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帝也确实为她指了一门好亲事,寻了一位好夫君。
与陆平宴成婚后的那一年,是她最快乐最幸福的一年,她那时便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待字闺中之时的那天真浪漫的少女。
可仅仅只一年,陆平宴便自请前往西北,一去便是二十多年。
除了每年年节回来,但从不回府过夜。后来竟然连年节都不回来了,她后来才知道陆平宴在意她在鞑靼的过去,嫌弃她?
她先后嫁过两任鞑靼王怀疑陆文瑾不是他亲生,这才自请离家。
不过好在,她也不再是当初那个对爱情充满了美好幻想的少女,陆平宴出走后,她消沉了一段时日,但很快就振作起来,自此之后也将自己的心封闭起来,再也不对任何人打开。
而从那之后,她也彻底看明白,情爱会烟消云散,真心也是有条件的,唯有权势和富贵才能被握在手里。
而给了她一位如意郎君,却又将这一切残忍夺去的正是燕帝。
她后来才知道,她的皇兄根本就没放下对她的戒心,虽然陆平宴打赢了二十年前的那一仗,也给了陆平宴兵权,封他为大将军,可却防着她和陆平宴,有意破坏和挑拨她和陆平宴,使他们夫妻不和,彼此防备。
给了她最美好的感情,却又亲手将其夺去,这才是最残忍的。
“皇兄,我本已一无所有,尽数失去,可你却仍不愿放过我,将我逼上了绝路!这都是你逼我的,你有今日这般下场,也是你应得的。”
她擦干眼角的泪,对唐晟吩咐道:“动手!”
“不要——”
锦衣卫手起刀落,四位皇子的求饶声此起彼伏,皇帝声嘶力竭,想说话呕出大口鲜血,重重地倒在床榻之上。
长公主上前去探他的鼻息,发现他气息微弱,已然奄奄一息,长公主又道:“皇兄,我差点忘了告诉你了,陈美人和李才人已经诊出一个月的身孕。”
她再送燕帝最后的催命符,于是她一字一句缓缓说道:“来人,赐陈美人和季才人白绫。”
两位美人被人强行拖了来,跪在寝殿外不断地哭喊求饶,两位锦衣卫高声道:“两位娘娘请上路!”
陈美人和李才人才发现拐怀中身孕,欣喜若狂,一心想着母凭子贵,可没想到等到的是长公主的白绫。
两位嫔妃哪里肯就死,拼命挣扎着哭喊求饶,嗓子都喊哑了。
燕帝听到惨叫声,已经说不出话来,面色痛苦不堪,嘴角不停地溢出鲜血来。
长公主高声道:“动手!”
两位锦衣卫握住白绫,缠绕在两位嫔妃的脖子之上,再用力地勒紧,直到她们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放弃了挣扎,终于倒在了地上。
而两位嫔妃的哭喊声停了,燕帝拼命对殿外的方向伸出了手,大口大口鲜血往嘴角涌出,最后浑身抽搐,挣扎了一会,才终于气竭。
唐晟见龙榻之上的燕帝已经没了动静,赶紧走向前去,去探他的呼吸,而后退下,跪在长公主的面前,“公主殿下。”
“不,女皇陛下,皇上已经去了。”
殿外的锦衣卫也全都跪在宫门外,高声道:“请女皇陛下继位称帝!”
“请女皇陛下继位称帝!”
回声阵阵,响彻整个皇城。
天快亮时,只听从皇宫内传来几声钟响,季明瑶问道:“这钟声是何意?”
慕晴道:“皇帝驾崩。”
季明瑶心中大骇,“是长公主得手了。”
而正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一阵急切地敲门声。
慕晴紧张得握住了剑柄,让暗卫随时准备迎战。却听门外之人道:“阿瑶,是我。”
听到是齐宴的声音,季明瑶让人打开门。
齐宴喘息未定,突然拉着季明燕的手,“阿瑶,快,赶紧随我离开京城!长公主发动宫变,陛下和几位皇子都死在宫变中,要下令封锁城门,咱们要赶紧离开京城!”
