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倒是没说到这个。”章怜捧着脸叹气,“只是数落了我一句,说之前给我说亲我都瞧不上,现在倒好,要进宫了,还让我那日莫要出风头,就低调些。”
“我娘怎的没叮嘱我这些……”乔蓁蓁摸摸脸,有些不服气,“莫不是觉得贵妃娘娘本就瞧不上我?”
章怜叫她的模样逗笑:“瞧不上你还不好,这皇家的媳妇哪是那般好当的,你家都疼你,定也是不想你入皇家的。”
像她们这样家世不差的世家贵女,若非家族野心,其实有许多都不愿将掌上明珠送入皇家。
不论是嫁与皇子,还是入宫选秀,但凡进了皇家的门,上了玉牒,虽是家族荣光,但日后总有万般不由己的时候,不见得就比嫁个的高官大族府上做主母过得好。
所以章怜才被母亲那般叮嘱。
她出身晋国公府,虽然不是大房家的孩子,但也是三房独女,爹娘都很是宠爱,上头还有好几个堂兄堂姐,以她的家世,大可嫁个与自家门户相当的府上嫡子,日子便能过得很好了。
乔蓁蓁听了章怜说的,也点点头:“这么说也是。”
他们乔家如今府上嫡出的女孩儿就两个,她又是大房嫡出最小的孩子,全家都护着的,此番入宫估计也是要低调行事。
想来娘只是还未来得及叮嘱她罢了。
果不其然,等这日下午乔蓁蓁回了府,刚换了身衣裳,就被她娘院里的秋芜姐姐叫走了。
让丫鬟春杏拿了斗篷来披上,乔蓁蓁又叮嘱另一个贴身伺候的:“樱桃,你去小厨房给王大厨说,我晚上要吃炸乳酪,让他给我做哦。”
樱桃轻快地应一声,小跑着就往小厨房去了。
乔蓁蓁这才带上春杏出门,一路往爹娘的院落走。
等到了地方,她进屋往坐在软榻上的妇人身上一扑,撒娇道:“娘,你唤我来作甚?外头还冷着呢,快给我暖暖。”
说着就往妇人怀里拱,手抱着她娘香香软软的腰身不起来。
季氏瞧她撒娇,笑着轻轻戳了戳她的眉心:“中午的时候去外头吃茶怎不说冷了?我就晓得你冬日犯懒,要不是今日恰好出过门,只怕叫都叫不过来。”
乔蓁蓁是个怕冷不怕热的,一到冬天就不想动弹。
她在娘亲的怀里做鬼脸,反正还是赖着不动身,季氏也就依着她去了,左右都是在屋里,没坐相就没坐相吧。
轻轻把女儿揽在身前,又拍了拍,她方才低声道:“叫你来倒也没什么大事,就是跟你说说过几日进宫见薛贵妃娘娘……”
季氏话说一半,乔蓁蓁便知她要说的是什么,她仰起小脸:“娘,我知道,今日阿怜都与我说了。”
她将下午与章怜吃茶时说的那些跟季氏都说了,季氏听后低叹一声,微微点头:“是这么个事,既然你心中有数,娘便不多说了,园游会那日你与阿怜一起,莫要乱走便是。”
乔蓁蓁乖巧点头应下,原以为她娘的话也就到这了。
谁承想,片刻后,便又听到一句。
“哎,当初若是你跟廷安的亲事定了,今儿我便也不用操心这些,偏你又不愿意。”
第2章
乔蓁蓁又在背后说我坏话
屋外刮过一阵冷风,屋里小姑娘哼哼唧唧的声音隐约传了出来。
乔蓁蓁在她娘怀里翻了个白眼:“我才不要跟章廷安议亲 ,你看他成天不着正形儿,都快十八了还在捉鸡逗鸟,书院先生都恨不得给他劝退了,你们到底瞧上他哪点呀娘,我都想不明白。”
听着自家姑娘话里话外的嫌弃,季氏无奈地看着她,温声道:“廷安这孩子虽然不爱读书,但是也算我们从小看到大,品性教养都是叫人放心的,你看他虽然爱玩了些,但可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儿?便是连勾栏都不去的。”
闻言,乔蓁蓁扁着嘴哼了一声,倒是也没反驳。
章廷安虽然纨绔,平日里吃酒跑马斗蛐蛐,尽是消遣,但确实从不去勾栏之地做什么荒唐事,是以在这金梁城里,晋国公府的小世子爷虽然有几分吊儿郎当,但名声却从不坏的。
众人只道是个有点肆意散漫的少年公子罢了。
更何况章世子还长着那般俊逸容貌,一双眼瞧着人笑时,不知能迷倒多少小姑娘。
