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与朝中重臣敬了几杯酒之后,便急切地迈进寝房。
今天是他和季明瑶的大日子,洞房之夜讲究的便是一个圆满,只要完成了这件大事,他和季明瑶才算是真正的夫妻。
裴若初面带喜悦走进了寝房,季明瑶手执团扇,坐在喜榻之上等待他的到来,这是出现在他梦中很多次的场景。
裴若初甚至开始紧张起来,“瑶儿累了吧!可先放下扇子。”
太子大婚最是繁琐,季明瑶确实累极。
裴若初嘴角漾着笑意,起身将桌上的合卺酒递给季明瑶,“瑶儿,你可知我有多欢喜,我朝思暮想,便是为了今日,为了能娶瑶儿为妻。”
他想多留些二人独处的空间,不想旁人打扰,便让寝房内伺候的宫人都出去了。
“头上的凤冠重吗?我替瑶儿取下来。瑶儿不必紧张,仍旧将我当成卫初便好。”
季明瑶点了点头,并不抗拒。
裴若初替她摘下凤冠,今日的季明瑶妆容精致,明艳大气,都说新娘出嫁时是最美的,而他的瑶儿是这世间最美的新娘,这在季明瑶同陆文瑾大婚的当天,他便已经见过,此生难忘。
他温柔注视着美丽的妻子,眼中亦有千般柔情。
而季明瑶主动端起酒杯,与他交臂,喝下了这合卺酒,而后起身,将双手搭在裴若初的肩上,主动坐在裴若初的腿上,做势要去解他的玉带,“今夜是妾身与殿下的大喜之日,妾身便服侍殿下安置了吧?”
裴若初心驰神荡,心向往之。
原本他还以为自己算计了季明瑶,她会生气,会愤怒,会大发脾气发泄,可没想到她非但没生气,还如此主动,看来,季明瑶心中也是有他的,定然也是愿意嫁给他的。
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无疑是这世间最幸福的事。
“好。”
他正要将季明瑶拥入怀中,为她褪去喜袍之时,季明瑶却突然一把将他推开,从他的腿上起身,裴若初抱了个空,他挑了挑眉,无奈笑了。
“太子殿下是不是很希望我会如此说?”
季明瑶冷笑道:“可惜我不会如此。”
“敢问殿下将我当成什么?当成殿下笼中的小鸟?还是殿下觉得这般戏耍于我,将所有人都玩弄于鼓掌之中的很好玩吗?”
她从发间抽出一支金钗,一把抵住了自己脖颈,“殿下若是不想时刻都防着枕边人下手,便请殿下写下休书,将我休弃。”
裴若初蹙了蹙眉头,“大婚当天写休书是为不吉利,再说我疼瑶儿,爱瑶儿都来不及,又怎会休了瑶儿!瑶儿放下手中金钗,到孤的身边来。”
眼见着裴若初布布紧逼,季明瑶着急地道:“你别过来,再过来,我真的刺了!”她却被裴若初一把抓住手腕,猛地朝自己的胸口刺进去。
顿时鲜血涌出,他的胸口溢出大片血迹。
季明瑶大声惊呼,“太子殿下这是做什么?”
裴若初紧紧地握着季明瑶的手,“阿瑶刺我,我知阿瑶心中有气,若能让阿瑶消气,阿瑶尽管往这里刺。”他褪去身上的喜袍,褪去里衣。
“狠狠地刺,阿瑶越是狠狠地刺,孤越是快活!”
他的胸前都是鲜血,季明瑶攥着簪子的手,却是怎么也刺不下去了。
“殿下明知我不喜他人欺骗算计,更不喜被强迫。哪有人连成婚都要算计的。”季明瑶气红了眼。
“殿下要么写休书,要么同我和离!”
裴若初看向季明瑶,“若瑶儿离开,那孤便只能让人将沈淑宜抓回来,难道瑶儿便狠心让她和季泽川分开呢?”
