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静女吃了一惊,连连推辞,大晚上的,哪有让她的丈夫去送她的道理?
这边正推辞不下时,王容姬突然冒出来道:“刚巧七叔也要回,他会路过你家巷口,你便跟七叔他们一道走,倒也便宜。”
裴静女脸上哄的就红了,她哪里有脸跟王肃一起走?她还没来得及拒绝,王容姬便自去跟叔父商量了。
王静深听闻后却是十分不乐,没想到在这里也能碰上她,如今全金陵都在看她和父亲的闹剧,都是她叔父害的,现在她还有脸要求跟他们同行?
王容姬道:“今日宾客多,实在抽不出人相送,只有叔父顺路,只要让裴大姐儿的车,在叔父后边远远跟着,互相有个照应就行了。”
王肃不置可否,只是接过下人递来的马后,在门外留了一留。
王容姬心下一喜,便知他是应了,忙去催促着裴静女登车,准备回去了。
裴静女红着脸出来,路过王肃马前时,悄悄抬头望了一眼,看到他那张波澜不惊的脸后,硬着头皮福了福身,“叔叔。”
王静深皱起了眉,王肃依旧坦然自若,仿若根本没看到她,翻身上马后,便先行了一步。
裴静女望了一眼他的背影,脸上愈发热滚滚的,她摸了摸脸,低头上了车。
车夫驾着车,跟在了王肃父子马后。
*
另一边,唤春回宫后,简单跟萧湛说了今日的经过,因提到偶遇了何彦之,倒是没说二人私下的谈话,只说了他主动跟萧含清打招呼的事情,不知在打什么鬼主意?
萧湛亦不知他的打算,只点了点头,暂时先不提此事了。
次日一早,令婉又依礼入宫谢恩,宫里便又赏赐下来彩帛金银等物,令婉稍坐一时后,便告退离去了。
午后日头正暖的时候,桃符又醒了,唤春带着两个儿子在窗前的长榻上玩闹。
梁宣已经痊愈了,所幸的是他继承了母亲的好身体,而不是父亲那样的病秧子,这病气一去,又是个精神朝气的孩子。
桃符趴在榻上想翻身,却怎么也翻不过去,梁宣在一旁看着弟弟使出吃奶的劲儿的模样,便伸出一只手帮了帮他,小家伙儿便一下子四脚朝天翻了过来,才刚翻过身,便又使着劲儿往外翻,像个圆团子一样在榻上滚来滚去,兄弟二人玩的不亦乐乎。
唤春正含笑看着两个儿子玩闹时,萧湛便过来了。
梁宣连忙从榻上下来,徐徐下拜请安。
萧湛长臂一伸,就把他从地上拎了起来,重又抱回榻上,嘱咐道:“以后私下里见我都不必下拜,继续跟弟弟玩吧。”
梁宣始终沉默不应,他这样吩咐了不是一回两回了,可每次见到皇帝,他还是会依礼下拜,不想让人觉得他恃宠而骄,不懂规矩。
这边跟儿子玩闹一时后,萧湛便嘱咐宫人们先看着两个孩子,然后起身往内室走去,以手势示意唤春跟自己过来。
唤春随即起身,跟上了他。萧湛私下里悄悄问她,昨日在周家送亲宴上,她是不是还见着王肃父子了?
唤春讶然道:“果然什么都瞒不过陛下的耳目。”
萧湛摇摇头,笑道:“我哪儿那么大神通?是今日听王公说起王肃父子也去了婚宴,便料到你们会遇上。”
唤春只觉得这不是什么要紧事儿,便笑道:“是见到了,不过王抚军只是让儿子就先前把我锁起来的事儿,跟我磕头赔礼罢了,我当这不是什么大事,便也没跟陛下说,免得你以为我占点小便宜就得意忘形了。”
萧湛笑了笑,点点头道:“你是长辈,于公于私这都是应该的。先头因这事儿我说过静深几句,倒也没真的罚他,他跟你磕头赔礼是理所应当的。”
唤春笑了笑,毕竟当时他们还没什么关系,王肃却既是他的表兄,又是朝廷重臣,是他需要拉拢维护的关系,怎么可能为了她一个毫无瓜葛的女子去罚他的儿子?
可如今自己成了他的夫人,那就不可同日而语了。皇帝先前给了他们面子,他们现在当然也要还皇帝面子。
“王抚军是体面人,倒是跟大将军不一样。”唤春笑道。
“他是跟大将军有意见相左之处。”萧湛若有所思,话锋一转道:“今日王公突然跟我提起,想让我指个婚事。”
“谁的婚事?”
