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写了一封简短的小信让春杏一起送去陆府,至此,算是将此事彻底躲过去了。
之所以没有再约陆三小姐当面谢谢,是乔蓁蓁想着不必再多见,免得节外生枝,想必陆三小姐也是这么想。
自从赐婚的消息传出后,全城都在讨论这件事,毕竟睿王平日里君子端方,得诸多贵女倾慕,如今终于有了正妃,自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作为大梁的都城,金梁的百姓们最喜乐道这些上层圈子的八卦趣事,于是睿王和陆三小姐要喜结连理的事好一段时间都是城中坊间的热聊话题。
乔蓁蓁这时候简直是直呼好样的,如此一来,她和章廷安那似是而非的议亲消息便可渐渐散出大众的视线。
等大家再想起来时,便会发现两家又没动静了。
但有了之前一次两次的前车之鉴,众人应当也见怪不怪,只会以为怕是议着议着两人又吵起来,最后不了了之。
乔蓁蓁了了心头的这件大事,只觉得一身轻松,这日又叫上章怜去逛南大街了。
金梁城南大街多是卖成衣布料首饰之类的铺子,城中勋贵之家的小姐们最喜来这处逛,乔蓁蓁前阵子没什么闲情,已是好些时日没来了。
倒是天天在府里看到乔霏霏从外头买东西回来,又是新衣裳又是新首饰的,时不时还要在一家人一起吃饭的时候到她跟前显摆两下。
她是知道乔蓁蓁不愿嫁皇家的,是以乔蓁蓁摊上这等子事,她虽然刚开始有些嫉妒,只觉得凭什么?
可后来看到乔蓁蓁心烦,她又暗暗高兴。
反正家里也会想法子避免让睿王妃这个位置落乔蓁蓁头上,只要乔蓁蓁没高她一头,她就乐见其成。
乔蓁蓁知道她心里所想的,但也懒得搭理,也就是现在祖父祖母都康健,一家人还住在一块儿,等日后长辈们百年了,他们与二叔家总要分府住的,况且她与乔霏霏也是要嫁人的。
所以只要现在乔霏霏没有太过分骑她脸上来,乔蓁蓁也不与她太多来往。
当然,估计她也没有那么傻。
南大街从东头逛到西头,慢慢悠悠得逛半个多时辰,乔蓁蓁拉着章怜去了几家常去的铺子,又在外头吃了点吃食,然后便准备去临近的书局看看有没有新的话本可看。
刚往前走了没两步,迎面有两人骑马过来,街边行人纷纷避让。
乔蓁蓁和章怜也跟着一起站到了旁边。
等骑马的人近了,她看清马上男子的模样,竟是睿王。
不知怎么,乔蓁蓁蓦地想起了园游会那日遇见睿王时心里那莫名的一紧。
睿王的马儿一路小跑着过来,等离乔蓁蓁他们站的这处越发近时,有意无意的好像放慢了速度。
乔蓁蓁敏锐察觉到什么,微微抬眸。
她站在路边一家小摊贩棚子下的阴影里,阳光照不到她,睿王的视线却从她身上扫过,似是还停留了片刻。
那种倏然的紧绷又一次出现。
乔蓁蓁下意识收紧了掩在袖中的手,但目光并未躲闪,只如周围的其他人一样,看着打马而来的两个人。
跟在睿王后面的应该是他的侍卫。
两人瞬息便从这处跑了过去,好像刚刚那一眼只是乔蓁蓁的错觉,但她心里那种紧绷却是丝毫做不得假。
明明睿王在众人眼中从来都是温润如玉的君子,但乔蓁蓁从第一次见到,就总觉得被那双眼睛盯住时,让人如芒在背,跟睿王平日里如沐出风的风评全然不同。
等到周围的人们重新走动起来,乔蓁蓁才在心里缓缓松了口气,拉着章怜继续往前走。
她面上看起来若无其事,章怜便也没察觉她刚刚有什么异常。
而凑巧就在不远处一家酒楼的二楼喝酒的章廷安,此刻却微微皱了眉。
乔蓁蓁刚刚是怎么了?
