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嗤了一声,随即撇过脸。
姜衔玉愣在原地,一时有些无措。皇长子虽没太听懂姜令音的话,但到底会察言观色,他很快缩进了姜衔玉的怀中。
“母妃……”他攥着姜衔玉的胳膊,颤声唤回她的思绪。
姜衔玉低头摸了摸他的头,开始轻声安抚他的情绪。
二人之间紧张的气氛被一旁的瑾妃和沁婕妤收入眼中,她们敛着眉,没泄露出异样的表情。
姜令音没在意旁人的目光,甚至她希望,有更多的人知道她与姜衔玉的不睦。
她是她,姜衔玉是姜衔玉,不要将她们混为一谈。姜衔玉的背后是绥安侯府姜家,但她的背后,空无一人。
最好是将她与姜家割席。
扶喻或许并不会在意这一点,但这是她的态度。
……
生辰宴会上难得的没出任何岔子,一直到人群陆续散去,瑾妃才松了口气。
看着陛下和令昭仪相携而去,她反而抿了一丝笑:“如今的令昭仪,竟比从前的蕙妃还要得陛下的宠爱。”
她很少谈及蕙妃,这会儿显然心情不错。倚琴便也笑了笑:“再得宠又如何?”
瑾妃不可置否。
蕙妃是得宠,还诞下了皇长子,可她却没享福的命,连生的皇子也喊别人“母妃”。
令昭仪呢,年轻好颜色,不过是以色侍人。膝下没有子嗣,手上也没有权柄,光靠陛下的宠爱又能维持多久呢?
倚琴知晓她高兴的原因,接着道:“如今淑妃娘娘不在行宫,顾婕妤又要照料蕙质公主,想来今年的中秋宴会,陛下要另选人来操办了。”
“眼下除了娘娘,还有谁有这个资格呢?”
瑾妃看她一眼,正欲说什么,外间忽然响起一阵喧闹声,紧接着,便有宫人急匆匆来报:“瑾妃娘娘,不好了,陛下落水了——”
瑾妃倏然站起身,“什么?”
霎时间,她的脑子一片茫然,以至于宫人后面的话她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她顾不得仪态,撇开倚琴的手,迅速往殿外走去。
倚琴心里顿时一咯噔,短短几息内,她明白了自家娘娘这般焦急的原因:今日绝不能出任何差错。
娘娘需要靠着今日的宴会得到操办中秋宴会的权力。
好不容易淑妃娘娘不在,一旦娘娘将中秋宴会操办好,让陛下瞧见,往后回到宫中,协理后宫之权难道还少得了吗?
陛下先前之所以不让娘娘接触宫权,便是因为娘娘要照顾二皇子,不得分神。可如今二皇子年近五岁,再过一年便是入学堂的时候,到时候,娘娘完全有精力处理宫务。
再者说,陛下明显有分散淑妃手上权力的意思,顾婕妤都能协理后宫,娘娘位分仅次于淑妃,为何不能?
今日的宴会,万分重要。
对姜令音来说,也是如此。所以,她不能错过这次送到手边来的机会。
只是,她原先并没有打算让扶喻落水。可谁让,扶喻要同她一道离开呢?
姜令音靠在扶喻怀中,神色格外平静。
耳畔边,是扶喻怒不可遏的声音:“查!给朕严查!”
一声令下,周围的侍卫和宫人都行动起来。
瑾妃出来的时候,正好听到这句话。她堪堪平复心绪,上前福身,“陛下,是妾身来迟了,不知方才出了什么事?”
围绕在扶喻四周的嫔妃不约而同地看向她,见扶喻没有开口的意思,沁婕妤只好上前一步,苍白着脸,回她的话:“瑾妃娘娘,陛下和昭仪娘娘坐的船只不知何故渗了水。”
她点到为止。
瑾妃脸色蓦然一白。
所有的船只她都命人检查过,怎么会出现渗水的现象?还恰好是陛下乘坐的那只?
她扫了眼四周的情况。
宗亲和朝臣尚且不曾全部离开,他们虽低垂着头,目光没落在她身上,却还是叫她打了个寒颤。
说是落水,但发现及时,又有侍卫护着,扶喻并没有掉入湖中,只是衣角沾了水。可即便如此,也算是损伤龙体。
这罪,可不小。
瑾妃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姜衔玉,也毫不犹豫地跪下请罪,“陛下恕罪,今日之事,妾身一定调查清楚。”
扶喻冷冷地看了她们一眼,“不必了。”
他可以容忍后宫嫔妃间的小打小闹和争风吃醋,但此事事关皇室颜面,大庭广众之下,他差点跌入湖中,简直可笑!
姜令音用余光去看瑾妃和姜衔玉的反应。她知道,不论事情最后的结果如何,她们都不可能再操持下一次的宴会。
即使与她们无关,她们也不知情,可又怎么样呢?扶喻会在乎吗?