他深情注视着季明瑶的眼眸,眼中满是忧伤,季明瑶甚至不敢直视那双忧伤难过的眼睛,“若是瑶儿实在厌我,我可和瑶儿约法三章,若得不到瑶儿的应允,我便绝不会踏入寝房一步。如此,瑶儿能不能先在东宫住下呢?”
季明瑶怒道:“这约法三章由我来写!”
到了后半夜,风雨交加,电闪雷鸣,只听陆府的廊檐外传来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荣升一路跑着进府向
长公主禀告。
长公主披着衣裳起身,被雨淋得湿透的荣升跪在长公主的面前。
额头咚咚咚地磕着地面,磕得满头鲜血,“殿下,世子雨夜纵马,属下跟丢了,世子失踪了!”
“什么!”
第60章
寝宫外,慕晴将耳朵贴在门上,偷听房中的动静。
慕风突然出现,一掌拍在慕晴的肩头,“就知道你在偷听。殿下交办的差事办完了吗?”
慕晴并未理会兄长,而是竖起耳朵,蹙眉问道:“好像很激烈。”
慕风板着脸训斥,“轻浮孟浪,女孩子偷听人家夫君的墙角,成什么体统!”脸一红,小声说道:“太子殿下爱慕太子妃已久,终于娶到了季娘子,必定是琴瑟和鸣,如鱼得水,闹出的动静大一些也很正常。”
他觉得偷听主子洞房实在不妥当,他一把将慕晴拉开,“好了,别偷听了,说正事。”
慕晴道:“陆文瑾跑到樊楼大醉一场,之后便醉酒纵马出城,遇到意外。”
当然这个意外却是人为,
是太子殿下为陆文瑾送上的第二份大礼。亲眼见到心上人嫁人,陆文瑾深受打击,暴雨夜一直东宫门外躺着,好几次差点被人踩在脸上。
慕晴暗中跟着他,直到四更天后,陆文瑾终于起身去了樊楼,他喝得酩酊大醉,在雨夜纵马,发疯似的在雨里狂奔。
慕晴也策马跟上,跟出了城外,他在地上拾起一块小石子,两指用力一弹,往马腿上打去。
马被石子打中,跌跪在地,直接将陆文瑾甩了下去。
陆文瑾几次三番伤害季明瑶,季明瑶是天底下最好的太子妃,也是最好的主子,将她当成家人般对待,若非太子嘱咐要留陆文瑾性命,她一定会宰了陆文瑾为季明瑶出一口恶气。
又想着陆文瑾会武艺,多半也摔不死他,未免浪费大好机会。
太子已经娶了太子妃,下一步便是夺位了。
沈家一直虎视眈眈,长公主虽然一直未有动作,但东宫打探到一个月前鞑靼王入京应是找过长公主,恐怕长公主和鞑靼有所勾结,图谋江山。
永王之子裴寂虽然被抓住并处以极刑,但他身边最大的谋士文铮先生下落不明,恐怕也在暗中布局,想将牢房里关着的那位放出来。
东宫危机四伏,不能有片刻的懈怠。
“兄长不会真的以为殿下同太子妃是在圆房吧?”
慕风大为震惊,不禁脱口而出,“不是圆房,难道是打架么?”
慕晴看了一眼兄长,觉得兄长虽然对男女之事半点都不开窍,但在有些时候还是很睿智的,比如此刻,他能一眼便看清寝房中发生了什么。
太子和太子妃就是在打架。
寝宫中。
裴若初紧握着季明瑶的手腕,冷眼看着染血的发钗,“如此,瑶儿解气了吗?”
“若瑶儿不解气,瑶儿尽管往这里刺。”
他褪去了衣裳,鲜血从胸口溢出,握住季明瑶颤抖的手,正要往胸口刺去,季明瑶惊得大喊出声,“你疯了吗?”
