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晏这才感受到身体的异样,反应过来自己喝了什么,他面上骤然凝起一层冰霜,一只手猛地掐上了冬雪的脖颈,狠厉道:“把解药拿出来!”
冬雪的脸涨得青紫,就在她将要窒息之际,他却忽然松了手。
药性已然发作,且来势凶猛,全然不似寻常的春药。
谢晏只觉全身上下的气血皆汹涌地冲向了那一处,冲得他双眼猩红,将要失去控制。
他发动内力,一面抵抗药性,一面拔高了声音呼唤高裕。
好在高裕还未下值,闻声寻来,推门一看这场景,不禁脸色大变。
“殿下!!”
“这是太子殿下收藏的珍宝——万壑松风图,我求了殿下许久,甚至是母后说情,殿下才松口借我观摩。姑娘画技出众,本宫想请姑娘临摹此图作为家父的贺寿之礼,事成之后,本宫必有重谢。”
秦知宜魂穿之前就喜欢各种绘画,水彩,涂鸦统统来者不拒。
这活儿在赵音仪看来是劳烦,可在她看来却是千载难逢的学习机会。
秦知宜暗自压下内心的激动,福了福身:“娘娘言重了,知荷定不负娘娘所托。不知...眼下娘娘宫中可有笔墨?”
赵音仪一愣:“姑娘是准备现下便开始临摹?”
秦知宜点了点头,她已经迫不及待了。
赵音仪哑然失笑:“也罢,冬雪,快去准备笔墨。”
自此,两个同时代的灵魂,终于在这异世相遇。
“让知宜误会的事,我回府还要处置一番,查清缘由,给她一个交代。往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了。”
这事,秦知宜瞒着家人,但是却让谢晏给说穿了。
家中有不好的事,他也不想瞒着岳父岳母,有错即要承认,不可遮掩。
“待处理好了,再来和诸位长辈回话。”谢晏道。
听他话中意思,秦知宜哭这一趟,是因为府里有人挑拨。
秦母正了脸色,点头道:“那你便回去好生处理了吧,家宅不宁的影响远不是一时的。”
郑映澜心里当然是向着自己女儿的,往后秦知宜还要在侯府掌家。
若留一些坏心之辈,后患无穷。
还是趁此机会都解决了好。
好在谢晏能明辨是非,这令秦母很放心。
第62章
和秦知宜道别过后,谢晏返回侯府。
从秦家离开之后,他的脸色就沉了下来,面上一片铁青的寒意。
是他错了。
从前知道府里有人不安分,就应该未雨绸缪,早早管束。
可没想到,有人无耻到了如此地步,三番五次挑拨是非。
谢晏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何出生在大户人家,作为勋贵之家的人,本已经胜过世间许多人衣食住行和尊容权利,可是有人却依然不知足。
他也不能理解,单单只是说他人闲话,又能获得什么好处?
这样就能改善自己的处境了吗?
实在是荒唐至极。翌日一大早,秦知宜马不停蹄地开始收拾离宫的包袱,除了赵音仪赏的东西,其他的她一律不带。
刚收拾好,就见琳琅提着早膳,一脸神秘地从外走来。
“出什么事了?”秦知宜轻声询问。
琳琅闻言,赶忙关上了殿门,压低了声音对着秦知宜耳语道:“姑娘,冬雪你还记得么?”
冬雪?太子妃身边那个张狂的大宫女?
“记得,她怎么了?”秦知宜点点头,内心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她获罪流放了......”
流放?在古代流放可是仅次于死刑的刑罚,她犯了何罪?
似乎是知道秦知宜想要问什么,琳琅把她听到的,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冬霜姐姐说,她毒害太子殿下,要被处死。太子妃求情未果,还是赵太傅出面,殿下才从轻发落让她流放西南。”
毒害谢晏?
这冬雪跟随太子妃多年,她为何要毒害太子?
秦知宜直觉这里头怕没这么简单,然而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眼下,她还是多操心操心自己罢。
她没说话,默默用着早膳,琳琅却还在喋喋不休。
“冬雪可真是糊涂,殿下不喜欢她她也不能这样罢!还下毒害人性命,当真是活该!”
秦知宜夹了一个包子塞到她嘴里,道:“行了行了,莫要再说她了,快用膳,待会儿送我出宫。”
琳琅看了眼榻上的包袱,这才反应过来秦知宜是今日出宫,遂撇了撇嘴,不再说话了。
二人刚跨出殿门,便迎面撞上了一队生面孔。
“姑娘这是要去哪儿呢?”
