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软帐偷欢上,他似乎很是在意她所想,她若不愿了,他便不再提这一举。
仿佛于床笫之上,大人素来是卑微的,所有的掌控之权早已落在了她的手上。
可她哪回不是心甘情愿……她不得不承认,在鱼水之欢上,她早就将自己放纵,早就陷入了泥淖里。
温玉仪知他的脾性,泛红着面颊,轻声答道:“大人莫问了,我自然想的,只是这时辰不宜……”
“当真?”
冷眸透出一丝喜色,他这才行近,扬袖带她入怀,身子一倒,便倒入了幔帐中。
大人好似未听后半句,直将她抵于卧榻,碎吻不由分说地落下。
本能轻攀着大人的肩骨,她眉眼似涌过一汪春水,丹唇凑近半分,惹得榻上肃影的欲妄剧烈荡漾。
“大人分明念得紧,还非要装作正人君子之样。我早就看穿大人了……”
她羞怯回应,敛下眼睫时便不再抬目望了,自觉解起大人的衫袍暗扣,一言一行都勾诱得要命。
哪能经得起怀内娇柔这般诱引,楚扶晏一握女子的素手,随之偏头吻下。
他觉自身愈发沉沦,心间骤然升起无尽心火,灼烧于交缠气息间,燃得她心下发了慌。
忘却大人虽然是遵照她所愿而为,可一经应下,大人便会失尽分寸……
温玉仪情难自抑,颇为大胆地扯乱他锦袍,随后双手被蓦然桎梏。
她神思晃动,感到大人的碎吻正不安分地在肌肤上游移。
“玉仪……”
他再次乱了方寸,低低地沉吟,从锁骨吻至耳垂,再徐缓移至温软樱唇,嗓音喑哑,发着颤道:“我不想再与你离得远了……”
“嗯……”已混沌得停止了思索,她半晌无法深思,只含糊地回道,“那就不分离了……”
红绡罗帐旖旎连绵,夕阳映上窗幔,丝缕柔晖铺洒于软榻上,照得一方春色更是缱绻。
从窗缝透过的凉风撩动着心上春意。
庄重威肃的锦袍被掷落于榻下,连同几件素裙薄裳交叠,帐内人影微晃,隐约有轻吟随风拂回花影中,与初升明月一同点缀着夜色。
几番雨尤云殢后,才觉凉意渗透进玉肤里。
温玉仪若鸟雀般朝清怀缩了缩,柔婉纤指缠上大人微乱的发丝。
她和先前未有差别,仅是悄无声息地乖顺待着。
玉容染尽了红绯,她只是不声不响,便可使他心神不定,心乱无解。
怕她这娇软身躯真着了寒,楚扶晏伸手拾上散落的裙袍,轻缓地盖于她身上。
又尤为怜惜地将她紧拥,他在丹唇上再掠夺了几般,却是浅尝辄止。
犹如安抚着怀中娇羞,攫取够了,便不再欺负。
她良晌理清思绪,思忖起正事来。
想那皇城使怎会听他之命行事,实在匪夷所思了些。
“大人还未和我说,楼栩是为何会向大人投奔?”
对此像是也有困惑缠绕于心,他微扬清眉,回想起当日之景:“那日他奉命前来刺杀,反被我生擒。我本想灭他的口,可他却说愿诚心归顺。”
看来楼栩是沉思了良久,当初在天牢前问她的话定是经过了澄思渺虑,温玉仪不由地感慨。
未想那刚直忠义之人竟会有意谋逆……
“想来楼栩是难忍陛下昏庸多时……”她垂眸感叹,不用深想便知,这位皇城使是动了逆反之念,将原先秉持的刚正之气舍弃殆尽,“他想了许久,才决意行此大举。”
楚扶晏应声颔首,不疾不徐地道起彼时定下的一计:“我便顺水推舟,将计就计,让他回禀李杸,已将我刺杀而亡,以令其放松戒备。”
于是,传言就成了那样。
世人笃定曾经一手遮天的楚大人已被暗杀,谰言又传入晟陵,她才听到噩耗频频传出,便有了这不得收场的局势。
“原来如此……那我还真要对他道一声歉,白日太过鲁莽了,”楼栩的脖
颈上落下的如注鲜血缓缓浮现,她不堪回首,惭愧得抬不起头来,“差点……差点,那剑刃差点划破了咽喉。”
“夫人与楼栩说的,我可都听得一清二楚。”说起方才的情形,他忽有兴致,轻望此时涨红脸的姝色,不觉调侃。
“字字句句,皆是为楚某而道……”
“若知大人还活着,我定不会冒然说那些难堪的话……”温玉仪赶忙正经回语,又想到楼栩所说胜负一事,猜测此二人定当是打了什么赌,迟疑问道。
“他说……大人赢了,是赢了何事?”
他左思右想,觉她实在好奇,就坦然言之:“我与那楼栩打赌,夫人若为我鸣一句不平,往后他便听我之命。”
“如此卑鄙之赌,楼大人也会应?”
大人遭人毒手,她自会来寻仇,昔日一道被押入天牢的景象仍未散去,必输的局,楼栩怎会轻易应允……
她再度陷入暗忖中。
多年知楼栩的心性,如今她忽然又看不透了。
思虑过后,她恍然大悟般开口:“除非他是真心打算投靠……”
虽有归顺的心,却没有说出口的胆,那皇城使急切地想寻找时机言明,他便予其台阶下。
楚扶晏深眸不禁一凝,大局在握般冷笑道:“夫人说对了,楼栩许是觉得李杸扶不上墙,想投诚于我,我见他迟迟开不了口。便随意给他找了个借口。”
真相大抵知了一遍,庆幸所听的谣言并非是真,她长叹作罢,顺其自然地更起衣裳。
床笫上的欢愉似是在冷静下烟消云散了。
“大人就真不怕我听闻死讯,就去另寻新欢了?”
