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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潮水波涛汹涌,拍在礁石上,浪花四溅,澎湃声如雷。
三人玩的尽兴,准备返程回繁城时,秦隽却让车夫往海边的渔村走,宋凌霜有些好奇。
“秦隽我们不回繁城吗?”
“嗯,忘忧海产的黄鱼极好,晚上食一些可好?而后将就在渔村宿一晚,明日我们看完海上日升就回繁城。”
宋凌霜有些佩服秦隽,短短的时间能将事情都安排的有条不紊。
“秦隽,你是计划好的嘛?”
秦隽笑而不语,又开始卖关子。
马车在渔村里兜兜转转,寻觅了许久,找到了一家挂着张氏饭庄的小馆子。馆子的环境清幽,四面种满了竹子,还是白墙灰瓦的搭配,与宋凌霜自幼居住的院子十分相像。
宋凌霜盯着张氏饭庄四字打趣道,“这店家也有意思,明明在东域,为何用晟文写张氏饭庄这四字。”
“箐箐不妨一会自己问问店家?”
刚进门,就听见熟悉的晟语。
掌柜娘子拨弄着算盘,带着些哭腔道,“相公你快来,我又算错账了,今日又少算了十文钱。”
“无碍的娘子,我明日再去猎两只野兔就赚回来了。”
声音从远处传来,一清俊的中年男子从厨房中走出,见宋凌霜微微一愣,然后热情招呼他们三位入座。
宋凌霜四处打量了一下这间饭庄,虽说有些简陋却是很温馨整洁。
秦隽很快的点好了菜,点了好几盘鱼,清蒸、红烧、糖醋,都是宋凌霜喜欢的。
店家菜上的很快,秦隽挑鱼刺也很快。
“笋笋,多食一些鱼,会聪明些。”
宋凌霜夹了一大块鱼肉给笋笋,可笋笋却有些发愁。
“娘亲不给笋笋挑鱼刺的吗?”
宋凌霜笑着说道,“笋笋都四岁了,是大孩子了,可以自己挑了。”
笋笋嘟起了嘴,朝秦隽撒娇道,“爹爹,你为何只给娘亲挑鱼刺?”
“娘亲辛苦,又是闺阁女子,爹爹自是要多呵护她一些。”
笋笋的嘴翘的老高,不想理他的爹爹和娘亲。
掌柜娘子走了过来,“小郎君,婆婆帮你挑鱼刺可好?”
宋凌霜闻言有些不好意思,本就是逗笋笋玩的,秦隽给她挑完之后自然会给笋笋挑的。
“无碍……”
宋凌霜抬头一望,那掌柜娘子的年龄不到四十岁,眉眼竟与自己有七八分相似,心中一丝荒谬的念头闪过。
她眼眸震颤,眼尾有些红,她望向秦隽求证。
秦隽抿了口茶水,而后郑重点了头。
宋凌霜低头默默的吃着菜,心中百感交集。
掌柜娘子一边仔细的帮笋笋挑鱼刺一边笑盈盈的说道,“看三位的打扮,应当是大晟人吧。”
秦隽客气的回应道,“是,一家三口偶至此。”
“真是位漂亮的夫人,我的女儿年岁与您相仿,现下想必也会这样好看。”
她望着宋凌霜,唇边缓缓绽开了梨涡与宋凌霜梨涡如出一辙。
宋凌霜低着头问道,“她……不在了吗?”
掌柜娘子手一挥道,
“呸呸呸,我女儿在兆京活的好好的,我托人打探她的消息,一年会收到一次,去年的信上说她嫁给了一位贵人,还生了孩子,想必是过的幸福的,只是……听闻北阙人要来了,也不知道她如今在兆京过的好不好,逃难的话夫家可会照顾好她。”
宋凌霜依旧低着头,淡淡的问道,“何娘子,我们过几日就要回兆京,可需要给她带个口信,或者带封书信?”
掌柜娘子的眼眶忽然红了,声音有些哽咽。
“谢谢夫人,她……应该不想知道我的下落的,我与他父亲有过约定,若是此生不相见,他就会对我女儿好的。”
掌柜在厨房呼喊道,“娘子,快来帮忙找找陈醋在哪?”
趁掌柜娘子离开的间隙,宋凌霜掩面跑到门外的竹林里,秦隽在桌子上放了一锭黄金,连忙牵着笋笋追了出去。
掌柜娘子出来后,发现人都走光了,还留了一锭金子,她心生疑窦问道,“相公,那位夫人怎知我姓何?”
