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国夫人不知全貌,听了侍女的话只以为儿媳妇是在帮即将要出京的儿子收拾行装,原本还担忧夫妇俩闹了别扭,这会也稍稍放了下心来。
任兰嘉并没有因为陈朝要离京就放下去庄子过冬的计划。毕竟任府女眷还有任兰宜那都已经应下了。任兰嘉也知道陈国夫人进府,但她懒得去应付。
任兰嘉让乳母把让哥儿抱出去见陈国夫人,自己则靠在软榻上看着侍女侍女收拾行装。
马上要入冬,侍女们收拾了许多过冬的物件,慧心昨夜给前院送了一回药,如今看着那些过冬的物件就走到任兰嘉身侧试探性地问了问。
“王妃,王爷到边关时应该已经入冬了,边关严寒,手炉这些要不要给王爷也备上。”
陈朝那些平日里不拘小节的生活习惯浮现在任兰嘉脑海中,还有他前两日那下雨都不知道撑伞被淋湿的狼狈模样。
任兰嘉敛眉:“嗯。”
青云站在书房偏房中,看着渐渐增多的行装也有些苦恼。他主子要求轻装简行,可内院又送来了许多物件。青云拿不定主意,只能去禀报。
听青云说内院送来了不少物件,陈朝虽未抬头,但嘴角却微微上扬:“那就都装上吧。”
青云叹口气,就知道是这么个结果。
陈朝出京在即,虽然白日里在宫中忙着安排朝事不见人影,但晚间时刻都会准时回府。毕竟这一去几月,他也想陪陪他们母子俩。
任兰嘉没有再将他拒之门外,而是静静看着他和让哥儿玩闹。毕竟他这一去,他们父子之间可能就要多年不见了。
陈朝不知自己的夫人谋算着要带着儿子离开,见任兰嘉这几日似乎恢复了往日的平和,他只以为她已经慢慢消气了。陈朝虽未表现出,但心中也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深夜时分,让哥儿躺在床榻内侧睡熟了,陈朝轻轻揽上她的腰肢,从她背后环着她。
“出京后,我会给你写信的。你好好照顾自己。除了青云和陈河,我会再留一批暗卫在京中。若有急事,那些暗卫也随你调遣。”
他字字叮咛。分别在即,任兰嘉不想多生是非,也懒得驳他,便含糊着点头应了。
任兰嘉睡熟后,一直放在她腰迹的长臂抬起,借着微弱的光,男人抚开她额迹的碎发,动作轻柔在她额头轻轻落下一吻,随后又环上她拥着她沉沉睡去。
陈朝出京那一日,天未亮,他就起了身。床榻上的母子俩还在沉睡中。陈朝先是抚了抚让哥儿的脸,又深深看了她一眼,她的双唇微启,眉头微蹙。
陈朝伸手抚平了她的眉心,再俯身轻吻了她的双唇。直到她似有察觉,轻吟了下,陈朝这才依依不舍撑起身子。
掀开锦被起身,套上玄衣后陈朝没有再回头,迈着大步拉开了大门。门外值夜的侍女见到他刚想请安,陈朝做了个噙声的手势。
陈朝出府时,日光初现。大批禁军还有侍卫已经集结在府外。青云目送着主子上马。陈朝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看着他:“照顾好王妃和世子。”
青云忙不迭点头。
“小的知道的。”
青云目送着自己的主子离去。转过头想找陈河商议下接下来的事,没成想却看到府里的小厮搬着许多行装正在装车,青云懵了。他确信他主子的行装方才跟着大队一起离开了,这些行装又是怎么回事。
青云板着脸问了小厮,小厮一脸无辜只说是王妃身侧的慧心姑娘让装的。
青云急忙进正院去找了慧心,慧心已经起了,见青云来问也没有隐瞒。
“王妃要去庄子上过冬。”
听到这消息,青云彻底懵了。怎么他主子前脚刚走,王妃就要出城去庄子过冬。庄子远离上京,没有禁军没有金吾卫,这安全可怎么保障。
面对这一难题,青云只能去找陈河解决。
任兰嘉醒来时,天光已经大亮了,身侧他早已不见了。任兰嘉睁开眼,并未起身,而是睁眼盯着床顶帐的龙凤呈祥纹样看了许久。
任兰嘉躺了许久,一直到让哥儿也醒来。侍女们伺候着一大一小两位主子穿衣,穿衣的时候慧心将行装已经装上车的事禀报给了任兰嘉。
广阳侯府里,魏棕也是才知道自己夫人要去长公主府的庄子上过冬,而且还是去过长冬,短时间内不回来的那种。
魏棕疯了:“此事你怎么今日才说。”
任兰宜挑着眉,面色不善。
“我倒是想早些和你说,可这几日你给我与你说话的机会了吗?”