见季明瑶仍在犹豫,齐宴劝道:“太子遇险,东宫已经不能再庇佑阿瑶了,阿瑶,你知道的,若长公主继位,陆文瑾得势,恐怕第一个不会放过你。”
季明瑶道:“好,我跟你走。”
第83章
齐宴虽然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并未有半点武艺。
但当初他进东宫幕僚时,对待上司自是敬重恭敬,对待同僚始终温和谦逊。
无论是在东宫当值的同窗,还是与一起读书的同窗,都与之相处融洽,与他相处结交的人皆对他颇为夸赞,齐赞的人缘也是极好。
又因才学出众,勤奋刻苦,被谢首辅收为门生弟子。
昨夜劫匪闯入,城中大乱之时,他正在老师家做客,谢首辅看中他的人品才华,想要培养他当接班人,知他高中状元,只等授官,朝堂之事便并未避讳他。
长公主发动宫变,血洗皇城,皇嗣被屠戮殆尽,燕帝也已经被逼至死。
宫中有消息传出,几位内阁大臣深夜到访,与谢首辅商议长公主夺位称帝之时。
昨夜长公主杀掉皇嗣,逼死燕帝,早已留有后手,将所有皇嗣和皇帝之死都推给了劫匪。
为救出昔日主子永王,林棠给陆文瑾下了绝嗣药,又趁带着玉儿出逃,光明寨的文铮先生抓了逃亡在外的林棠和玉儿。
用陆文瑾唯一
的儿子玉儿相要挟,文铮先生借长公主之手救出关在皇宫地牢里的永王。
长公主自然不甘心被利用,假意与文铮先生合作,借助劫匪和锦衣卫对付守卫皇宫的禁卫军。再行反杀之计。
她图谋许久,苦思如何才能除极擅谋略的太子,直到沈皇后让太子替父出征,季兰辞献计太子失明。
她便传信去关城,让赵晋想办法除掉太子。
等到太子中箭的消息传到京城,除去最后的隐患之后,联合劫匪和锦衣卫攻打皇城。
但她早已将永王的关押之地已经转移至一处埋了火药的地宫之中,等到劫匪和禁卫军战至力竭之时,她早就派荣升带着百余绝顶高手藏在锦衣卫之中,趁机强夺玉儿。
她发动宫变,杀尽皇嗣,在事发之后,全都推给了那些劫匪。
这便是她的谋划。
大燕皇室没了继承人,而德高望重,受百姓爱戴,平定匪患有功的长公主便成了皇帝唯一的人选。
这场宫变持续了三个时辰,等到四更天过,快要天亮之时,长公主已经控制了皇宫,派出禁卫军和锦衣卫杀尽了地宫里的劫匪,永王被困地牢二十年,终于在一声爆破声中,与他的一众逆党贼子长埋地下。
机关算计,仍未出得地宫半步。
长公主成为这场宫变的唯一赢家,二十年费心筹谋,终于如愿以偿。
谢首辅将这一切告知齐宴,齐宴问道:“老师真的相信昨夜是劫匪闯入宫禁,长公主是去救驾的吗?”
皇子被屠杀殆尽,皇帝被逼死,最后获益者都是长公主,齐宴觉得幕后操纵这一切的都是长公主。
谢首辅却道:“是真是假都已经不重要了,老夫只知皇嗣诛杀殆尽,长公主在民间的声望极高,且朝中大臣支持长公主之人众多,况且大燕强敌环伺,为了大燕的稳定,为了百姓不再受苦,拥立长公主称帝是眼下唯一的选择。”
如今大燕和鞑靼正在打仗,外患未能解除,若是又引起宗室相争的内斗,大燕恐怕才会真的撑不了多久了。
而无论是战乱还是内乱,受苦的也只有百姓。
齐宴急切说道:“太子殿下替父亲征,虽被鞑靼王毒箭射中,生死未明,但仍有生的可能,我等为人臣子,应当拥立储君继位。”
谢首辅叹道:“难道你认为太子还有机会活吗?且不论鞑靼随时会攻入关内,太子不敌鞑靼铁骑,便是长公主把持皇宫,势必会对太子赶尽杀绝,又怎会让太子活着进京。”
即便是太子真的活着,可与鞑靼一战,太子落败中箭是事实,一个打了败仗失了民心的君主,又如何再取信天下人。
太子已经注定败局,江山已经落入了他人之手。
