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他一边伸手抚过她的眉眼,一边开口回答:“什么花都衬愔愔。”
“愔愔若是喜欢芍药,朕让司苑司将芍药都送去承光宫,如何?”
姜令音仰着头,轻声:“比起芍药,妾身更喜欢木芙蓉。”
扶喻笑了,“行,往后宫里的木芙蓉都是你的。”
姜令音不大满意:“那芍药也都是妾身的吗?”
扶喻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怎么这么贪心?”
姜令音立即不服气地道:“明明是陛下金口玉言,怎么变成妾身贪心了?”
扶喻懒得和她争辩,替她整理了一下衣裳和仪容后,又不咸不淡地笑了声:“朕看你的承光宫往后就要变成花房了。”
姜令音撇撇嘴,小声嘀咕了一句什么话,扶喻没太听清,“说什么?”
姜令音眨眨眼,讨好地笑笑,“妾身想问陛下今日叫妾身来,是要做什么?”
同时,她又疑惑:“陛下这几日都不忙吗?”
扶喻没好气地掐了掐她的脸颊,“现在才想起来这个问题,是不是太晚了?”
他若是不清闲,哪来的时间同她闹腾?
扶喻道:“再过几日就是母后的寿辰了,朕打算出宫看看母后。”
姜令音一怔,连忙追问细节:“太后殿下的寿辰?那陛下打算何时出宫?陛下一个人去吗?”
扶喻“嗯”了声:“朕不打算大张旗鼓。”
太后如今身处皇恩寺,皇恩寺位于长安的南边,离长安并不算遥远,若是坐马车,约莫需要两三个时辰。
姜令音反应了一会,忽然呐呐:“那陛下告诉妾身这事做什么?”
说她伶俐吧,有时候又格外迟钝。
扶喻漫不经心地理了理自己的衣襟,反问她:“愔愔以为朕为何要告诉你?”
姜令音眼睫微颤,似是回过味来,但神情仍是不敢置信,“陛下要带妾身一起吗?”
她压低了声音,却泄露出几许激动和兴奋。
“妾身真的能出宫吗?”
话是这么问,女子眼神却发着亮,里头写满了明晃晃的三个字:“带她去”。
扶喻忍俊不禁,没再逗她:“带你去。”
“真的?”
“真的。”
姜令音拉着扶喻的胳膊晃了晃,双眼一弯,“陛下金口玉言,可不能诓骗妾身,让妾身白欢喜一场。”
扶喻没有犹豫地点了下头,为了叫她放心,又朝外唤了庆望进来,吩咐道:“你令主子过几日和朕一道出宫,给她备几套衣裳。”
庆望笑眯眯地应下。
姜令音见状,也有模有样地朝扶喻高声谢恩:“妾身多谢陛下恩典,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待庆望退下,姜令音后知后觉地道:“陛下,妾身还没见过太后殿下呢。”
扶喻挑了下眉,等待她的下文。
“去拜见太后殿下,又是太后殿下的寿辰,妾身总要准备一份贺礼吧——”
姜令音一瞬间瞪大了眼睛,“妾身还什么也没准备呢。”
扶喻平静地望着她,仿佛没听明白她的暗示。
他慢慢地勾起唇,淡淡出声:“那愔愔以为,太后是那么好见的?”
姜令音噎住了。
这倒也是,除了晏平元年入宫的六位嫔妃外,之后选入宫的嫔妃都还没有人见过太后呢。
虽然太后不在后宫里,但姜令音相信,这后宫的消息丝毫瞒不过太后的耳目。
太后是扶喻的生母,也是先帝的嫡妻,先帝在世时,太后身为皇后,名正言顺地掌管着后宫,先帝驾崩后,新帝未立皇后,便一
直是太后握着凤印,即便后来宫权过渡给了淑妃,但太后在后宫里的势力岂会消失得干干净净?
姜令音虽不了解太后的性情,但能稳坐皇后之位,并扶持自己的亲生儿子登上皇位的女子,岂会没有点手腕?
只是,扶喻怎么会想带她出宫呢?
第88章 筹谋承光宫独占了八分春色。
姜令音心里这么想,嘴上也问出了出来。
扶喻有些讶异,他还以为女子会在他面前装聋作哑,将此事轻轻揭过去。
姜令音见他看着自己不说话,黛眉轻轻蹙起,“妾身失言了,陛下应当不止带妾身一人去拜见太后。”
扶喻没有立后,他去给太后贺寿,身边岂会只带着她一人前去,否则,这算什么?
