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喻似有所觉,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看什么?”
他眺望着永安宫小厨房的方向,淡声:“故意的?”
他并不觉得姜令音是逆来顺受的性子,所以猜测她是为了报复回去,故意纵的火。
姜令音眼睫微颤,敛去眸中的情绪,意味不明道:“陛下觉得妾身会煎药吗?”
扶喻一时没明白她表达的意思:“什么?”
姜令音抬眼看他,声音微微一软:“祺充仪让妾身煎药,妾身不会。”
她蹙着眉心,说不出的楚楚可怜。
扶喻一怔,却没说话。他垂着眼,不知从哪取出一条帕子,开始擦拭她脸颊上的灰尘。
一直到銮驾停下,他才淡淡道:“朕没怪你。”
说这话时,他总觉得有些别扭。可姜令音听了,却展颜一笑:“陛下当真不怪妾身吗?”
扶喻下意识地抚了抚她的眼尾,轻颔首道:“不怪。”
他心想,比起蹙着眉的样子,他还是更喜欢她笑起来的样子。
姜令音眉开眼笑,张开手抱住了他,声音又轻又柔:“陛下,您对妾身真好。”
扶喻心中一动,回抱了她。
在他视线看不到的地方,姜令音却再次将目光定在了薄纱后那朦胧的身影上。
虽隔着帷帐,但她却根据记忆中的身形确定了那个人的身份——
苏穆清。
这个名字在她舌尖绕了一圈,带着丝丝的缠绵。
真好,她又遇见他了。
跟在銮驾的苏穆清一直低着头,腰间的白玉竹节玉佩随着他的步子轻轻晃动。
銮驾停在钟粹宫外,扶喻揽着姜令音的腰肢走向熙和殿,走了一半,他突然回头看向沉默不语的苏穆清,道:“和静姝一起用个膳再回去吧。”
苏穆清拱手,声音难掩激动:“臣多谢陛下恩典。”
姜令音听着他的声音,嘴角泄出一丝笑意。
苏穆清就在她身后,可她跟着扶喻一直不停地往前走,没有回过一次头。
……
姜令音洗净了面容,又换了一身衣裳,从屏风后出来时,却见扶喻坐在榻上,手里握着一支发簪把玩。
是她发髻上今日戴的那一支水仙花玉簪。
姜令音眼眸微闪,移步上前,唤他一声:“陛下。”
扶喻眼皮未抬,恍若未闻。
姜令音默了默,忽然从他手中抽出了簪子,一点点挤进他的手指,与他十指相交。
“陛下不是说不怪妾身吗?”她晃了晃手指,十分不解。
当下,姜令音是站着,而扶喻却是坐着。
一直以来都是抬头看他的姜令音此时微微低着头,扶喻对这个姿势很不习惯,手腕一折,将女子拉着坐到了自己的腿上,目光变成了平视。
今日的姜令音比先前安静许多,也乖巧许多,可扶喻心里没由来地生了些烦躁。
他嗤了一声:“朕让你入宫,可不是让你去给人煎药的。怎么,先前掀桌子的勇气都用完了?”
姜令音讶异地望着他,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
扶喻话一说完,又觉得懊恼。
他这样说,岂不是在纵容她的气势?
但说出口的话又不好收回,扶喻紧抿了抿唇,正打算用空闲的手从案几上端起一盏茶。
姜令音却忽然凑近他,低低一笑:“那陛下让妾身入宫,是为了什么?为您开枝散叶吗——”
后一句话的尾音上扬,带了些许的期待和揶揄。
扶喻手一抖,脸上传来一道温热的触感。
女子身上的馨香细细密密地裹住了他。
屋内寂静无声,这个吻占据了二人所有的注意。
姜令音好学,也喜欢举一反三,吻过他的脸颊和鼻尖,温柔的轻吻渐渐转成了唇齿间的交缠。
扶喻眼神复杂,刚才安静的是她,现在热情和卖力的也是她。
但很快,他便没空去想了。
思绪被人牵动,陌生的潮涌几乎淹没了他的神智。
寝殿里没有熏香,但空气中却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旖旎气息。
一院之隔的怡和殿气氛却是无比温馨。
顾静姝看着许久不见的苏穆清,眼眶登时一红,“小舅舅,你瘦了。”
她情绪很少外露,但在自家亲人面前,她总是想哭就哭,想笑就笑。
苏穆清原地转了个身,无奈道:“我这是壮实了,哪里瘦了?静姝,你可别哭了,叫旁人看到了,还以为我欺负你了呢。”
顾静姝破涕而笑,同他说起了正事:“小舅舅这次回来,陛下可安排了你去做什么?”