魏棕顿时心虚:“我这不是这几日也忙吗?”
任兰宜冷哼了一声:“那你忙着吧,我去庄子上散散心。”
陈朝要出京,禁军十六卫的总指挥权都交给了魏棕,魏棕这几日都在忙着交接,每日都是深夜回府,天未亮就出府,确实没能和自己的夫人说上一句话。
而接下来,这样的日子只怕不少,毕竟如今整个上京城的安危都系在他身上。
除了上京城安危,任府女眷,自己的夫人还有长公主府的一大一小魏棕都得看顾,他身上担子不少。但如果女眷们都聚在庄子,他派人集中保护,其实也能省了他不少精力。唯一的坏处就是他不能抱着夫人入睡了。
看着明显气鼓鼓的夫人,魏棕默默叹口气。再不哄好,别说以后了,只怕今夜都不让他抱着睡了。魏棕抱住任兰宜,轻车熟路,低头亲她一口又哄她一句,几个来回很快就把任兰宜哄的重展笑颜。
哄完夫人,魏棕还得挑选守卫庄子的侍卫和禁军。最起码得保证长公主府的庄子外三十里不能近人。
责任重大,魏棕又是忙碌了整整两日。
两日后,到了约定出发去庄子上的日子,魏棕带着广阳侯府的车队绕到任府接上任府女眷去城外和长公主府的车队汇合。
到了城外,魏棕挑的人,陈朝留下的王府侍卫,还有以观海为首的长公主府侍卫,三方人汇合在一处,乌泱泱一片。
魏棕没想到任兰嘉的随行侍卫有这么多。这阵仗太大,远远超过一个王妃能用的规制了。陈朝不在,魏棕也不想在这种事上落下话柄,被那些臣子参奏。
于是魏棕主动找到了观海,二人合计之下,让一些人先行,一些人隐与暗中,剩下小部分人随车队而行。
在观海的指挥下,长公主府还有陈朝留下的侍卫动作神速,很快就各自分散开。只留下了一队人混在魏棕带领的禁军中护送车队出城,
外头的小小插曲,马车里的女眷毫不知情。
任老太太,任大夫人和任三夫人同乘一辆马车。而任府三姐妹,则是挤在一辆马车里,逗弄着源哥儿和让哥儿。
马车上有年事已高的老太太,也有年纪尚小的稚童,所以车队行进速度并不快,花了近两个时辰才到庄子上。
到了庄子马车径直由大门而入,在车队进庄子的时候,侍卫和禁军已经开始在周围布控。
魏棕带着观海巡视了一圈,
确保庄子附近各处都安排妥当后才去找了自己夫人。
“我京中还有许多事,就不留着陪你了。我隔三日会来一趟,如果有急事你就让人往京中递信。”
魏棕和任兰宜说话的时候,并没有避开人,虽然是在自己娘家人面前,但魏棕那副依依不舍的样子还是让任兰宜觉着羞涩。
任兰宜推搡了他一把。
“你快回京吧。”
魏棕走后,庄头就来报说午膳准备好了。午膳备在了靠近湖边的一处的屋子里。一众女眷一进屋子就感受到了舒心的暖意。前几天下了雨,上京城一下就冷了起来。而庄子上的屋子因为烧了地龙的缘故,比外头暖了不少。
烧地龙,和烧炭的感觉全然不同。一众女眷感受到屋子里的暖意后就觉得到这庄子来对了。
任老太太进了屋子就念叨,该让任老太爷也来一趟的。
任老太太还不知道陈朝出京的事,更不知道任老太爷要在京中坐阵。任兰嘉对着任老太太笑笑:
“祖母,好不容易出来松快松快,您就别念叨着祖父了。若是祖父来了,只怕又要拘着我们了。”
一旁的任兰昭颇有同感疯狂点头。任老太太被两个孙女逗笑。
“好好好,不想他。就我们几个,好好在这庄子上松快松快。”
第97章
在庄子上的日子平静又祥和,任兰嘉每日睡到自然醒,醒来时大多时候让哥儿都已经被任兰昭抱着在外头玩了一圈了。所以任兰嘉睁开眼时常就能看到让哥儿那双因为玩的高兴而发亮的眼眸。
慢悠悠起身后任兰嘉会和任兰昭一起慢条斯理用个早膳,用完早膳任兰宜正好也带着源哥儿来了。三姐妹再一起去给任老太太请安。
大人们说着话。两个小的就放在一处玩耍。让哥儿还不会走,只会到处爬。任老太太就让侍女把地板擦的干干净净,再把所有家具的腿都包裹上。为了能让让哥儿在地上能畅快地爬,所有人进任老太太屋子前还得先脱去鞋。