她好像……在害怕睿王。
章廷安想起刚刚睿王骑马经过,街上这么多人,他的目光却偏偏落在了乔蓁蓁站的那一处,哪怕只是短暂的一瞬。
而他太熟悉乔蓁蓁,那一瞬她陡然绷直的身子,他知道。
圣上的赐婚圣旨已下,睿王府和陆府联姻,日后睿王若是入朝堂,陆家将会给他极大的助力,既已选择了陆家尘埃落定,何故还要盯着乔蓁蓁?
亦或是,盯着她背后的乔家?
少年人俊逸的眉眼已经没了往日那些纨绔散漫,他轻敛双眸,指尖在酒杯上摩挲而过,然后点了点。
片刻,起身离去。
第12章
章廷安!你干嘛呢!
和春宫里,薛贵妃刚刚命人将陆三小姐送出宫,便有宫人来禀,说是睿王殿下来了。
薛贵妃赶紧起身走了出去,恰好看见睿王走进院里,她上前几步,笑道:“你若是早来半刻钟,还能与舒儿遇上说说话。”
陆三小姐闺名,陆语舒。
睿王神色淡淡,扶着薛贵妃往后头的花园走,言语漫步尽心:“不急,父皇赐婚已下,什么时候见都行。”
“也是。”薛贵妃点点头,遂又问起,“今日怎么想着入宫来了?”
睿王浅笑:“只是许久未来看母妃,所以入宫来看看,倒也凑巧,在来时看见了乔家那位千金。”
薛贵妃:“你说乔蓁蓁?”
“嗯。”睿王应了一声,看着满园已初显的几分春色,似是意有所指的低叹了一声:“可惜了,乔家。”
“什么?”
薛贵妃没听清他后面低低的一句,偏头去问,却见睿王摇了摇头,说起了别的:“那日我说陆、何、乔三家其实真要说起来,旗鼓相当,母妃最后是如何选了陆家这位小姐?”
当初睿王定下这三家,自是觉得这三女的家族皆可成为其助力,陆尚书身在六部自不用说,何老的门生在朝中各部,而乔家看起来好像稍逊一筹,可乔老这个通政使在朝中也是三品大员,且乔蘅目前的位置是翰林侍读学士。
朝中人人皆知,走到这一个职位上,下一步若无意外,必入内阁。
更何况乔家年轻一辈里大房的乔景之已在礼部供职,乔愉之今年春闱榜上有名,入仕已是必然,二房嫡女已嫁长宁侯府,次子年岁尚小却已是万山书院那辈的头名。
三家各有所长,睿王无所谓到底跟谁结姻亲,便让薛贵妃从三女中选她觉得中意的便是。
薛贵妃听儿子问起,便也说了几句。
“起初这三位我也有些犹豫,尤其是乔家这个乔蓁蓁,跟其他两位比起来委实也不算出色,正巧之后又传出她要与国公府世子议亲,我便作罢。”
“后来舒儿与何丫头我又见了两回,何家的姑娘倒是主动活泼,讨人喜欢,只是性子急了些,舒儿聪慧沉稳,就是太过谨慎优柔,我一时也未想好。”
“不过后来我让人拿了她们的八字去白麓观找丘道长批算了一番,道长言,舒儿的命格极佳,与你有益,我自是不再犹豫便选了她。”
睿王静静听着,只是在贵妃说到白麓观时,眼眸里有什么一闪而过。
原来陆语舒的命格是白麓观所批。
与他有益……倒是对上了。
薛贵妃见他没说话,偏头看了一眼:“怎的了?”