“若我所料不差,方才那位夫人,大抵是箐箐。”
掌柜拍了拍她的脑袋,何氏眼眸低垂,朝门外望去,已然没有他们的影踪。
她笑中带泪道,“那真是好极了,相公,你看见没有,方才那位俊俏的郎君眼神没有一刻离开箐箐,那孩子也伶俐可爱,想必,她会幸福的。”
张密将何氏抱的很紧很紧,“娘子,我带你去追她好不好。”
何氏将金子收好,走到了柜台里。
“何苦再给箐箐添烦恼呢?本就是我们对不住她,就这样见一面,已经是上天的恩赐了。”
秦隽在竹林深处找到了跌倒在地的宋凌霜,心疼的将她抱了起来。
她嚎啕大哭,不断捶打秦隽,秦隽只是紧紧的抱着她。
秦隽无比自责道,“对不起箐箐,我想着难得来东域一趟,想着你或许会想见她……”
宋凌霜哭的让人听不清楚她在说些什么。
“原来她在东域啊,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见宋凌霜哭的如此伤心,秦隽心如刀割,自责的恨不得甩自己两个耳光。
“我也是从西境回来才派人查探的,对不起箐箐,我应该先同你说的。”
宋凌霜心中明白,秦隽要是先同她说了,十有八九她是不会来的,可若真不来,保不齐她将来又会后悔。
在今日之前,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很恨她娘亲的,她也幻想过许多回,有朝一日见上她母亲,一定要质问她为何抛夫弃女。
可真见上了,却并非如此。
时过境迁,她自己也成了母亲,成了别人的妻子。
她与秦隽几次三番生离死别,让她知晓了人生有许多的无可奈何。
或许,她母亲也有苦衷。
但,原谅她母亲,宋凌霜做不到。
见她过的清贫,见她还会打听自己的消息,宋凌霜的心田又溢满了酸涩之情。
人生就是这般,有许多的拿得起,放不下,纠纠缠缠。
秦隽温柔的抚着宋凌霜的背。
“箐箐,想哭就哭吧,这样的苦,我感同身受。”
安抚了许久许久,宋凌霜抽噎道,“秦隽……谢谢你,她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样,总之,我知道她活的开心就好了。”
笋笋此时也跑了过来,抱住了宋凌霜。
“娘亲,你摔到了很疼吧,笋笋给你吹吹。”
“笋笋,娘亲不疼,娘亲只是略有些感伤,无碍的,笋笋别担心。”
闻言,笋笋笑的开心,连酒窝都露了出来,“爹爹,那我们不用回去了,还可以去海边看日出。”
秦隽弹了笋笋一个脑瓜崩,“就想着玩,快亲亲你娘亲。”
笋笋啵唧一口,宋凌霜的心都化了。
秦隽也趁机啵唧了一口,宋凌霜有些害羞。
宋凌霜深吸了一口气,心中默念道,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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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看完了日出,他们便回到了繁城,一百五十万石粮草已连夜尽数装好,在繁城的西城门等待着验收。
秦隽也在城门口等待人接应。
“爹爹,是祖父来接我们回去吗?”
“嗯,爹爹之前和你祖父说好的,祖父会来的。”
过了午时,城门依旧没有动静,秦隽的眉头微皱,有些不好的预感。
支歧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手还疼着,对秦隽说话客气了许多。
“秦相,这……不会大将军路上出了什么问题吧?”
秦隽心中盘算道,若是北阙铁骑已到达兆京附近,不可能听不到半点风声,朝兆京方向眺望而去也并未见到烽烟,应是无虞。
又过了半个时辰,商道上起了滚滚烟尘,愈发浓烈。
秦隽稍微松了口气道,“来了。”
待来人策马又近了些,秦隽定睛一看,竟然是傅寄月,身后跟着乔装成商队的七八千人马。
甫一见到傅寄月,秦隽连忙上前询问道,“傅侯,为何来人是你?林袭呢?”
“西境的棋士们先到了,二十五万石粮草也到了,陛下着急,先让大将军运到前线了。”
秦隽的眼睛睁得老大,将拳头砸到了城墙上。
他知道,他们中计了。
秦隽抓着傅寄月的胳膊问道,“现下,谁在守兆京城?”
“我二哥,陆咏风,陆侯。”
傅寄月觉得今日秦隽有些奇怪,但也不好说些什么。
秦隽的眼眸开始震颤,他强忍怒火问道,“林崇意走之前没告诉你,陆咏风是杀傅寄明的凶手,是北阙皇族吗?”
“秦相莫要……”傅寄月本想说秦隽小人之心,挑拨他们金兰兄弟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