屋子烧了地龙,地板都是热的,脱去鞋穿着袜踩在地板上也极为舒适。任兰昭刚开始还顾着规矩,可没几日后也把规矩抛之脑后,盘着腿穿着袜坐在暖和的地板上陪着两个外甥玩耍。
看着任兰昭无忧无虑的模样,任老太太就叹,还好这婚期定的迟。
出京前,在任三夫人的嘱意下,任三爷也和盛家谈定了婚期,任兰昭和盛钧行的婚事放在来年夏季,也就是说任兰昭还有大半年的闺阁日子。
在知道自己不用这么早嫁人后,任兰昭高兴坏了,干什么都特别有劲。庄子上的生活和沉闷的任府又截然不同。任兰昭看什么都新鲜。
有任兰昭,还有两个小的在,庄子里每日都充斥着欢声笑语。所有人脸上的笑意也越来越多。
而魏棕被京中的琐事缠身,说好的三日来一次,结果到第十日了还不见人影。所幸任兰宜因为难得和娘家人相聚,心情甚好,没什么空惦念他,否则魏棕危矣。
魏棕没来,观海却带来了凉州的消息还有陈朝的家书。任兰嘉将观海呈上来的信随手放到一旁。
“观心到幽州了吗?”
观海:“观心没有去幽州。她出京后径直去了往凉州去了。”
任兰嘉一愣,随即一笑。
真是一如既往的倔强。
观海:“不过信已经送到幽州了。想必徐将军看了信会派人传信回凉州的。”
任兰嘉点点头,不管是凉州还是幽州都是军事重地,她一直未曾安插人进去,观心此行,只得靠自己。如果能得徐家相助,那自然是最好的。
观海:“即将进入冬季,蛮人蠢蠢欲动。凉州军营戒备森严,观心进凉州后也暂未能探得叶将军的消息。”
这也在任兰嘉的预料之中,陈朝的父亲当年乃凉州军主帅,将凉州军治理得上下如铁桶一般。这些年,即便陈朝的父亲已离世,但凉州军中的严苛军纪一直未曾动摇过。
这也是陈朝为何要亲自走一趟的原因,如果叶芙蓉的父亲真在凉州军营中被人下了毒,那就说明凉州军中已然出现了大问题。
任兰嘉虽不在乎叶芙蓉的父亲,但她在乎一军主将,更在乎边关的百姓。在这外敌蠢蠢欲动的时节,一军主将若在军营中被毒死,只怕军心得大荡。一旦外敌趁着军心动摇之际来犯,那苦的就是边关千万百姓。这也是任兰嘉毫不犹豫派出观心的原因,观心师承曾老的一身好医术,能在无人知晓的情况解了毒那是最好不过的。
任兰嘉:“若徐弘的信过两日还未到凉州,让观心拿着我的印信直接去都督府找徐闻涛。”
任兰嘉是动了给观心改头换面然后让徐弘把她明媒正娶进府的心思的,所以若非必要,任兰嘉也不想让观心在徐府人面前露脸。因为如此一来,徐府人就会知道观心是她的人了。
观心出京就往凉州去了,并没有去幽州,所以下头人也没有将任兰嘉写的信交给她,因此观心还不知道她的主子因为看了徐弘从幽州写来的句句诚恳,饱含情意的那封信后动了将她嫁人的念头,而且动作极快已经销了她的奴籍,还把她的身契夹在一封字字威胁的信里送去了幽州。
她更不知道,这将会是她的最后一个任务。
一无所知的观心此时整个人肌肉紧绷,死死盯着突然出现在她房中的青衫男子。观心身上的伤势未曾痊愈,痛意加上恨意,让她毫不犹豫拔出短刃朝着青衫男子刺去。
青衫男子身手不在观心之下,但观心的凌厉身手还是让他一时难以应对。青衫男子还只避,并不进攻。
“观心姑娘……”
青衫男子几番想说话,但很快观心的刀刃就到他眼前。
“王妃,我是为王妃而来。”
青衫男子突然嚷了一声,他的话让观心放缓了动作。青衫男子贴在角落里,在观心犀利的眸光中从怀里取出一枚青印。
“此乃王爷印信,有此印信可以自由出入凉州军营。观心姑娘,之前不识你身份,多有得罪。我为王爷做事,你为王妃做事,如今,我们也算是一家人。我也观察你两日了。想必我们的目的是一致的。既然目的一致,何不一同联手。待此番事了,我一定好好给你赔礼道歉,届时你便是想捅我一刀,也是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