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瓒忍不住伸手,去摸她的脸。
大约是让她不舒服了,女人皱了皱眉,挠了挠被他碰过的地方。李瓒笑了出来,像是找到了什么乐趣,待她手放下了,又去碰别的地方。
直到戚钰似乎是不耐烦了,迷迷糊糊地手一挥,一巴掌挥到了男人脸上。
除了她没被人打过的脸微微发麻,但李瓒的眼里,却闪烁着不正常的灼热,比起疼,他更多的感受是真实感,有她在的真实感,带来说不出的欢喜。
他又靠近了两分,直到感受到戚钰温热的呼吸。
只要你别走,他想着,什么都好。
当然,这是她在的时候,噩梦也好,不安也好,只要看到她,什么都能散去。
但也有时候,戚钰会离开京城,或许是回青州,或许是去别的地方小住,他从惶恐中醒来,又在身侧无人的惶恐中度过后半夜。
好在,戚钰答应了给他回信,也确实会给他回。李瓒唯一能做的,就是守着她的信一遍遍地看。
对戚钰的掌控欲几乎已经到了不能让她离开自己视线的地步,想要把她困在宫里让自己能随时见到的念头,无数次升起过,又无数次被自己按掉。
她会给自己写信了。
她给自己的信,越来越长了,从一开始肉眼可见的敷衍,诸如“一切安好”“知道了”“好”之类的,也只有提起昭儿多说两句,到现在,也会问候起他的日常,会三言两语,说一些她经历过的事情。
那些事情,暗卫们都会报给他的,但从戚钰的信中说出来,便是全然不同的。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因为这丝希望,他不得不把所有的焦躁都压下去,把那个在等待与分离中快要发疯的自己锁了起来。
每次回京,戚钰会带礼物。
给昭儿,也给他。
有时候是一些好看的小玩意,或者是当地特产,会讲一些外面的见闻与他们听,还有民间的冤情,与他们说。
昭儿看她的眼神,越来越崇敬,在他的眼里,他的母亲,定然是风一般自由,见多识广、聪慧清醒的,随着年龄的增长,他敬爱这个女人,不再只是因为她是他的母亲。
这样……也挺好的。
比她在宫中,对着这红墙绿瓦得好。所以……他放她去飞,只要她还知道回来。
只是这次,礼物只有昭儿的,没有他。
等昭儿一走,李瓒就缠着她问:“我的呢?”
他已经发现了,对戚钰,有委屈不能憋着,得说。再不济,最后也能在床上讨回一点好。
只有主动,才不会吃亏。
但他这会儿是真的委屈,委屈到想狠狠咬她一口。
女人看了他一眼:“你的也有,等晚上你就知道了。”
李瓒当即蒙住了她的眼睛:“好了,晚上了,快让我知道。”
戚钰好像被他逗笑了,又有些无奈在里:“真是的,这么急做什么?”
但也还是妥协了,这次带回来的也是小玩意,只不过是床上用的,李瓒在猜,戚钰买这个的时候,脑子里想着的会是什么呢?
带旁的东西,或许只是顺手的,不需要思考。但是带这个,她想的肯定是自己。说不定还是两人欢好时的自己。
李瓒喜欢这个礼物,他喜欢这样被她挂念的感觉
欢好过后,他握着女人空荡荡的手腕,突然问她:“暗卫说你在外面都戴着那佛珠的,
怎么回京了又不戴了?”
戚钰闭着眼,懒懒地回他:“那佛珠皇上先前都不离手,京城人多眼杂,怕认出来了。”
李瓒嗯了一声,停顿了一会儿又问她:“那怎么现在出了京知道戴了?不收起来了?”
闻言。女人这才看了他一眼,大概是听明白了,他真正想问的是这个。
戚钰笑了笑:“这不是,想得一得皇上真龙之气庇护。”但是隔了有一会儿,她又回答了一遍,“出了门人多事多,记性差。戴在手上,就能多想想你。”
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已经不知道是多不容易了。
李瓒心口酥麻得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一双眼紧紧盯了她好一会儿后,再次吻了上去。
他不能确定戚钰是不是给他点希望故意吊着他的,但那些都不重要了,有这甜意,也足够了。
***
齐昭十二岁的时候,李瓒遇了一次刺杀。
他有众多高手保护,刺杀没有对他造成太大的伤害,但经历了这么生死一线的时候,他好像在那短短一瞬间,想了许多事情。
知道刺客的事情,齐昭立刻来看他了。
看他完好无缺,少年明显松了口气,又有些犹豫地问他:“有没有查到刺客是谁指使的?”
