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前人气势汹汹,力道那么大,她的背脊紧紧贴着车厢后璧,退无可退。所幸,车厢四面都包裹着柔软的狐裘,她被逼到角落,并没有觉得特别硬硌。
外面雪道茫茫,尽管车夫已经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小心驾驭,可车轮难以避免还是会轧到土堆或石块,车厢内随之跟着颠簸起来。
桌上瓷盏晃了晃,扬溅起一滴到桌面上。
白婳鼻尖汗涔涔的,她一手扶着桌角借力,一手受迫往后撑,恍惚之际好不容易将身子从趔趄中稳住,忽觉衣摆被人掀起,指尖跟着从下面探上来。
她霎时睁开眼,眼神湿漉漉看向宁玦,无言求饶着:别这样,外面还有人……
宁玦回应她的注视,唇角勾起,眼神欠嗖嗖的坏,口吻不正经问:“这么看着我……婳儿是想求我轻,还是求我重?”
第90章 文人迂腐
外面雪雾渐浓,为了保证安全与舒惬,车队行进的速度自然降低不少。
白婳乘坐的马车在倒数第四辆,她前面的车舆里坐着王爷的姬妾,身份比她尊贵,至于在她之后的,则是婢子媵人,杂役女使。
古道幽静,越往里走越狭窄,一辆辆马车前后紧挨,行进得小心翼翼,雪层更铺得厚,马蹄每踏出一步,都会深深陷进雪面里,之后再艰难拔出,留下错落的蹄印。
白婳耳畔边传来嘎吱嘎吱的踩雪声,察觉车厢外不远处正有步行跟车的兵士换班守卫,双方距离应该不远,她几乎可以听到握在兵士们手中的长枪枪缨正随着风雪猎猎作响,她同时紧张起来,怕被外面的人发觉车厢里正在进行着花月旖旎,白日宣淫。
她心神不宁,喘息渐重,浑身软得无力依撑,只得贴靠着宁玦,借他的肩膀勉强稳身。
白婳微昂起头,感觉到对方掌心还在继续游走,甚至要比一尾鱼都要灵活,那鱼尾摆扬起来,又拍落下去,搅得人心波荡漾,好不安生。
她紧紧抿住唇,心头惴惴乱如麻,只觉有条串珠的线在心间渐渐拉紧,直至彻底崩开,刹那间,珠子噼里啪啦崩得到处都是,白婳没有忍住,一声嗔吟从嗓间溢出,她猛地一惊,吓得赶紧双手捂住嘴巴,惶恐的看着车帘厚毡,懊悔得脸颊通红。
宁玦看着她,发出一声爽朗清脆的笑。
白婳瞪过去时,他顺势扬眉,不紧不慢把手抽出。
再之后,又将掌心摊平给她看,如此肆无忌惮地向她展示行凶的罪证,白婳错过目去,羞恼得脸膛更红了。
宁玦目光灼灼,看她
上衫松垮,衣领也被扯拽得斜敞,一侧雪白圆润的肩头若隐若现,锁骨附近依稀现有红痕,一时难以移开眼。
两人对视着,白婳眼神湿漉漉的,里面像洇着一汪水,嘴唇也泛光泽,浑身妩媚外露,像招着人与她颠挛。
宁玦眼眸深晦,忍不住心痒,奈何场地受限,他行为上做不了什么,便只好言语上调情逗一逗。
他贴过去,凑近白婳耳垂,低语道了句:“若我伸手往下面再探,会不会掬起一捧水?婳儿告诉我,刚刚是什么感觉?”
他问得实在露骨!
白婳双膝下意识合紧,忍着那股微妙的不适感,佯作气恼地伸手一掌打在宁玦胸口上。
“你再说……”
她话音威胁,可语调软绵绵的没一点威慑力。
宁玦表情舒惬,刚刚是他占了便宜,此刻自觉往后挪身,虽然没有完全纾解痛快,但能在枯燥的赶路途中尝点甜头,多少都算不错了。
他举起手笑着配合道:“好好,不说不说,只是若你这身衣服穿得不舒服,就尽快换一身,要不要我帮你把小尤唤来?”
叫什么人啊……白婳不满地又瞪他一眼。
小尤知道两人单独待在车厢里,眼下若她莫名其妙突然要换衣服,岂不是主动引着旁人想入非非?