“裴静女的。”萧湛眉梢一扬,“王公被她叔父闹的心烦,就想尽快帮裴氏这女儿解决了终身大事,让他们别再闹腾了。”
唤春这才反应过来他为何要问自己王肃的事情,眼睛一亮道:“莫不是王公准备妥协,让王肃娶了她吗?”
第79章 娇里娇气可我不是还想着你这大男子汉……
萧湛摇了摇头,道:“不,王氏明显不想对她负责,王公心中另有人选。”
唤春心里一咯噔,“是何人?”
“还记得那个带来北方皇帝遗诏的使臣刘温吗?”萧湛提醒道:“他早年在洛阳跟王公有些交情,如今妻儿都死在了北方,孤身一人来到江左,王公是想让裴静女给他续弦。”
唤春陷入沉思,刘温因劝进之功,是朝廷厚待对象,已进位三品侍中,清贵显要。
可他是孤身一人渡江,想要在江左站稳跟脚,还是要与江左士族联姻,但是当权士族看不上他孤家寡人门户衰弱,是不会把女儿嫁他的,联姻次一等的世家又没什么用。
裴静女这样一个家世显赫,却无人敢娶的高门贵女,若是由王公保媒,刘温娶了之后,的确可以帮他打开顶级士族的交际人脉,让他在江左站稳跟脚。
但是刘温官品虽与王肃不相上下,可家世却有差距,刘氏哪里比得上琅琊王氏人丁兴旺?裴偃想把侄女儿嫁给王肃,不就是看上王氏势大,不想断了王氏这门亲吗?
“我看此事难成,裴氏那是看准了非王氏不可的,恐怕不会答应。”唤春并不看好。
萧湛摇了摇头,“可王肃也是绝对不会答应娶裴静女的。”
王肃爱惜羽毛,娶族侄未婚妻的名声太难听了,二人便都陷入了沉默。
外边忽然传来孩子的哭声,打断二人的思绪,唤春方回过神,忙走了出去。
梁宣正跟弟弟玩着,也不知他为什么哭了,还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惹了弟弟不高兴,正手足无措地在哄着桃符。见母亲出来了,他脸色便白了几分,一副做错事的模样。
唤春忙把小儿子抱了起来哄了哄,摸了摸他的屁股,发觉是要换尿布了,就让宫人把他抱下去清换。
她忙忙碌碌折腾了好一会儿,事情都吩咐完之后,才看到梁宣低头沉默的模样,意识到有些忽视他了之后,就把他搂到怀里,笑道:“宣儿陪弟弟玩了这么久,是不是也累了?”
梁宣摇了摇头。
这时,萧湛也走了出来,他看着母子二人,对唤春道:“待会儿还要跟几个大臣说事儿,我便不多留了。”
唤春点了点头,萧湛便先去了太极殿。
桃符有乳母陪着哄睡,唤春看梁宣有些低落,怕他再胡思乱想,就亲自送他回房午睡一会儿,把他安置好后,就也顺势躺在了他的身边,拍着他的背,给他讲《左传》的故事。
这是她们薛氏的家学,虽说要到十岁方会正式教授,但一般刚刚启蒙的时候,长辈便会将里边的内容当故事简单讲给他们熟悉,如今她也来讲给自己的儿子熟悉。
唤春讲着讲着,自己也有些困了,不知不觉就闭上了眼,在他身边睡了过去。
梁宣看着熟睡的母亲,她睡的很安稳,她太累了,她又要料理后宫,又要照顾孩子们,又要在世家中周旋,又要给皇帝出谋划策。为了得到她想要的,她也付出了很多很多。
他向她凑了凑,伸出小手臂,偷偷抱了抱她。
……
唤春这一觉就睡到了天黑,大约是最近真的太累了,这一觉睡的踏实,把近期的疲惫一扫而空?
夜里醒来后,她才发现跟儿子睡在一处。
唤春心里暖暖的,摸了摸儿子熟睡的小脸,把他露在外边的手臂轻轻放回了被子里后,才蹑手蹑脚的下了床。
回到自己寝殿后,见空无一人,便问弄珠陛下今夜没有过来吗?
