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玄朗笑道:“好事都不敢做,何况是坏事呢?”
荀妙女横了他一眼,“凡事也得掂量掂量场合,要是让我抓住你在使坏,可仔细你的皮。”
王玄朗搂着她的肩,涎皮涎脸道:“心肝儿,我几时真让你跌过脸面?你一向知道,我是最有分寸的。”
荀妙女哼了一声,谅他也不敢在自已面前耍滑头儿,便甩开他的脏手,又往丹阳郡主处去。
王玄朗笑了笑,重又回去厅中,继续跟众人纵情饮酒作乐。
……
众人来跟丹阳郡主回禀情况,打算由东府出面寻人,不想过来时,却见晋王也在丹阳郡主院中。
下午兄妹二人吵架后,丹阳郡主当时便后悔自己的口不择言了,男人都是自尊要面子的,她何苦哪壶不开提哪壶?
何况她也实在怕了北方的战乱了,只怕兄长真的厌恨了自己,不要她、不管她了。当即就跪在地上,抱着兄长的腿,哭的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认错,求他不要撵自己走。
这妹子是晋王素来疼爱的,又知她有些疯病,也不会真的跟她一般见识。见妹子哭的可怜,是真的知道错了,晋王也不好跟她较真,免得再惹她犯病,好言抚慰了一番后,才把人哄得稍稍止住。
就在这时,女眷们过来回事,见晋王和郡主如此情景,一时不知所措,慌忙行礼,便要回避。
萧从贞擦了擦泪,若无其事地站起了身子,唤住众人,因问何事。
荀妙女一一具实陈述。
萧湛见都是女眷过来,本要离去,却听得众人是来汇报唤春失踪的消息,又不由停下脚步,听上一听。
萧从贞闻言还有些迷茫,周家女眷是荀妙女接待的,她今日未曾见过唤春的面,一时也不知这是何人?
萧湛从容提醒她道:“你下午在竹林遇见那位就是了。”
萧从贞点点头,若有所思,“原来是她,那位为我祈福的女郎啊,既是如此,那是该好好找找。”
谢蕴雪闻言怔了一下,她看了看晋王,他神色无异,她却心中微惑。
栖玄寺祈福期间,晋王未曾跟任何贵女有过接触,也不曾跟唤春有过交集。先前兄长还说他夸过自己,可现在自己站在他面前,他都认不出自己是谁,他怎就能肯定竹林遇见的人是唤春呢?
晋王难道还见过唤春不成?
可也不应该啊,祈福期间,她跟唤春都是同吃同住,归家后,唤春更是足不出户,晋王几时有机会见她的面?
谢蕴雪一时百思不得其解。
荀妙女思索道:“薛娘子应当是去厢房看望裴家大姐儿无果后,才会又经竹林返回后院,遇见了郡主。”
王容姬道:“那见过郡主后,她又遇见什么人了呢?我们在后院始终都不曾见过她回来,这么大个人,还能人间蒸发了不成?”
众人便都陷入了沉默。
萧湛从容开口道:“人是在东府丢的,东府必然会把人找回来。女郎们都先各自家去,不要走漏了风声,东府一定会把人完好无损的找回来。”
众人告退出来时,天色已经黑透了,宾客们也散的差不多了。
谢蕴雪去告知谢云瑾晋王的吩咐,刚巧周家兄弟也正在一处着急。
谢云瑾心下担忧,便嘱咐妹子道:“阿雪,你先和母亲回去吧,我留下寻人。”
谢蕴雪却是摇摇头,制止兄长道:“兄长此时帮忙寻人,只会更拖累了姐姐的名声,让周家大兄在此解决就好,兄长还是不要出这个头了。”
周必行也觉得有道理,毕竟唤春是个年轻寡妇,二人也没定亲,他若留下,更容易招惹流言是非。
便拍拍他的肩道:“你先送了母亲和妹子回去,这是我们周家的事,我留下解决就行,肯定会把妹妹找回来的。”
谢云瑾无奈,见天色已晚,也不好让母亲一直在这里滞留等着,便先行送母亲和妹子回去,再回来帮忙寻人。
与此同时,王肃父子也正要家去。
周大舅正与他们寒暄告辞,他还没来得及把春儿介绍给王肃续弦,就被裴氏捷足先登了,没想到现在连春儿人都找不着了。
王肃蹙了蹙眉,“这么大一个活人,怎么会丢了呢?”
