幸运不是吗?”
幸运……
观心的心在观海的话语中渐渐平静下来。
从前她总觉着他比她命好,如今再看,还真不尽然。最起码她没有爱上不该爱的人。
观心恢复冷静模样:“吴悠呢?他如何了?”
自从吴悠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后,说实话,对她不差,大概是因为心中怀有愧疚,即使她日日想弄死观南吴悠却依旧对她很好。如今观南死了,观心担忧吴悠会撑不下去。
观海:“他会无事的!”
观海说的意味深长,观心看向透着光亮的正房。
正房内安安静静,没有一声动静。观心看了一会收回眼神。她从怀里掏出了信,然后将那黑衣人的事告知了观海。
观海接过观心手中的信,挑眉:“那日死在庄子上的,不是那孩子的亲生父亲?”
观心那时候都不在上京城,也不清楚具体的事。看观海将信拿在手中。
“那黑衣人的事我不是很清楚。只是答应了他把信交给郡主。再转达他的话。这信会不会有问题,要先看看吗?”
赵泰德都落在他们手里一年多了,这信也不知道何时写的。赵泰德写给任兰嘉的信,按理来说他们不应该看,但任兰嘉如今身子弱,太医和曾老叮嘱了莫要再刺激她,如果不先看了信的内容,还真吃不准如今是不是把信交给她的合适时机。
观海拿着信,仔细端详了下,最后他选择拆开了信。
信封里的信纸很厚,满满几大页。
观海抖了抖信纸一目十行细细看过。
看着信,观海本平静的脸渐渐皱起,看到最后一页,他脸色大变。
“不好……”
观海看信时观心为了避嫌,离得远远的。如今乍听观海惊呼,她抬眸。
待她抬起眸,观海已经把信攥在手中,几个点步上了屋檐。观心看到观海上了屋檐,她也紧随其后。上了屋檐她站在观海身侧,急问:“怎么了?”
观海紧紧盯着远方,观心顺着他的目光的望去,看到了皇宫。
沉重夜色中,观心聚精会神,透过一双利眼她细细看了一会,然后她隐约看到皇宫上方一抹黑烟飘起。她收回视线看向观海:“皇宫出事了,信里说了什么?”
观海未答,只是紧紧攥着手中的信。
这么多年,他一直以为他们是暗处的黄雀,没想到他们才是被算计在内的蝉。赵泰德……真是好算计,他甚至把自己的命都算计进去,就为了弥补任兰嘉。
这样的心性算计!
安王没错,这皇位若真到了他们父子手中,照赵泰德的心计也许真能开创出一个盛世。
未听到观海回答,观心刚平静下来的心又急躁了起来:“信上到底如何说的……皇宫发生了何事?要不要通知王爷。”
观海垂眸,把被他攥的有些皱的信纸捋平,将信重新塞回了信封后他看向观心。
“你即刻出城找齐与,让他把余下的亲兵都调到城外候着。”
当初任兰嘉失踪,明丰帝中毒,观海便让齐与调了益州剩下的所有亲兵进京,如今正好在附近。任兰嘉找到了,明丰帝毒解,本该让齐与带着所有亲兵回去,没成想如今却要派上用场了。
听
到观海的话,再看着皇宫方向,观心内心隐隐有了答案,她有些震惊。
观心震惊之时,外头传来了喧嚣声。听到声音观海皱眉:“快去,迟些出不了城了。”
观心没有再犹豫,跃下屋檐,瞬间消失在黑夜中。
看着观心离开,观海下了屋檐从偏院走出,走到中庭附近,一队禁军正好匆匆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