李瓒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怎么?怕是齐文锦指使的?”
被戳破的少年脸微微涨红,也知道自己这样不好,但又无法不替那个人说话:“他还不至于做这种糊涂之事。”
他说得很是气虚。
现在的齐文锦,也就外人看起来算个正常人了。齐昭知道,没有母亲,他无异于行尸走肉。发疯失控起来,什么都做得出来。
大概没有人,比齐文锦更想李瓒去死。
如果真的是他怎么办?齐文锦并不想看着他犯这种重罪。
李瓒倒是没有在意孩子对那个人的偏袒,他只是想着自己方才一直在思考的问题。
“李昭。”他叫。
齐昭对这个名字如今已经不那么陌生了,嗯了一声。
“你放心,他对你有养育之恩,就算是他,我也不会治他的罪。”
齐昭松了口气。
“但是,我也有条件。”
“什么?”
“你要做太子。”
齐昭愣住了:“什……什么?”
这些年来,齐昭与李朔,也算是恢复到平和的关系了,虽不至于如曾经那般亲密无间,但也能一同吃喝玩乐。
齐昭对他,始终是心有愧疚的。
如今,听到李瓒这么说,下意识就是拒绝:“可是……”
男人一抬手,止住了他后面的话。
“我知道,你跟李朔关系好,所以不愿意对不起他。”他抚了抚龙椅一侧的椅把,“但谁能保证以后,二十年,三十年,如何保证他对你就完全没有芥蒂,不会嫉妒你、怨恨你、想杀了你。我放心不下。”
齐昭立刻替李朔说话:“二哥他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人心难测。”
“父皇既然知道人心难测,又怎知日后,我这颗心不会变?苏家虽然倒了,苏将军却还镇守边关,父皇不放心二哥,又怎知我日后不会忌惮他?”
十二岁的孩子,如今对朝中局势,也懂得了许多。
李瓒沉默了一会儿才缓慢开口:“朕确实在赌。你与李朔,都是我的孩子,朕选了一个,就要冒着失去另一个的风险。”
“但是,我不能赌上你的母亲。”
“如果有一天,我真的不在了,这个位置,只有坐的是你,我才能安心。”
“所以昭儿,这也是……请求。”
齐昭直到此刻好像才反应过来,李瓒说的“放心不下”,是放心不下母亲。
“我的另一个请求,就是请你,善待李朔。”
他是真的在为母亲想,齐昭那一刻,心狠狠颤动。
或许,比起所谓的对他好,有共同的保护对象,更能拉进这对父子的感情。
“好。”他郑重地答应了下来。
他一定会的,会善待二哥,也会……保护好母亲。
***
李瓒出了宫,车帘掀起的那一刻,他还以为是自己太想见到戚钰了而产生了幻觉。
可这个幻觉在他愣神之际,将他一把拉了进去。
“你受伤了吗?”她是听到了自己遇刺的消息,特意来的吗?
这是戚钰第一次,来接他。
李瓒几乎是马上,倒在了她的怀里:“嗯,伤得挺严重的。”
戚钰果然眼里多了几分紧张来:“怎么严重?伤到哪了?”
李瓒笑了出来:“伤到了脑子,现在好像更喜欢你了,怎么办?”
戚钰对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好像终于确定了他其实无事,但终究是经历过了劫难,所以女人这会儿对他很宽容,甚至低头,在他脸颊上点了点。
带着曾经让他痴迷不已的怜惜。
“那我,也更喜欢你一点。”她说。
李瓒的心从未跳动得这么快,欢欣雀跃到晕眩。
所以,她还是有点喜欢自己的吧?
他不贪心的,哪怕是一点点,也足够了,足够他守着她的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