领头的嬷嬷眯着眼,嘴角虽带着笑,可说话的语气略带刻薄,让人听了极不宜服。
秦知宜心下一咯噔,在心中隐隐猜测对方为何而来。
“回嬷嬷,奴婢进宫帮太子妃作画,现已作完,正要出宫呢。”
“哦,那可巧了。皇后娘娘请您过去一趟,太子妃正好也在呢。”
那位嬷嬷脸上的笑容加深了几分,再配上那阴凉的语调,看得人心里发毛。
秦知宜心下沉了几分,暗暗打量眼前几人。
除了领头的那个嬷嬷,后头还有两个低头听吩咐的太监,看着倒像是来押人的。
她勉强扯出一抹笑:“嬷嬷稍等,我回去放下包袱。”
说罢,她立即带着琳琅转身回屋。
在后面几人看不见的地方,秦知宜紧紧握住了琳琅的手。
联想起昨晚谢晏问她的话,她似乎知道皇后要找她干什么了。
她狠狠闭了闭眼,而后猛然睁开,眸底只剩平静与坚定。
“琳琅,等我回来。”
尤其三年前五子之乱后,朝中能臣干吏死的死,贬的贬,谢晏是剩下的人里出身最高还手握实权的人,虎视眈眈的赤翎族和三个藩王也是因为谢家军的存在对朝廷有所忌惮,所以吴太后对谢晏再不满,面上也都是好言拉拢,绝不会强迫他做什么事情。
所以只要谢晏不想结这个亲,完全有办法拒绝。
祝南溪道,“侯爷不在京城。”
秦知宜挑眉。
祝南溪道,“说起来也是寸,之前不是说过吗?太后有意让自己侄女和谢晏结亲,吴家提过几次,都被镇北侯宜拒,然后佛诞日那天吴知萱就出了昏招,结果人没算计到,把自己搭进去了。”
“吴家自然不甘心,就调查了一下,发现那天谢晏跟你在一起,听说你还给他脱了衣服上药?”
秦知宜:……这可真是无妄之灾。
她忍不住道,“什么叫跟我在一起,我只是偶尔碰上他受伤,况且我根本没给他上药。”脱谢晏的衣服,她不要命了吗?
祝南溪道,“这话我是信的,毕竟谢晏出了名的不近女色,觊觎他的姑娘也不算少,别说上药了,衣角都没碰到过。”
“不过吴家哪里管这些,吴知萱和李家的事情成了定局,吴家呕死了,忠勇伯府跟吴家一样没有底蕴,况且忠勇伯府本来就是太后提上来的,本就要依附太后,联姻根本毫无意义。”
“吴国舅被搞的心烦意乱,再加上上次被被蛰成猪头遭了不少罪,因此对镇北侯积怨已久,就跟太后说吴知萱的事情是谢晏搞的鬼,若是平时,太后大概还会考虑一下,偏偏那天谢晏查抄了吴家的某个旁支上百万两银子。”
“谁不知道如今整个吴家都是给太后办事儿,谢晏直接抄了太后的私库,太后气疯了,一怒之下就让皇上下了这么一道圣旨。”
“——既然不想娶他们吴家的姑娘,那就娶个被退婚的商户女。”祝南溪道,“大概就是这个心态吧,反正就是报复镇北侯,也想压一压他的气焰?”
然后秦知宜就倒霉的被卷入其中。
这种朝纲混乱的时候,站对了队伍就能一飞冲天,但更有可能沦为炮灰,秦知宜享受过这个时代的人没有享受过的物质生活,并不想用命去博什么泼天富贵,她有足够的钱,只需要找一个稍有权势能自保的靠山,就能自由快乐的过一辈子。
镇北侯府这种风暴中心,她敬谢不敏。
好在谢晏应该也不想娶她,既然这道旨意是太后趁谢晏不在上京冲动之下下的,那么等谢晏回来,也许还有转圜余地。
秦知宜耐心的等待。“把她押下去!去太医院找刘詹!”谢晏紧紧闭着眼,朝他吩咐道。
冬雪渐渐从窒息中缓过神来,见谢晏竟是这样都不愿宠幸自己,她崩溃嘶喊。
“殿下!奴婢到底哪里比不上芳苏那个贱人!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奴婢?!为什么?!”
“这是骨春,无药可解!无药可解!哈哈哈......”
直到被侍卫拖走,冬雪那癫狂恼人的声音才渐渐消失。
谢晏跪倒在地上,双眼紧闭,额头青筋暴起,显然是忍耐到了极点。
凌煜闻讯赶来,见此场景,他立即运功蓄力帮谢晏抵抗,片刻后,却一脸凝重。
“殿下,此药厉害,运功只能延迟药性,到后面只怕是......”
谢晏陡然睁眼,猩红的眼底是毫不掩饰的杀意。
三天后,谢晏办完差归京。
“大姑娘!”云苓匆匆从门外进来,“大姑娘,侯府来提亲了!”
啥?夜凉如水,厚重的积雪压得梅树摇摇欲坠,时不时涌动的暗香,给沉寂的黑夜平添了一丝生机盎然的蕴味。
东宫,太子书房。
谢晏正端坐于梨木桌前,凝神低眸,细细地描摹着一幅洛阳丹鸟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