苏穆清脸色一正,坦白道:“陛下让我在御前待着,不准我出长安了。”
能在御前待着的,都是年轻一代的子弟,帝王为自己培养的心腹之臣,前途不可限量。
顾静姝放下了心,轻道:“外祖父和外祖母这两年身子不大好了,我进了宫后再无法近身侍奉他们,小舅舅能在长安待着,到底让我安心些。”
苏穆清挠了挠头,却露出苦恼之色:“你如今嫁了人,他们恐怕就要催我成亲了。”
“不会。”顾静姝笑一笑,安抚他,“入宫前我已经同外祖父说过小舅舅想先立业的想法,外祖父也答应了,这几年小舅舅只管安心跟在陛下身边做事就行。”
苏穆清眼前一亮,神采飞扬地朝她作了一揖,“静姝,你真是小舅舅的好外甥女。”
他顿一顿,小声关心:“陛下待你如何?”
“自然是极好的。”顾静姝微微含笑,“小舅舅放心。”
苏穆清见她神情不似作假,咧嘴笑起来:“那便好,以后我在御前,倒是更方便照顾你了。”
对于这种话,顾静姝笑而不语。
寒暄过后,苏穆清看着顾静姝,眼神忽然变得坚定又深邃:“静姝,你记住,你的身后是整个苏家,还有你的小舅舅,永远不要畏惧旁人。让你入宫,已经是委屈你了。以后,小舅舅不会让你受任何委屈的。”
“知道了吗?”
顾静姝点点头,没有说话,但无声胜有声。
虽说扶喻让苏穆清留在宫里用膳,但这到底是后宫,不大方便,苏穆清逗留了一柱香时辰,便起身向顾静姝告辞了。
顾静姝送他到钟粹宫门外。
苏穆清见銮驾还在,不由地好奇道:“还有谁与你同住在这里?”
顾静姝道:“绥安侯
府的姑娘,如今是陛下的姜贵人。”
苏穆清“哦”了一声,不知想到什么,又问:“陛下很宠爱姜贵人吗?”
他方才并没有见到姜贵人,但余光瞥见了陛下将人抱着进入了銮驾的那一幕。
顾静姝点点头,提点他道:“姜贵人是陛下新宠,小舅舅在御前走动,往后应当能见到。不过,她脾气不大好,小舅舅注意些,莫要冲撞了她。”
苏穆清深以为然:“世上像静姝这样温柔的女子可不多见。”
御前侍卫与后宫嫔妃唯一能接触的地方便在勤政殿,倘若陛下召嫔妃去勤政殿,难免不会撞见几次。
苏穆清想一想,又道:“陛下一向不喜欢后宫中的娘娘们去御前,我不会碰上的。”
“不慎碰上了,我也会避着的。”
御前的侍卫可不能与后宫嫔妃有过多的牵扯。这一不小心,可就是牵连好几族的罪名。
顾静姝也只是随口一叮嘱,毕竟,苏穆清在御前的时间可比她在宫里的世界长的多。
送走苏穆清,顾静姝折身回到寝殿。
秋风阵阵,院子里的树叶婆娑,头顶上乌云密布,看着是要下雨的前兆。
第26章 中毒“陛下一点都不心疼人。”……
等姜令音和扶喻将身上清理干净,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
阵雨过后,高空黑漆漆的没有一丝光亮,弯月也不见影踪。
雨后的桂花残落了一地,香气隐没在风中。
姜令音依偎在扶喻怀里,懒懒地开口:“陛下饿不饿?”
扶喻没戳穿她的小把戏,直接唤人传膳。
他微微拧眉,捏了捏女子的脸颊,冷淡道:“既然饿了,就起来用膳。”
还躺在他怀里做甚?
姜令音努了努嘴,眼眸一转,又攀上他的脖颈,似有不满:“妾身累了,陛下抱着妾身去好不好?”
扶喻就没见过她这样得寸进尺的人。
他刚要拒绝,又听女子控诉道:“若不是陛下,妾身怎么会这般疲乏?”
扶喻指腹用力,在她雪肤上留下一道红痕。
“愔愔是在怪朕?”他眼眸一暗,哑声,“方才是谁缠着朕不放的?”
姜令音只当作没听见,又蹭了蹭他的掌心,口中抱怨:“陛下一点都不心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