温玉仪忽而一想,莫名顿住了举动,侧目一瞥,余光恰巧飘荡至他清容上。
闻言容色顿时暗下,他从容回望,答得云淡风轻。
“你若是敢,我让你立刻守寡。”
那寒意措手不及地袭来,令她浑身猛烈一颤,仿佛这念头是再也不可提及。
明明是大人说的,若他当真不幸丢了命,她便可再寻良人而嫁……
大人此刻却又凛然反悔,丝毫君子之风都不曾见着。
埋怨之气弥漫于雅房中,她慢条斯理地将裙裳理得整洁,边理边低语道:“大人自己说的,若等不着大人,便找个再是心仪的公子成亲。大人怎能出尔反尔,说出的话都不作数了。”
“我若真死了,奈何不了他,便想着让夫人有一人可托付……”楚扶晏重申起当时的初衷,越说越觉晦气,有些后悔让楼栩传出死讯。
“可我尚在世,就容不得他。”
眸底冷意未褪,他蓦地冷哼,又轻巧地添了一语:“敢抢楚某的夫人,真想看看何人有这个胆……”
罢了,大人这性子果真是招惹不得。
温玉仪眼见夜色渐深,起身就想着去找楼栩赔礼道歉。
“好在大人无恙……”她弯眉作笑,退拜着欲离开这间雅室,让他莫太担忧了,“趁夜色还未深,我寻楼大人去了。”
“与楚某才行完鱼水之欢,又去寻他夜谈清闲之话……”深邃眸光停于行欢过后的颈处殷红上,楚扶晏微然凝眸,却偏偏不告知她,“楼栩若知晓了,恐是会心生妒意。”
“你我早已成过夫妻,他为外人,有何妒意可生的,”没觉得有可在意之处,她抚平褶皱的裳摆,敛下贪欢之性,端步走出了雅间,“不与大人戏言,我去去便回。”
落月挂柳,霜重月华孤,客栈外寒风徐徐,寻了各处皆寻不着那如松柏屹立的身姿,也不知楼栩究竟去了何处。
温玉仪寻觅那身影近半时辰,终在城楼下止了步。
那人影正立于一棵槐树下,单手执剑,仰眸望着高悬皓月,对旁人很是疏离,似独自在想着何事。
面前之人的颈部伤口已被纱布包扎,她款步走上前,浅笑着与之一起赏起明月。
“楼大人好雅兴,竟独自在此赏月。”
楼栩诧异,不想已到了安寝之时,她竟还未入睡:“这么晚了,温姑娘还未就寝?”
不经意一瞥,他便瞥到女子细嫩颈肤上留下的几簇嫣红,虽不显明,却仍令他感到刺目碍眼。
深知那痕迹是因何而留,他紧紧地一握剑鞘,翻涌出的不甘似要将长剑握断。
“专程为今日的无礼之举来向大人道歉,望楼大人不记我之过。”
温玉仪凝肃地俯身,不知脖颈上的吻痕被瞧得彻底,行得毕恭毕敬,诚然赔起不是来。
第97章
一想便知这痕迹是何人所为,兴许还是那人刻意让她来此挑衅,楼栩目光轻微颤动,片晌才启了唇。
“温姑娘是楚大人偏护之人,就算下官有歹心,也不敢唐突半分。”
“方才为何不辩解?”倏然不解般问着,她紧望被纱布覆上的伤痕,心有余悸地看他,“若非楚大人来的及时,我已痛下杀手。”
楼栩被望得有些不自在,朝旁避了些,浩然双眸回看向天边明月,低笑着嘲讽自己:“下官一度荒谬地想,死于温姑娘之手,好似也是一种解脱。”
如此荒唐的说辞她自然不会信,他素来秉公处事,心中想的仅有朝野王法,满腔抱负,哪会甘愿因一女子而殒命。
只当是听了儿戏话,她低眉淡笑,悠然回语:“楼大人是追寻公正公道之人,心有大义一生为朝。死在姑娘家手上,绝非是大人所愿。”
岂知身旁的清澈之影徒然相望,说得斩钉截铁,眸子里映满了她的身影。
“下官无愧天地,却唯有愧温姑娘。”
往日曾道下的情窦初开之言如婆娑树影摇晃于心间,她顿然明了其意,却已不愿再想起。
又或是,决意来为楚大人寻仇的那一刻起,她便将此情念剪了断。
“你我本就没有任何亏欠,不过是天意捉弄,各走了不同的路,”温玉仪莞尔一笑,和身侧挺拔的男子畅意而谈,“我已寻到安身之处,但愿楼大人也能寻求到。”
见她欣喜,他似也有些微释怀,随之笑道:“见他待温姑娘如此,下官便也安心了。”
言及此,她忽然想起曾跟步他旁侧多日的那位柳姑娘,似乎已许久未见。自打他提亲的消息传遍了上京城,她便再未见过那名柳氏女子。
“大人后来没和柳姑娘成亲?”她脱口而问,问出口时顿觉自己是多此一举。
之后再未听到他大婚的消息,想必是不了了之。与他曾说的无二致,为挡家父安排的婚事,和那柳琀只是行了最下策罢。
楼栩闻声轻笑,转眸望她时,似比月华还要皎洁:“都说了是逢场作戏,柳姑娘是好意相帮,并无越矩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