“再者说,我们与晋国公府一直交好,两家知根知底的,你们又是从小一起长大,国公夫人待你也好,若是你俩能议亲,嫁过去我们也放心。”
季氏越说越觉得这亲事极好。
章家家世显赫,是当朝百年大族,底蕴深厚,根基广布,祖上可是跟太祖一起打下基业的功臣,也因此才得来这么个爵位,若是细究来,还是他们乔家有些高攀了。
不过晋国公府并不是那般看重门第高低,不然国公夫人也不会一直说想让蓁蓁做她儿媳,到现在也没给章廷安另外说亲。
章廷安是世子,自己女儿嫁过去便是世子夫人,日后只要国公府不出天大的岔子,蓁蓁后半生都能过得安稳无忧。
季氏所求,也不过是女儿出嫁后能幸福安乐罢了。
偏偏乔蓁蓁不愿意。
虽说亲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季氏就这么一个女儿,平日里都是宠着护着的,自然也不想逼迫她。
好在两人年岁尚轻,一个十六,一个十七,在大梁,世家的千金公子大多成亲年纪都不如平民人家早,二十出头再嫁娶的也大有人在,所以两家便也没急着再寻他人,总还抱了那么点希望,万一之后能成呢?
乔蓁蓁都记不起这是第几次听她娘这么劝了,她也不跟她娘争辩,反正左右进右耳出,回到自己院里了就当没听见。
她管章廷安是什么品性,反正她就是瞧他不顺眼,再说,这金梁城里品性上佳的公子也不是没有,人家还比他有上进心会读书呢。
乔蓁蓁偷偷在心里腹诽,在她娘怀里低着头不说话。
季氏无奈:“好了好了,知道你不爱听,娘不说就是了,左右你就记着这趟进宫需谨慎些,你本就是第一次入宫,万不可行差踏错了。”
之后季氏又叮嘱了好些,快到晚膳时才将乔蓁蓁放回自己的院里。
看着女儿裹着披风走远的背影,她脸上的笑缓缓淡了,轻叹一声,想起昨天夜里与夫君的那番交谈。
那时她便问过:“你说,贵妃娘娘心里可有属意的人选了?”
乔家大爷乔蘅听后,也就着窗外的夜风叹了口气:“哎,想来是没有的,不然单独召见几个看中的小姐入宫便是了,何必还特意办个园游会,城中年纪家世都合适的,怕是都接到邀贴了。”
在先皇后意外逝世后,宫中一直后位空悬,薛贵妃如今执掌凤印,除了位份没到,已是半个后宫之主。
加之薛贵妃的父亲乃是内阁重臣,薛氏一族如日中天,睿王这个王妃的位置盯着的眼睛不在少数。
但乔家不在其列。
乔蘅道:“不管贵妃有没有属意的人选,这事我们乔家都不掺和,陛下虽正值壮年,身体康健,但却未再立后,眼看着几位皇子也渐渐大了……”
未说完的话季氏明了。
正因此,她才觉得此次园游会其实是个烫手山芋。
当初先皇后逝世,只留下了刚满周岁的二皇子,然而两年后,二皇子出了天花,就这样夭了。
如今中宫无主,自然也就无嫡。
几个皇子均由妃嫔所出,虽然从未有人提过,但立储一事,大家不可能不做想。
即便不是现在,储位之争也已是必然。
历朝历代,在这件事上,腥风血雨都不足以为道。
自古成王败寇,功成者享无上至尊,落败者便是抄家灭族,黄泉相见。
乔家没有那么大的野心,也不想在日后卷入这样的纷争,所以别说四皇子这样的天潢贵胄,他们是哪位皇子都不想沾边。
“你切记要好好叮嘱蓁蓁,入宫后需得谨言慎行,若无必要便不用去贵妃娘娘跟前特意露脸了,还有霏霏那孩子,也多看着些,虽然她还尚未及笄,但二房我那弟妹你也知道……”
乔蘅没有再说下去,似是说起二房这位给二弟填房的弟妹就头疼。
季氏给他揉了揉额角,点头应下:“你放心,我都有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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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蓁蓁从季氏的院子回来,小厨房已经把晚饭做好了。