“无事。”睿王摇摇头,依然是漫不经心的神色,“只是乔家和章家这个时候又传出议亲,也是有些太巧了。”
“他们两家一贯交好,早前其实我也有听闻两府想给乔蓁蓁和章廷安凑一对,来个亲上加亲的打算,只是他们两人好像一直不愿,虽是青梅竹马,但从小
吵到大,是对冤家。”
“不过两家好像一直未死心,几次三番撮合,这次想来也是。”
睿王淡淡“嗯”了一声,没再说话,似是对这等坊间八卦也不怎么放在心上,薛贵妃见此也就没多说了。
只是临着他要出宫时,薛贵妃突然又想起一件事,与他道:“对了,我倒是还有一事忘了与你说,乔家那个二房继室所出的姑娘园游会那日也多有活跃,今年虚岁十四,若想拉拢乔家,之后从薛家儿郎里挑一个与之结亲也不错。”
她以为儿子对此会乐见其成,毕竟虽然是二房继室所出,但也是乔家的女儿不是,只要有了姻亲关系,薛乔两家自会绑在一起。
谁知睿王却冷漠地拒绝了。
“不用,日后乔家无需再理会,母妃好好顾着陆语舒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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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在街上遇见睿王后,乔蓁蓁连着在府里待了好几日没出门。
她也不知怎么,就是心里总毛毛的,索性干脆直接在府中窝着了,无聊便邀章怜来府上闲话几句,左右她现在也不用天天往国公府跑了。
不过彼时已是临近四月,乔蓁蓁很快便也不怎么闲了,因为整个乔府上下都在心系一件事,那便是她二哥乔愉之的殿试。
通常殿试都在会试出榜一个月后,算着日子也就只有六七天了。
因着这一个月乔蓁蓁自己身上也有事,所以不知不觉时间便飞逝而过,她只觉贵妃娘娘这头才刚解决没多久,她哥的殿试便要来了。
最近乔府的气氛有点紧张,又十分安静,哪怕各家各院都隔着好些距离呢,也怕自己这边的响动影响了乔愉之那头,万一殿试策问没发挥好可怎么办。
乔蓁蓁有点受不了这氛围,终于在这天准备还是出门逛逛吧,在府里她都替她哥紧张。
正好今日是万山书院大测出榜的日子,想到章廷安那稀烂的成绩,乔蓁蓁决定今日就去万山书院一趟,好好嘲笑嘲笑他。
虽然按理说她已经离开书院,日后便轻易不好再随便进出,但她可以说是回去探望先生的,理由十分正当。
于是乔蓁蓁约上章怜,说走就走。
她也没想到,她前脚刚离开乔府,后脚乔愉之就也骑着马出了府,看起来走的还跟她是同一个方向。
等到了万山书院门口,乔蓁蓁让小书童去禀了院长一声,很快她们便得了准,进了书院里。
虽然万山书院里分男女院,但先生们却是两院都教的,只是男院和女院学的书册不同而已,是以为了授课方便,先生们下课后休憩或工作的地方设在了整个书院的正中间。
走过前头的万礼堂,就能看到一个连廊处左右两边均有厢房,中间的是先生们平时议事之地,再往后便是院长单独的一个小院子。
先生们四人一间屋子,每人有一个小书童帮着处理各项事宜,院长则有两个。
乔蓁蓁她们这次来,主要是看望当初主教她们的朱先生。
朱先生是个有些胖胖的老头,脸上常年带笑,对学生也极有耐心,是万山书院里好评颇高的一位先生,已经离开书院的学生,来看望他的也是最多的。
乔蓁蓁和章怜这次来还给朱先生带了礼,是他喜爱的苏远桥诗集,珍藏版。
这时正是课休的时候,先生们都在屋子里,乔蓁蓁和章怜找到朱先生所在的厢房,朱先生也笑呵呵地接待了她们。
平日里回来书院探望先生的人也有许多,所以其他先生们对此也都习惯了,一般这时若是要与先生多说什么,可以去一旁的空屋,自有小童奉茶。
不过现在这间厢房里只有朱先生一人,他便也没让两人去空屋,就在这儿聊了起来。
无非是一些日常询问。
女子不像男子需要考取功名,来书院读书的大多都是勋贵之家的千金小姐,为的是丰富自身才名,并不要求要多厉害,是以朱先生也未问两人学业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