白婳不愿被猜疑的目光打量,更不愿接受小尤的问东问西,当下只想赶紧遮掩如常。
“不用叫小尤,我自己能换,衣服就在车厢里。”
宁玦的确注意到角落里放着一个深蓝色暗纹包裹,是装白婳平常衣物的,他收回目光,好心问:“既然不唤小尤过来,那需不需要我帮忙?”
白婳忙摇头,拒绝好意,且拒绝得坚决。
若要他相帮,这身衣服不知道要换到什么时候去了,估计没个头。
宁玦哂然,一切随她,最后摸了摸白婳的后颈与她亲昵,收回手后便准备下车去了。
人走了,白婳默默松了口气。
神经终于得以松懈,她慵懒趴在窗边的小桌上,枕着一侧胳膊,歪头出神,她没有着急先换衣服,当下力气还没完全恢复过来,得先安然歇息着缓一缓。
胸口还在隐隐发涨,脸颊上的红晕也未全然散去。
白婳呼吸力道轻浅,避免起伏带动将不适感放大,她红着脸伸手在胸脯周围轻力按摩了几下,略作舒缓,之后回想刚刚宁玦是如何对待她的,心头涌上说不出口的无地自容。
除了伸手,他还扯开她衣领埋头去……
白婳猛地停住思绪,强制自己不许再往下回想。
她尝试自己冷静平复,可效果一般,于是干脆将车帘掀开,透过少许凉气,鼻息被冷意侵袭,很是醒神,她不由瑟缩了下肩膀,之后又透过缝隙去看外面的雪道皑皑,以及道旁灌木枝桠不堪积雪负重,偶尔向下抖落雪雾,才终于控制着思绪慢慢放空。
太阳西落,这条古道怕是要走到黑了。
白婳心里算计着日子,今日正好腊月廿十,若之后路程顺利的话,他们大概能赶在年前回京。
与兄长团聚的日子就在眼前,她心里难抑涌上无限的感慨。
只是过去两年光景,非但她身边的人变了,就连她自己,也都变了不少。
物是人非。
但‘非’只是变化,而变化不一定就是坏事。
……
腊月二十九,春节将近,京歧城里家家门前张灯结彩,黏贴着福字春联,城东城西的烟花炮竹声此起彼伏,此消彼长,一直到子时前就没个消停的时候。
白婳赶在年前最后一日到达京歧,一进城,她便跟随宁玦单独行动,去了城西一户偏僻院落。
宁玦提前与大将军王提过此事,很快得了应允,两人离开顺利。
一路弯弯绕绕,两人终于寻到地方。看守白澍安的府邸位置虽偏,但占地不小,门口还像模像样墩着两个形态逼真的石狮子,狮身上披着寓意辟邪纳福的红绸,一看主人家就是有些地位身份的。
白婳未下车前,掀开车帘左右观察,注意到这户人家门前未挂匾额,因此不知主人家的姓氏,更猜不出身份,门上只有一则春联横批,上面行书体写着“岁月熙宁”四个大字。
“公子,我兄长这是在何处?”