齐宴听了不免觉得心灰意冷,想到那帮朝臣为了江山为了大业,定要拥立长公主为帝,可如此一来,长公主登基,陆文瑾便会被册封太子,陆文瑾恨透了太子和季明瑶戏耍欺瞒,他势必不会放过季明瑶。
齐宴想趁如今宫中局势未明,长公主和陆文瑾为了稳定朝局,暂且无暇顾及季明瑶之际,赶紧让人准备了马车,去纱帽胡同的那座宅子中寻季明瑶。
他定要想方设法,拼尽一切也要说服季明瑶,将她送出城去。
但好在季明瑶答应了,就连齐宴都没想到事情竟会如此顺利。
季明瑶连夜让人简单收拾了行李,抱了熟睡的阿弟,让汀兰扶了母亲,为了保险起见,还是涂黑了脸,乔装成农妇出城。
齐宴已知晓季明瑶替嫁东宫,裴若初临行前向皇帝请旨册封季明瑶为太子妃。
如今太子为国征战,生死不明,齐宴自不愿占季明瑶的便宜,便扮成季明瑶的哥哥,二人便以兄妹相称。
为了低调不惹人怀疑,季明瑶坐牛车出城。
今夜劫匪闯入,城中混乱,隶属东宫的京卫队出动,已将街上的剩余的劫匪都清理了干净,街上虽然都是兵士,但京卫队听命于太子,且有暗卫在暗中护卫,季明瑶一行人出城很顺利。
等到远离了城门,到了十里长亭,季明瑶突然道:“停车。!”
此刻出城,他们乔装成农人,生怕被长公主的人发现,便由齐宴驾车,齐宴停了车,掀开车帘,问道:“阿瑶,发生什么事了?”
季明瑶道:“四郎,谢谢你冒着性命危险将我和家人送出城去,如今母亲和阿弟都已平安出城,我已无后顾之忧,慕将军会护送四郎还有母亲前往金陵暂避。”
如今天下打乱,若是无法退敌,将来鞑靼铁骑攻破皇城,天下百姓无处避难,但那时,人人皆无法保全,思及此,季明瑶面带忧虑,眉心紧拧至一处。
她已经飞鸽传信至关城,以裴若初的谋算,必定不致轻易落败,她不信裴若初已死。她要为裴若初铺平回京之路,等他归来。
慕晴很快便意识到不对劲,“季娘子这是何意?”
季明瑶坚定说道:“我要回京城,我坚信他不会死,他一定会回来的。”
但如今长公主已经控制了皇宫,必定会严防死守,京城的消息传不出去,只怕太子手中的京卫也保不住了,但那时,太子在京城便无人可用。“我要守在京城,接应他回京。”
“可……”慕晴心中迟疑,她这几日试图联系兄长,却根本联系不上。就连慕晴都没有信心太子是否还活着,可她深知季明瑶对太子的情谊,不忍心戳破看季明瑶难过,便将剩下的话语都咽了进去。“那属下陪着娘子,护着娘子,与娘子一道等着太子回京。”
季明瑶摇了摇头,“不用了,如今天下大乱,这逃亡之路依然不安全,我唯有将家眷托付给慕将军,有将军一路护送,我才能放心,再无后顾之忧。才能放手做想做之事。”
“还有这是命令。”
当初太子将慕晴和暗卫都留在她的身边,让东宫众人都听从太子妃号令。
慕晴内心虽有不舍,但身为暗卫,不可违抗主子命令,况且这也是太子的命令。
慕晴红了眼圈,跪在季明瑶的面前,“属下领命!”
只见季明瑶从手腕上取下一个细银镯子,镯子上缀着一个小小圆珠,她将那圆珠子取下,放在嘴边吹响,那圆珠子竟然是个小哨子,只听哨音一响,远处马蹄声传来,只见一人身穿黑衣策马奔驰而来。
那人正是追风阁的阁主钱五。
季明瑶唤道:“钱阁主!”
慕晴没想到就连一向桀骜不驯的钱阁主竟然也听从季明瑶的命令。
季明瑶知慕晴心中疑惑,也为了让她放心,解释道:“这世上最牢固的关系不只是主仆关系,钱阁主如今是我的债主,我还欠钱阁主的五千两银子未还,他承诺在这期间保护我的安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