弄珠回道:“刚来了一趟,见夫人在小郎君身边睡着了,就没有吵你们,略坐了一下,便又回去太极殿了。”
唤春点了点头,原先在东府城的时候,他们是理所当然的睡在一处。
可宫里不一样,宫里规矩大,皇帝和后妃们都各有居所,太极殿是皇帝正殿,朝会议事都在此处,太极东堂便是皇帝的寝殿。
只不过萧湛已经习惯了和她一起睡,晚上一贯都是过来显阳殿和她住,太极殿的寝宫形同虚设,只有偶尔议事太晚了,他才会住在太极殿。
唤春也不曾在太极殿里过过夜,想到每夜都是他来找自己,今夜她就莫名想换个地方和他睡。于是稍作清洗,换了一身娇艳的寝衣后,便裹上狐裘悄悄去了太极殿。
太极殿静悄悄的,炉火烧的暖烘烘的,只有几个内监围在熏笼旁守夜,见夫人来了,便都吃了一惊,忙不迭磕头请安。
唤春示意他们不要吱声,便独自走进东堂的寝殿,解了狐裘后,就轻手轻脚爬上了床,在皇帝身边躺下。
萧湛今夜独睡,有些难熬,一直都是将睡未睡的,不曾睡熟,在她上床时便清醒了过来,有些讶异道:“你怎么过来了?”
唤春脸上含笑道:“怕你睡不着,哄了儿子睡着后,就想着来哄哄你,一看果然没睡着。”
萧湛笑了笑,把她搂到了怀里亲了亲,“我看你跟宣儿睡的香,实在不忍心打扰。
“怎么,吃小男子汉的醋了?”唤春边笑他,边自解着寝衣,“可我不是还想着你这大男子汉吗?”
她说完,便软软贴到了他的身上,手臂攀上他的脖颈,娇里娇气道:“住进金陵宫这么久,我还是第一次来这边睡,你夜夜睡我的凤榻,今夜我也来睡睡皇帝的龙床。”
萧湛茫然了一瞬,领会她的意思后,便自解了亵裤,来为夫人侍寝,“好不容易来一趟,怎么也得让夫人尽兴了。”
唤春笑了起来,抱着他在床上滚成了一团,属实闹了个尽兴。
翌日一早的时候,宫人送来衣服,侍候唤春梳妆更衣。
唤春坐在镜前,萧湛从她背后凑近,望着她镜中的模样,手指在她眉上划过道:“这才是真真正的淡淡春山不用描。”
唤春便笑了,拍开他的手道:“我得先走了,别待会儿有大臣来了,看见了不尊重。”
萧湛似想到了什么,便道:“昨日彦之跟我提议,让我给永嘉公主建一座公主府,让她从宫里搬出去自己住,可历来没有这个规矩,公主都是出嫁后建府,出嫁前是要住在宫里,她如今又没有人家,他也不愿娶她,突然给她建府,不是明摆着要甩掉她吗?”
唤春若有所思,这就是何彦之的主意吗?只是单纯支开她,也不算是解决了假公主的问题吧?
她料定何彦之此议或许另有打算,便道:“不若让我去跟公主商议一下吧,她在宫里不自由,若能有自己的府邸,又能自由出入宫廷,我想她会答应的。”
萧湛点了点头,又嘱咐道:“还有裴静女的事儿也别忘了,你抽空去问问她的意思。”
唤春嘴上应允着,心里却觉得,萧含清还有劝说成功的可能,但裴静女这事儿,是断不能成的。
……
回去显阳殿后,唤春便先请了萧含清过来一趟,和她提了一嘴建公主府的事情。
毕竟萧含清和皇帝也不是亲叔侄,二人算是血脉疏远的远宗,她这公主是中朝的公主,不是本朝的公主,一直住在宫里多少不合适。
何况她已经到了出嫁之年,她现在虽推脱以杨皇后存亡不明,不愿嫁人,可她到底已到了嫁人的年纪,也该出宫自行建府了。
唤春便提起她和皇帝商议后,准备将东府城的半壁院子分出来,给她做公主府,但她依旧可以自由出入金陵宫,问问她意下如何?
萧含清起先是有些震惊,还以为自己的身份泄露了,可又一想不大可能,或许皇帝只是单纯的要跟她避嫌。毕竟公主的年纪是十六,而她实际的年纪已经十七了。
她原还有些犹豫,可听到唤春说仍允许她自由出入金陵宫时,便有些动摇了。
她在金陵宫中,每每往外递消息时,都颇为不便,若能有自己的府邸,自由进出金陵宫,会更方便她给大将军通风报信。
萧含清思索着,不敢擅自答应,只说要先考虑考虑。
唤春料定她会答应,便也没有步步紧逼,这边便让她先回去考虑了。
前脚打发了萧含清,后脚唤春便把裴静女给请进宫了,将王公的意思转达后,问问她的决定。
(′з(′ω‘*)轻(灬ε灬)吻(ω)最(* ̄3 ̄)╭甜(ε)∫羽(-_-)ε`*)毛(*≧з)(ε≦*)整(* ̄3)(ε ̄*)理(ˊˋ*) 裴静女原本欢欢喜喜入宫来跟唤春说话,得知王公的打算后顿时脸色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