“前太傅董大人的旧府邸,他曾与你父有些私交,先前你兄长蒙冤,他有心无力没能做什么,心里一直怀愧,眼下有需要他的地方,便一直很上心。”
父亲曾经的旧友,在白府出事后大多选择了明哲保身,其中也包括这位董大人,但不管什么时候,能伸出援手相帮,这份人情白婳都会记下。
宁玦下车前与她叮嘱言道:“婳儿,你现在不方便入府,我待会下车叫看门的进去传话,之后你兄长可以出来与你见一面,但你一定别太激动,也尽量别哭,今日这一面是叫你心安的,之后我会尽快催促结案,彻底还你兄长清白。”
白婳点头答应,知道此事轻重:“公子放心,我都听你的。”
宁玦伸手在她肩头安抚了下,而后利落下车去。
他一身黑鹤氅披在身上给人以很强的压迫感,几步向前,逼得门口看守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简单说明来意后,对方收敛了警惕的眼神,那人大概提前得过什么交代,闻言很配合地叫宁玦稍等,而后转身进门通传。
白婳也趁这时下了车,与宁玦并肩站在一起,目光落在面前气派的朱漆大门上,心跳得很快。
京歧的冬天凛冽,尤其入夜之后,寒风刺骨。
即便白婳穿得厚实,一身雪白狐裘毛氅在身,里面还套着羊羔皮短袄,兜帽也将脑袋完全覆盖住,可一阵冷风拂面直吹过来时,她还是不由眯了眯眼,脖颈往领口下面缩。
宁玦见状,往前挪移半步,肩头也调整方向,他看着白婳开口:“婳儿,外面太冷了,要不你还是先上车去等?你放心,一听到里面有动静我立刻唤你下来。”
白婳执拗摇头:“不用,没事的,我就在这里等,在车上反而心焦。”
宁玦不再劝,知道她是迫切想与兄长见面,再冷的天也挡不住她。
没一会儿功夫,匆急的脚步声从里面传出,原本宁玦站在靠前的位置替白婳挡风,听到脚步声后,白婳立刻如兔子似的,快宁玦一步向前蹿迎出去,肩头自然也将宁玦压过。
宁玦看白婳一眼,又回头向前看。
有人推门而出,是一身形清瘦,模样儒俊的男子,他面容上明显带着虚弱的苍白,大概是因先前的牢狱之灾没少受磋磨所致,肩膀很薄,就是一文弱书生模样,乍一看与白婳有些眉眼相似,是那种自己人瞧看不出来,但生人一辨就知两人是兄妹的那种像。
因为沾着白婳点边,宁玦对白澍安的初印象不算差。
看清来人,白婳的眼神瞬间亮起来,她边向前迎,边激动唤出声:“兄长!”
白澍安抬眸,眼底隐着激动情绪,声音沙哑回应道:“……婳儿。”
面对面站定后,兄妹二人拥抱在一起,纵使有千言万语,这一瞬间也堵塞着言道不出。
白澍安松手,慢慢将白婳放开,看到胞妹安然,他心头久悬的一块重石总算能稳落下,同样的,见兄长无恙,白婳惴惴一路的心也终于安定。
两人互相牵挂着,彼此都有太多想知道的事,可一时又能问多少,于是兄妹二人争分夺秒,开口一连串的询问关怀。
“婳儿,你何时进的京?”
“就在今日。”
“与你嫂嫂见过面了吗?”
“还没来得及,见过兄长后我再去见嫂嫂和小怡。”
小怡是白澍安与妻子祝惜君唯一的女儿,今年五岁,大眼睛扑闪,软糯糯的可爱,白婳离开京时小怡才三岁半,如今或许早都不记得她了。
白婳反问道:“兄长先前在大理寺是不是受了不少苦?看着瘦了好多……还有,现在兄长身上有没有旧伤未愈?”
白澍安摇头回:“先前是有些外伤,但住进这里后都慢慢疗养好了,大理寺监牢自是磋磨人的地方,所幸我这条命是保住了,也没受什么严厉刑罚,若之后真能冤情昭雪,这些罪我受就受了。”
白婳心疼得紧,不忍忿忿道:“大理寺那群挨千刀的,都是些酒囊饭袋!他们抓不到真正的贪官就拉兄长出来顶罪,简直无耻至极!”
白澍安叹口气,安抚小妹的情绪,之后目光一偏,才想起旁边还站着一人。
其实对方存在感不低,身量高大,怎么都是瞩目的,只是他刚刚一心都在婳儿身上,旁的自然都没上心。
白澍安主动询问白婳:“与你同来的这
位是?”
问完,白澍安下意识想到的答案是,这是荣临晏派来保护婳儿的门徒,但对方金相玉质,如此出众,怎么看都不像只是一个小小门徒。
白婳没叫兄长疑虑太久,很快回答:“他叫宁玦,是……婳儿的未婚夫婿。”
闻言,白澍安诧异转头,当是自己听错了:“你说他是何人?”
宁玦上前半步,没叫白婳重复回答这个问题。
他主动自我介绍:“澍安兄,我叫宁玦,在大将军王手下做事,先前与婳儿在季陵有缘结识,被大将军王赐了婚,等澍安兄的案子一了,我们便计划完成婚事了。”
听宁玦说这番话时,白澍安眉头紧皱着就没展平过。
他也不是看不上宁玦,觉得她配不上自家小妹,只是先前婳儿明明与表弟荣临晏有过婚约,怎么眼下又冒出一个姓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