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手中握着拐杖,手上还在流血。她不由得心一紧。
她不知怎的觉得对他有些愧疚,“四郎受伤了?”
齐宴紧咬着唇,紧盯着裴若初身上的刺眼的喜服,他练习了无数次,就盼着今日的大婚。而这身喜袍本应该穿在他的身上,也应该是由他去迎接新娘,行拜堂礼,甚至“洞房”。
而今晚同季明瑶在房中的也本应该是他才对,是眼前的这个人取代了他,使了手段,夺去了本该属于他和季明瑶独处的这宝贵的一夜。
他好恨,眼圈泛红,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
“阿瑶,我好疼。”
裴若初皱眉,他身上的伤是什么回事?是摔了还是被打了?这又摆出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给谁看呢!
“既然摔疼的话,便赶紧看郎中。”少在瑶儿面前装可怜。
只不过,上次因为齐宴和季明瑶吵了一架后,他这一次便尽量让自己迂回一些,再委婉一些。
裴若初故作关切:“慕风,赶紧去给齐公子请郎中。”
齐宴却直接打断了裴若初的话,“阿瑶,我好疼,能请你帮我上药吗?”
那双情深的眼眸中含着期待。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让人不忍拒绝。
裴若初被气笑了。
第36章
季明瑶可不信齐宴是掉沟里的
鬼话,见齐宴的面部和手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擦伤,她赶紧去给齐宴找药和包扎的纱布,“四郎,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会伤成了这样?”
齐宴抿了抿唇,不动声色地看了裴若初一眼,仿佛意有所指,“只是摔了一跤。”
见他眼中含泪,眼神委屈,季明瑶只会觉得他是迫于裴若初的威压,不敢吐露实情。
毕竟就在十日前,她和裴如初闹得不欢而散,便是因为裴若初假装要看齐宴的扇袋,随手就将人家的东西扔进河里。
齐宴越是如此说,她便越是觉得齐宴身上的伤与他有关。
裴若初则暗暗咬牙,他还不屑于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动手。但显然这弱书生段位极高,又善于示弱博取同情,只怕他说什么季明瑶都会认为是他耍心机使手段,但他打晕齐宴,抢走他的婚服是真,季明瑶有了先入为主的印象,恐怕也不会听他的解释,当务之急,是让齐宴知难而退。
“呵,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恐怕也只有齐公子知晓。但男女授受不亲,还是让我来替齐公子包扎更合适?”
他拿出一个小小的白色瓷瓶,“我这里有太子殿下赏赐的,专门针对跌打损伤有奇效的金疮药,用了还不会留疤,齐公子要试试吗?”
季明瑶心想他这句话倒是实话,她那时手受伤,便是多亏了他给的金疮药,如今连手上的冻疮都已经好了,“四郎,他这药确实不错,比寻常郎中的药见效快。”
齐宴抿了抿唇,低头垂眸,懂事地说道,“好吧,那便劳烦卫将军了。”齐宴不会武艺,知晓自己若是强行去争,也不争不过武艺高强的裴若初。
想要赢得季明瑶的心,只能靠智取。
昨夜他被打晕带走,便已经输了一局了。
好在这次成婚也不是真的,便还有机会,他一定会娶到季明瑶,拥有属于他和阿瑶的真正的大婚之日,于是,他又红了眼眶,虚弱说道:“卫将军说的没错,是我不懂事,提了过分的要求吗,让阿瑶为难了。”
季明瑶见齐宴红了眼的委屈的模样,更觉得自责愧疚,软语宽慰,“四郎快别这么说,是我害你受伤,对不起。”
始作俑者还要怪裴若初,几次三番耍心机使手段伤害齐宴。
“请卫大哥给四郎道歉。”季明瑶又狠狠地瞪了裴若初一眼,“我与四郎一起长大,他便如我的兄长一般亲厚,若卫大哥再伤害四郎,我便再不会将卫大哥当成朋友了。”
裴若初心想他本就不想当季明瑶的朋友,他想当的是季明瑶的夫君,阿瑶不是想让他当外室么?至少应该是对他容貌和身材是满意的,他也可不在意名分,先当外室,再图谋阿瑶的夫君之位。
又听她说只当齐宴是兄长,裴若初不禁弯了唇角,“呵呵,原来只是当成兄长看待。”
恐怕齐宴这招以退为进,故作可怜的争宠的计划要落空了。
难怪他总是觉得齐宴的手段那么熟悉呢!原来他从那些接近他的女子身上见过。
有一种女子总是装可怜,装大度,表面上不争不抢,其实是欲擒故纵,以退为进。
裴若初故意从季明瑶身边经过时,小声说道:“有在床上的那种朋友么?”