周大舅叹道:“东府这么大,保不准是这孩子贪玩迷路,在哪儿睡着了也说不准。”
王静深看他们着急,心里冷笑着,可他一心要给他们一些颜色看看,便也打定主意装傻,咬死不说唤春下落。他们既然那么想攀高枝儿,那就让他们一次攀个够。
王肃点点头,又寒暄了几句后,带着儿子先走一步。
*
天色渐渐黑了,萧湛在前厅等着众人搜寻的结果。
他坐在堂上,单手支颐,闭目养神,指间一直有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在鼻下浮动。
在竹林拾起她的香囊后,那股香味就一直萦绕在他的指尖,挥之不去。也不知道是手上真有余香,还是因为心里想着那个人造成的错觉。
这时,萧从贞进来对他道:“阿兄,你累了一天了,先回房休息一会儿吧,等人找到了,会第一时间告知你的。”
萧湛本无睡意,想着在此等消息。东府丢的人,他当然有责任把人给找回来。
可转念一想,自己一直在这儿守着,难道找到人后,还要把她带到自己面前请个安不成?那成什么样子了?只怕会更尴尬。当下便点了点头,起身往房间走去。
夜色渐深,月光皎洁,萧湛踏着那月色回房。
他一贯不太爱用人服侍,故而院子里也是冷冷清清的,别的地方都在热火朝天的寻人,只有他这处院落,安静的简直没有声音。只有几盏灯笼发出幽微的火光,照着回房的路。
萧湛看到门被锁上,虽有疑惑,也未多心,开锁后推门而入。
屋里静悄悄的,一片黑暗,他随手点了一支小烛,走到床榻前坐下。
萧湛又把手指放在鼻下闻了一闻,他当然是知道这个香的,这是西域贡品,极其珍贵,一旦接触,香味经月不散。
此香为先帝特所钟爱,只赏赐过寥寥几个大臣,连他也只是在洛阳宫中闻到过,不曾接触过,不想此香之顽固,果然名不虚传,他已经洗了好几遍手了,可那香味还在若有若无地浮动着。
现在,香味好像越来越浓了,他一时搞不懂,究竟是自己心里作祟,还是真有香味在浮动。
他闭上眼,嗅着那香气,深深吸了一口。
突然,萧湛睁开眼睛,脑中电光火石般划过一个念头——
这床上有人。
萧湛霍地站起身子,拉开帐幔,看着床上拱起的被褥,扯住一角,猛然掀开。
唤春正在床上迷迷糊糊睡着,此刻睡得正香呢,忽被扯开被子,只觉身上一凉,下意识坐了起来。
她揉了揉眼,茫然望着面前的男人,瞳孔大睁,难以置信。
对面,是同样一脸震惊的晋王。
第23章 东窗事发他怎么能去周氏说要娶薛氏的……
唤春瞬间清醒,吓出一身冷汗。
“你……”
萧湛愕然看着她,女郎睡眼朦胧,姿态娇懒,颜若桃李,不正是外头热火朝天在寻的薛氏吗?
可是,她怎么会在自己床上?
唤春一时羞愤欲死,满面通红,立刻抬袖遮住了自己脸,不敢见人,身子也直往床角里躲避,床褥被脚蹬的一团凌乱,小小地缩成一团,楚楚可怜。
萧湛眼神莫名,他攥了攥手指,又立刻背过身,将帐幔放下,再度将二人隔开。
唤春心口狂跳,以袖掩面,脸红耳热,身上却在瑟瑟发抖。听到帐外的男人对她说了句——
“收拾好了出来。”
然后便听到一阵脚步声,晋王似乎已经走远了。又听到一声关门响,晋王顺手把门也关上了。
唤春闭了闭眼,心跳如鼓,她放下袖子,脸色已然惨白一片了。
她全身都好似被冷汗湿透,颤抖着手掀开一点儿床幔,露出一只眼睛张望着,屋中已经不见晋王人影,只有一只小烛静静燃烧。
她复又放下帐幔,长长舒了口气。
在看到那块藻龙白玉佩时,她就知道这是晋王的寝居了,栖玄寺法会开坛那一日,她见他戴过一块一模一样的。
那一刻,她震惊、无措,却又带着一丝难以言述的恐慌。
她在屋中不得脱身,急的直冒冷汗,眼见天色越来越黑,晋王早晚要回房,二人若就此撞个正面,自己翻看了他书案那些私事倒是无足轻重,可若有什么朝堂机密泄露,她就是有口难辩了。
最后索性心一横,决心豁脸一搏了!
反正是王静深把她骗到这里关起来的,又不是她主动找过来。她索性就装作喝醉的模样,爬到他的床上,把床褥弄得一团乱,只当是醉糊涂了,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也什么都没看过。
可惜这戏演的有些失败,真当他掀开被子后,她还没来得及装醉,就吓得立刻滚到床里边藏起来了。
真的是太丢人了。
不多时,唤春收拾妥当,走了出来,她看着那道站在月光下的清隽矜贵身影,微微福身。
“殿下。”
萧湛转身看着她,目光沉沉,“为何会在此?”
唤春低首陈述道:“是那名在宴上舞剑的王氏少年,他骗我说表嫂喝醉在此休息,让我来看看,可不想我一进去,他就把我锁了起来。我不得脱身,叫人不应,因在宴上喝多了酒,就有些头晕犯困,本想倚榻休息一会儿,不想竟睡着了。”
她的语调不急不徐,不紧不慢,一言一辞,颇为动人。
萧湛闻言,便知她口中所说的少年正是王静深了,也是怪了,他们怎会有了交集?
“我喝醉了,不知这是殿下的寝居,不是存心弄脏殿下的床帐。”
女郎轻咬着下唇,低诉的语调有种说不出的婉转缠绵。
萧湛看着她那绯红的脸颊,夜风吹的灯笼微摇,有朦胧的火光在她脸上闪过,落在她的眉间,美的就像那一夜漾在她眼中的秦淮烟火。
他的心一下子被牵动了起来,突然转过身,不再看她。
“你的家人都在找你,快回去吧。”
唤春呆了一呆,就这么容易让她走了?她攥了攥手指,抬眼望着晋王,他背对着她,让人看不清他的真实情绪。
她迟疑着,向他迈近一步,纠结着开口,“殿下……”
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口。
萧湛转头,看着她那欲言又止的模样,主动问道:“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唤春便又低下了头,她抿着唇,有些难为情地摇了摇头。
萧湛却觉得她明明是有话要说的样子,深邃的眼眸静静看着她,沉吟道:“如果有事的话,你可以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