裴若初看着季明瑶却笑了,“从见瑶儿的第一眼起,孤就已经疯了。”
明知自己注定走的是一条孤独之路,明知自己不能动情,他告诉自己他对季明瑶只是报恩,提醒自己该履行承诺,为她昨寻个品貌端正的好郎君,可当他见到季明瑶与对齐宴笑,送沈璃护腕,传出同齐宴成婚的喜讯,尽管是假的,他依然嫉妒成狂。
他苦苦克制,却一再失控,最后只能任由自己越陷越深,任由自己沉沦。
他想他早就疯了吧。
他只季明瑶不会受他摆布,不喜被人欺骗,他依然想尽千方百计,将她留在自己身边。
他怕他争不过。
季明瑶扔了手中染血的钗,像是看疯子般退了几步,然后缓缓蹲在墙角,抱膝,将头埋在臂弯之中,“可我早该知道的,你工于心计,凡事皆可利用。你和陆文瑾并无不同,他迫我嫁,你设计谋娶。”
可笑她却对他抱有期待,想着他既然跟了自己一场,她会好好待他。
季明瑶难过地说道:“我那日认真地考虑了你说的话,你说想和我住在一起。我也觉得既然我养了外室,便要对你负责,将你安置在外宅之中。为此,我还特意去挑选了一个宅院,也为你挑了一间房。想着你跟我好一场,我也答应过要宠你,会给你最好的。”
“但没想到你竟将我戏耍一番,策划了一场替嫁的阴谋。我是你陷阱中的猎物,还是你关在笼中的雀鸟?”
世人都被他那温和儒雅的外表骗了,本质上他也是个疯的,疯到设计让自己的太子妃替嫁,疯到算计沈家,算计镇国将军府,算计所有人。
与陆文瑾不同的是裴若初却将自己疯狂的一面藏了起来,再戴上温和的面具,他伪装得太好了,将所有人都骗了。
裴若初小心翼翼地靠近,想将她抱在怀中,好好安抚一番,却又怕将她逼急了。
“可是瑶儿啊,若我不逼你一把,你真的会愿意嫁给我吗?”
“瑶儿只想养外室,只想同我一时的欢愉,从未想过负责,从未想过要同我天长地久,对不对?”
季明瑶终于抬头望向他,惊讶他竟然猜中了她的心思。
裴若初自嘲一笑,“瑶儿只想睡孤,并不想负责。等到他日对孤失去新鲜感,厌了我,便会毫无犹豫地弃了我,我说的对吗?”
“你……竟然知道。”季明瑶心事被戳穿,有些心虚。
可算计她,做了过分的事的是裴若初,她为什么要心虚,她便是不嫁人,也不是什么罪过。
况且如陆文瑾和裴若初那般的,那婚姻去算计,去强迫的,她不想嫁。
裴如初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笑得苦涩,他自然是知道的。
因为他的瑶儿根本就不喜欢他,因为不喜欢,自然不愿嫁他,自然从未想过属于他们的未来,有朝一日,当她腻了,会彻底弃了他。
从他们真正在一起的第一天,她随时随地打算抽身离开。
正因为裴若初看得透彻,才打算逼她一把,想用一纸婚书束缚住她,强行将她留在身边。
但裴若初又不敢逼她太紧,他的瑶儿会反抗,会逃,这可不妙。
既然已经设计娶了她,他必定想尽千方百计,也要将瑶儿留在身边。哪怕是哄是骗,哪怕去跪去求。
见季明瑶好似安静了,裴若初半跪在她的面前,轻声哄道:“虽然我们成婚了,可我依然可当瑶儿的外室,若是瑶儿有需求,我们依然可以像从前一样偷偷摸摸的幽会,像情人般的相处,瑶儿不必有任何负担。”
季明瑶道:“那不一样。”
不管怎样,她和裴如初已经行了夫妻之礼,已经是名正言顺的夫妻,更何况他的身份是太子,太子如何能当她的外室。
裴若初好似看穿了季明瑶的心思,“瑶儿知道吗?能当瑶儿的外室,是孤三生有幸!瑶儿什么时候想我了,都可像往常一样,我们一起约会,我愿意服侍瑶儿。”
季明瑶认真想了想,“殿下真的还愿意当外室吗?”
“愿意与我偷偷摸摸地不见光?甚至不被世人承认?就像以前一样?”
裴若初看着那悄然转动的漆黑眼眸,心想他的瑶儿恐怕又想出了什么坏主意要算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