季明瑶羞得满面通红,“你……”
裴若初这一次倒是没做什么,替齐宴清理伤口上药包扎,“季娘子放心,齐公子伤的这般严重,我自是会尽量轻柔一些,小心一些。”
“毕竟齐公子身子娇弱,自是比不得我等常年习武的身子骨硬朗,皮糙肉厚之人。”
这是讥讽齐宴身体差,因为一点小伤便要叫苦喊疼。
“不然也不至于平白无故摔了一跤,白白错过大好时机,让我抢了先。”
季明瑶怒道:“卫初,你少说两句。”
“好。”裴若初宠溺说道:“都听瑶儿的,毕竟瑶儿是我夫人。”
季明瑶笑了笑,“他今日吃错药了,说话阴阳怪气的。”又在桌子底下踢了裴若初一下,提醒他住口。
齐宴暼见他们在桌子底下的互动,垂下眸遮挡眼中的晦暗和失落,“那只是假成亲。”
裴若初话锋一转,笑道:“是。”
“成亲虽然是假的,但我……是季娘子的人。”
季明瑶被一口茶水呛到,剧烈地咳嗽起来。
想起昨晚,那简直是一片狼藉,先是为了迷惑那贼子的偷窥,发出那种声音。
后来那春药发作,裴若初替她纾解。
她面色涨红,羞臊得厉害。
裴若初还说要服侍她的话。
这才说是她的人。
虽说她不想嫁人,但还是顾及礼义廉耻,不想和陆文瑾那般偷偷摸摸养外室。
季明瑶低声道:“昨夜之事,还请卫大哥忘了吧。”
裴若初却突然拿出帕子,替她擦拭唇角,温声道:“瑶儿怎的这样不小心,裙子都弄湿了。”
便又让她想起昨夜的画面,想起她坐在他的腿上。
他衣摆濡湿的一块。
她看向他衣摆之上的那块暗红的痕迹,臊得满面通红。
无法直视他的目光,而那被擦拭的唇,红艳若春花。
而齐宴的脸色却越来越白,袖袍之下的手紧握成拳,再也忍不住,突然站起身来,“阿瑶饿了罢?我这便去为阿瑶煮碗面。”
齐宴几乎是落荒而逃。
裴若初缓缓勾唇,这才哪到哪?这便受不了了?
可他还未得意多久,却被季明瑶一把推出门外,“砰”地一声关上门。
裴若初淡定地整理身上的喜袍,从容出了院子,发现齐宴在等他。
“我不会放弃阿瑶的。”
裴若初嘴角笑容微冷,“你身上的伤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昨晚只吩咐慕风将人打晕后送上回金陵的马车,却并未伤他分毫,再者他根本不屑动手。“是你故意弄的?”
齐宴没有吭声,算是默认了。
裴若初冷笑道:“果然如此,齐公子好手段!但我劝你还是放弃吧!”
齐宴毫不畏惧地抬眼盯着裴若初。“绝不。”
裴若初冷笑道:“无论是昨夜潜入张宅掳人的吴春芳,还是仍然对季明瑶虎视眈眈的陆文瑾。他们都不是你一个弱书生能应对的。你根本就护不住她。”
齐宴倔强说道:“我会用自己的方式护着她,即便是舍了这条命。”因愤怒,齐宴强忍着内心的痛苦和难过,身体轻轻地颤抖,“只要阿瑶需要我,我便绝不会放弃,我要娶她。”
“还有若非是你夺了我的喜服,抢了本该属于我和阿瑶的大婚,还使手段要将我连夜送走,我又怎会被逼着去跳马车。我承认我是使了手段。”他重重地捶打着自己的胸口,“但我对阿瑶的这颗心是真真的。我承认我家世出身是不如你,但这颗心却千金不换。”
“但你不要以为顶替我,和阿瑶假成婚,便想让我知难而退,你做梦!我绝不放弃!”
此刻的齐宴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红着眼眶,眼角湿润,似有泪痕,“从少时我看到阿瑶的第一眼起,她便是我的梦想。”
裴若初倒是对这个书呆子刮目相看,更没想到他藏了那么多疯狂的执念。“那我问你,于你而言,功名和前途与季明瑶相比,孰轻孰重?”
齐宴坚定回答,“我已中解元,但我相信凭借我勤奋苦读,考中功名,将来必定会让季娘子和阿娘过上好日子。”
自然是季明瑶和锦绣前程,他都要。
裴若初冷笑道:“若两者只能选其一呢?”
齐宴只是齐家的庶子,永昌伯妻妾成群,齐宴的生母雪姨娘年老色衰,常年被永昌伯的正妻妾室欺负,
而永
昌伯有八个儿子。
齐宴既非嫡长子,也不是齐家的那些嫡庶子中最出色的一个。
一则无法继承齐家的家业,自身难保。
二则雪姨娘只是个性子软弱的深宅妇人,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齐宴一人身上。
齐宴熬坏了眼睛,日夜苦读,便是因为除了考科举,他再无出路。
也难怪齐宴会犹豫,会难以取舍。
裴若初笑容不改,“我很想知道你会如何选择取舍。”
是会选择锦绣前程,还是会选择季明瑶?
齐宴是个极认真之人,他苦思了许久,都无法在心中做取舍,但他两个都不会放弃,他既要高中出人头地,又要娶季明瑶为妻。
他坚信自己一定能高中,也坚信自己能让季明瑶幸福,坚信自己才是最适合阿瑶的那个人。
良久他才释然。
失魂落魄地去往小厨房,为季明瑶煮了一碗阳春面。
只听几声鸡鸣声传来,此时已经天亮了。
按照太子的吩咐,等到天亮时分,张家新房再无动静之时,慕风便将五花大绑的吴春芳带到太子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