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一紧的同时也松了口气,有打斗声说明苏大苏二的计谋还未成功。
等他顺着打斗的声音找到人的时候,却见好几名苏大苏二雇来的打手,正和广阳侯府的护卫以及画扇打在一起。
那几位打手渐渐落了下风,显然是撑不了多久了。
而江月凝正在里头,她坐在地上,怀中是明显中了药昏昏沉沉的苏姨娘,她面上满是担心的神色,看起来并没有和苏姨娘一样中计。
冬枝护在她们二人的身前,不想让苏大苏二靠近,“放肆,你们竟敢对广阳侯世子不敬,不怕被责罚吗?”
苏大苏二已经是破罐子破摔,道:“老子管不了那么多,今天必须和我回繇州去!”
谢铉抬起手,朔奚立刻会意,直接上前把苏大苏二踹倒在地上,等他们怒瞪着眼睛想要起来的时候,一柄泛着冷光的剑身横在了他们眼前,“不怕死就动。”
这时候苏大才看到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谢铉,他的脸色瞬间变了,结结巴巴道:“你,你怎么来了?”
明明他一早就打听到了谢铉在乐坊寻乐,如果不是京中都在传谢铉不爱自己的发妻,整天都在外面寻欢作乐,他也不敢生了把江月凝带回去还债的心思。
江月凝这时候也跟着看去,就见他缓缓往她这边走来,许是背着光,她看不清他的神情。
他是特意来帮她的吗?
怀中的苏姨娘彻底陷入了昏迷中,江月凝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想这件事,她面上露出慌张地神色,哑着嗓音唤道:“姨娘,你怎么了?”
她的眼中全是惊慌,眼圈泛着红,眼泪堆积在眼眶中,强忍着不让它们掉出来。
谢铉见状转头冷冷地看向苏大:“你对她娘做了什么?”
苏大被他如同看死人的眼神吓出了冷汗,腿一软跪下:“堂妹只是喝了我下了迷药的茶,不过两个时辰就会醒的,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害她呀!”
谢铉冷笑一声,道:“那是谁给你的胆子敢打我夫人的主意?”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都愣住了。
江月凝下意识看向谢铉,她如何都想不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明明他还嫌弃她来着。
而谢铉没有察觉自己的话有什么不对,江月凝是他明媒正娶的夫人,就算是他不待见她,也轮不到外人来欺负。
苏二愣愣道:“可是他们不是说你不喜欢她,甚至宁愿宿在外头那些莺莺燕燕那,都不愿和她呆在一处。”
谢铉冷冷瞥了他一眼:“所以呢,这些与你们何干,我的家事还轮不到外人指手画脚。”
苏二被他的眼神吓到了,喃喃道:“你不喜欢她,我们把她带走,不正好如了你的意,我们也是在帮你解决麻烦......”
“吵死了,堵上他们的嘴。”谢铉不耐地对着朔奚吩咐道。
江月凝虽然知道谢铉不喜欢自己,可看着他没否认苏二的话,心里到底是有些不舒服。
倒不是她对谢铉有什么期望,只是当着她的面间接承认,还是会让她面上有些难堪。
外头的打手也被画扇和护卫收拾干净了,谢铉走到江月凝的身前,他对着她伸手:“起来。”
然而对方却没有去碰他,而是避开了他伸过来的手,与冬枝将苏灵蕴扶了起来,等把苏灵蕴安置好,才垂眸对着谢铉道谢:“多谢世子。”
语气中带了不易察觉的疏离。
谢铉凝眉看去,方才她的话里似乎带了冷意?
可当他看过去的时候,却见她眼神温柔地看着苏灵蕴,就好像方才语气中的疏离是他听错了。
他的喉头滚了滚,最后面上不在意道:“我不过是路过发现了不对劲,顺便的事情。”
江月凝没有怀疑他的话,点了点头,毕竟自己于对方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他犯不着特意来救自己。
朔奚拿到苏大苏二打算同来绑江月凝母女的绳子,反手把他们二人绑了,又从他们的身上穿的衣裳上割了布料塞住了他们二人的嘴,快速做完这些事情,很快就加入了画扇他们。
有了朔奚,本就不占上风的打手也被收拾干净了。
打斗声没了,江月凝这才抬头对上谢铉:“剩下的事情不必劳烦世子,妾身会自己解决。”
她要在这里守着姨娘,等姨娘醒了再亲自送姨娘回去。
谢铉睨了她一眼,道:“你想着把他们送去官府?”