扶喻神色一凝,也意识到女子会错了意,但同时,也反应过来她的顾虑。
的确,若他只带女子一人去皇恩寺,怕是不大妥当。
他顿了顿,正要开口,却听女子问:“不知陛下会带几位娘娘前去,妾身也好有个准备。”
她要准备什么,扶喻没有问,他不动声色地看着女子微有异样的面容,迟疑地开口:“顾贵嫔与你同去。”
姜令音心里有所准备,听到顾静姝的名号时仍有一怔,只有她吗?
扶喻补充:“愔愔与顾贵嫔入宫后还不曾见过母后,让母后见见也好。”
想来扶喻早有打算,姜令音没再多言。
殿内便突兀地安静了下来,刚刚和乐的气氛一下子淡了许多。
扶喻今日召她来,偏又没有研墨之事,这个话题戛然而止,姜令音的沉默在扶喻看来便显得很无措。
他摩挲了一下指腹,出声打破沉寂:“不是喜欢看游记吗?”
姜令音迅速反应过来,他是在向自己解释她之前的疑问。
“今年夏日,朕带你去承平行宫避暑。”
他开了口,姜令音也顺势接过话,她嘟囔了一声:“妾身先前去过几次皇恩寺。”
皇恩寺香火旺盛,名义上又是皇家的寺院,里头还住着当今太后,各州郡不知多少人都慕名前去过。虽说见不着太后,但总能遇到几位身份尊贵之人。
多的是人盼着去求一步登天。
说来也巧,姜令音同扶喻的初遇便是在皇恩寺。
想来那时候,扶喻便是去那儿见太后的吧。
“不过从前妾身都是一个人去的,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同陛下一道。”
她说得轻快,让扶喻哑然失笑,须臾,他也道:“朕从前也没带过人去皇恩寺见母后。”
故而他去一次,母后就要问上一句:“何时带着皇后来她这儿。”
他始终不愿立后,母后不想劝他,便也随着他了,只是见他一次,嘴上总要念叨一回。
这回带她去,也不知母后会怎么想。
姜令音闷声:“那陛下这回又带着妾身,又带着顾贵嫔,可算是把先前的补上了。”
扶喻眉心跳了跳,有一会儿没开口,眸中似有深意。
姜令音暂且不想和他谈论顾静姝。
先前她试探过一回,扶喻给她的回答却是让她不与顾静姝相比。
他说,她与顾静姝不一样。
可人与人本就不一样。她们到底哪儿不一样呢?
姜令音敛了敛眸子,装作若无其事地换了个话题:“那妾身先回去准备寿礼了。”
她福了福身,打算离开。
“愔愔。”还不等她转身,扶喻蓦地叫了她一声。
他的嗓音一贯是清冷的,语气也偏淡,但每次唤她“愔愔”时,却显得格外得柔和。
姜令音动作一顿,听他低声说:“不要胡思乱想。”
她抬起眼眸,有点不确定扶喻真正的意思是否是她所理解的那样。
但扶喻的眸色漆黑深沉,宛如一汪深潭,叫她看不清里面藏着的真正的情绪。
姜令音弯了弯唇,“好,陛下放心,妾身明白的。”
她原也没有以为扶喻只带她一人去拜见太后,便是扶喻打算带她一个人去,她也不能坦然接受。
这样的风口浪尖,她暂且站不稳,也承受不住。
有顾静姝同她一道儿,彼此分担一些,也是极好的。
……
庆望将姜令音送出勤政殿后,重新回到扶喻的身边。
“陛下。”
扶喻可有可无地应了声,忽然问:“你令主子的簪子还没找到?”
“陛下恕罪。”庆望毫不含糊地躬下身子请罪,“奴才命人寻遍了令主子去过的御花园、清音阁……都没找到簪子。”
扶喻拧眉,冷声道:“再接着找,既是丢了好几日,恐怕已经被人捡了去。”
“是,奴才遵旨。”庆望请示性地抬了抬头,“陛下,奴才可要去景春宫告知顾贵嫔,过几日随陛下去拜见太后一事?”
陛下先前只吩咐他给令贵嫔准备出宫的衣裳,却没叫他备马车,若是顾贵嫔也前去,总不能都挤在陛下的马车上。
扶喻也想起了此事,他抿了抿唇,“你去一趟景春宫,让顾贵嫔准备准备。再吩咐下去,多准备两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