她没太把要入宫的事放在心上,欢天喜地开始用饭。
左右她也不想嫁给什么睿王,到时候老老实实跟在娘亲身边就是了,而且乔蓁蓁觉得贵妃娘娘估计也瞧不上她。
放眼整个金梁城,她的家世不是最好的,样貌不是最出众的,才华也不是最惊艳的,怎么想怎么平庸。
也就是笑起来有些讨喜,看起来是个软软糯糯的小姑娘。
乔蓁蓁自觉对自己的评价已然十分客观,不像某些人,不学无术还没个自觉,仗着有个好皮囊就在人前装大尾巴狼。
她咬了一口炸乳酪,又开始今日对章廷安的第108遍腹诽。
正在酒楼跟好友吃饭的章廷安突然一连打了三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子,微微皱眉。
一旁的向宗被他突然走到旁边开始打喷嚏的动作吓的一抖,筷子上的虾都掉了,遂关心问:“怎么了廷安?终于对上了纨绔子弟的标签,被酒色掏空身子,染了风寒了?”
章廷安白他一眼:“你娘没跟你说这样在外面说话容易被揍吗?什么染风寒,定是乔蓁蓁又在背后讲我坏话了!”
边说他又边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愤愤地嘀咕:“今日又叫她占了一乘上风,我就不信了,我现在就先想好下回见她要说什么,到时候还能没她嘴快?”
另一边的章明风:……倒也是不必如此。
看着自家堂弟一副誓要在下一次交锋找回场子的模样,他将一口鲜嫩鱼肉塞进嘴里,摇摇头:“那你这下回见只怕要等些时候了。”
章廷安挑眉:“为何?”
“我昨日听到我娘说薛贵妃给我们府上来了邀贴,要在宫里办园游会,城中好几家的千金应该都要进宫,我还听见三婶叮嘱了阿怜好几句,蓁蓁应该也要去。”
“所以呢,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
章明风:……
他这堂弟在大多数时候都十分聪明,但有些方面实在不灵光。
“宫里娘娘招贵女们入宫还能是为了什么?别管用的哪个由头,都是为了挑媳妇!”章明风看着章廷安和一脸懵的向宗,恨铁不成钢地摇头,“你们俩是真一点这方面的弯都不转啊,这样还怎么娶到媳妇!”
向宗听罢,耿直道:“相亲就相亲,还要搞什么园游会,也太麻烦了。”
章明风对他向来的一根筋思维已经放弃,转而看向章廷安:“这几日估计城中这些千金们都忙着准备进宫的事呢,而且贵妃娘娘要给睿王相看正妃的人选,若是到时候属意蓁蓁,她更有的忙了,哪还会整日往外跑。”
章廷安摸着酒杯,越听堂兄这话越皱眉,直到最后一句,他忍不住了,嗤之以鼻:“乔蓁蓁那般骄纵的性子,人也不出挑,还牙尖嘴利的,贵妃娘娘能看上她?”
少年一甩高高束起的发,脸往旁一偏,背着光,有些叫人看不清神色,只能听见他的嘀嘀咕咕:“我才不信。”
章明风瞥了他一眼,突然老神在在地喝了一口酒,缓声道:“那谁知道呢,蓁蓁可爱讨喜,没准贵妃娘娘就喜欢她那般的也说不定啊。”
偏着头的少年听了这句,“呵呵”了一声,一脸不信,只是握着酒杯的手无意识紧了两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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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妃娘娘的园游会定在十日后,这是在给众位贵女准备的时间。
大
家都心知肚明此番园游会是为了什么,有心想要争一争的,自然会从头到脚都好生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