他不会。
他这个人,行事常常无视规矩,随心所欲,却也有自己不可触碰的点。
恰好,脸面是其中之一。
想到这里,姜令音突然庆幸她是同扶喻一道差点落水的。
在扶喻眼中,她同他是一样的无辜。
姜令音身上也没湿多少,但夏日的衣裳单薄,扶喻不肯松开她,让旁人看了她去,便一直将她护在怀中。一直到回到含清殿,扶喻才叫芮姑姑带她下去换衣裳。
宗亲和朝臣们哪想知晓宫闱之事,一得到扶喻的吩咐,就着急忙慌地坐着被侍卫们检查过的船只陆续离开。
其他人则跟着扶喻来到含清殿。
两位皇子和公主被宫人们各自带下去,瑾妃和姜衔玉虽没再跪下,却没得赐座,嫔妃们便依照位分高低自主站成了两列。
姜令音在换衣裳的时候,侍卫们则在检查船板渗水的原因。
等她出来时,正好听到苏穆清在禀告:“……臣以为,是有人蓄意松动了船板。”
“微臣审问过掌管船只的宫人,他们说,这船只是掌事的今日宴会前向昭仪娘娘借用的,使用前也都仔细检查了一番,且船只来回了好几趟都没有渗水的现象。”
苏穆清一顿。
他的眼前划过一片胭脂色的裙角。
而后,是女子清脆的声音:“的确如此,陛下,妾身去蓬莱殿时,便乘坐了一次。”
沁婕妤和段采女也上前道“是”,且不曾发现异常。
顾静姝沉吟道:“陛下,
船只宴会前既然还好好的,那只能是宴会时被人动了手脚。”
动手时间范围缩小后,在场人的嫌疑却缩小不了。
第110章 宫权“赐协理后宫之权。”……
当时她们都在宴会之中,都有可能吩咐宫人去做手脚。只是,殿外四处都有侍卫看守,谁能躲过他们都眼睛对船板动手脚呢?
还偏偏挑中了令昭仪的船?
苏穆清对此有些困惑,却没急着说出口。
旁的船只都没有问题,唯一有问题的是令昭仪独有的船。这怎么看,都像是针对令昭仪的。
扶喻想到这一点后,眸色深了深。
他不会相信这是个巧合。
同样,他也排除了女子的嫌疑。
船只在名义上是女子的,她有什么理由对自己的船只动手脚?
况且,谁也不知道他今夜会同女子一道乘船离开。
扶喻兀自沉思了一会,冷声:“继续查,今夜所有靠近过船只的人,都带下去审问。”
既然是宴会开始后才为人所破坏,那只要仔细审查出入蓬莱殿的宫人,看看有什么异常之处,毕竟寻常宫人不可能有机会触碰船只,即便此人躲过了侍卫的眼睛,但想要不留蛛丝马迹,是绝无可能。
姜令音眼神微动。
当然不可能是当着侍卫们的面破坏船板,今日宫人们来来往往,人员混杂,且侍卫轮番值守,但若有人潜入湖中,掐紧了那换人的间隙,又有多少人能注意到湖面上的动静呢?
只是,做事必会留有痕迹。
扶喻下定决心要彻查,那跟在各宫嫔妃身边的宫女自然也被列入范围之中。
脚步穿梭声隔着帘子传入众人耳畔,不安的心绪在殿内悄无声息蔓延着。
不多时,一个宫女被带着跪到了殿中,宫妃中,有人眉心一跳。
庆望躬身:“陛下,诚妃娘娘身边的兰汀曾在宴会期间坐船离开了蓬莱殿约莫两刻钟。”
姜令音几乎是下意识地转看向姜衔玉。
姜衔玉还算镇定,她盈盈福身,道:“回陛下,妾身确实吩咐兰汀出去了一趟。”
“大皇子在宴会上咳了两声,妾身担心他受寒,便命兰汀回去讨了一件衣裳。”
她这么一说,扶喻倒也有印象,只是他望着兰汀,神色晦暗,“什么路程来回需要两刻钟?”
兰汀身子颤了颤,勉强稳住心神道:“回陛下,奴婢本该一刻钟就能回来的,只是路上不慎撞了尚食局的人,弄脏了衣裳,这才耽误了时辰,尚食局的女史能为奴婢作证,还有奴婢换下的衣裳也在奴婢的屋子里。”
她说得话,自有人去证实。
很快,芮姑姑带着检查的结果回来:“陛下,确如兰汀所说。”
姜令音忽地蹙起眉头,欲言又止地看着兰汀。
沁婕妤察觉到她神色的变化,不由地出声:“昭仪娘娘可是想到了什么?”
扶喻也有点意外:“怎么了?”
顶着众多的视线,姜令音上前两步,她的视线轻飘飘地掠过兰汀,定到姜衔玉的脸上。
“诚妃娘娘,我记得,兰汀会凫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