江月凝默认,她本想告苏大苏二侵占姨娘的家产和嫁妆,可这种事情官府不会管,因为对他们来说这是家事。
且今天苏大苏二没有对她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官府也不能把他们怎么样,到头来大约是不痛不痒地关上两三天就放了。
可她不想就这么放过他们两个。
她抿了抿唇,一时没想到要处置他们两个。
她不想再欠谢铉人情,嘴上客气道:“不劳世子费心,妾身会自己解决好。”
这态度就好像回到了才成亲的那段时间,与他说话永远都带着客气疏离之意,从前她还会装装样子,可眼下却连装都不装了,他眉心一皱,直觉自己不喜欢被她这样对待,于是走到江月凝的身前,双手抱在胸前,居高临下看着她道:“求我,求我就帮你拿回你娘的嫁妆和你外祖父留下的家产。”
江月凝骤然听见他的话,瞪大一双泛红的杏眸,没想到谢铉会说这样的话,她心里虽然存了与他置气的心思,可她知道凭借自己根本就不可能要回嫁妆和家产,就连惩罚苏大苏二都做不到。
谢铉说要帮她拿回这些,她说不心动是假的,可要她求他,却让她有些难以启齿。
他对自己从来没有这样过,这样想着,便觉得他实在是有些可恶,竟然拿这样事情来戏弄自己。
谢铉看着她那双泛红的眸子,指尖微动,见她紧紧抿着嘴唇,似乎并没有要求他的意思,也是,他从未见她求过谁,方才他心中突然生出想要看她求自己的样子,便脱口而出了。
眼下见她这幅模样,突然生出了懊恼,他别过脸:“算了,当我没说。”
然而下一刻,他的袖子却被人轻轻扯住了,那感觉就像是有小猫儿拿爪子挠了挠,带着酥软的感觉。
他的身体僵了一瞬,回头垂下眼睫看她。
却见她仰头睁着一双泛着水色的杏眸看着他,轻咬着淡粉的嘴唇。
半晌之后,柔软的嗓音在他耳边:“妾身,求世子......”
好像有什么东西轻轻从耳尖扫过,带起一阵酥麻。
第50章 皎皎是我的夫人
谢铉从她的指尖抽回了自己的衣袖, 那双凤眸掩藏起不知名的情绪,他心不在焉道:“行,我帮你。”
江月凝还以为他会继续出一些刁难自己的难题, 没想到她求了他,他居然真的答应了, 而且还答应得这么快, 不像是他能做出来的,本来她还准备好了迎接对方的奚落,倒是让她有些意外。
不过细想之下, 好像前天她让他帮人查苏大苏二的事,他答应得也挺干脆的......
为了以防他后悔,她忙道:“谢谢世子, 世子若是没什么事的话可先离开, 妾身还要在这里等姨娘醒来。”
谢铉闻言睨了她一眼,一答应她就赶紧把自己往外赶,他在这里是碍着她的眼了?
江月凝察觉到了他的不悦,只是她眼下的心思全在苏灵蕴身上,并没有多余的闲情去照顾他的心情。
苏灵蕴是喝了苏二倒的茶水才会昏迷,方才他自己也承认了, 而她没有真的喝那茶水, 只是把要喝进去的茶水倒了一些进袖子中, 幸而她今天穿的衣裳袖子宽大且厚, 不然早就露馅了。
可是苏大说了姨娘要过两个时辰才会醒, 等姨娘醒来天怕是要黑了,要是被她爹发现姨娘独自一人晚归,届时不知会生出什么事端,她要等姨娘醒了亲自送姨娘回卫国府, 若是问起就说姨娘与自己呆在一起。
所以她要在这里守着姨娘。
谢铉知道她性子倔,似是想起了什么,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从里头倒出一粒黑色的药丸,接着送到她的身前:“喂她吃下这个,很快就会醒来。”
江月凝抬头看他,却发现他的目光并未落在自己身上,她迟疑了一下,到底是从他的掌心拿了那粒小小的药丸。
微凉的指尖擦过他温热干燥的掌心,只是短暂的一瞬,谢铉却呼吸一滞,再去看她时,对方已经转身去瞧苏灵蕴了。
“冬枝,去重新煮一壶水来。”本来江月凝想要直接把药丸塞到苏灵蕴的口中,但是思索了一会儿,觉得还是用水吞服比较好,喝了水也能快点化开药丸早点醒来。
万一姨娘出来太久了,卫国府那边起了疑心,尤其是她爹找来,那便不好解释。
她记得以前她爹对从来不许姨娘出府一步,这些年他渐渐对姨娘放心,才会允许姨娘几个月出一次府,但时间要是久了,他就会亲自出门找人,今天要不是听姨娘说她爹有事出去了,一时半会儿顾不上姨娘,姨娘才会选择这个时候出门。
从前,她爹对姨娘的占有和控制,她是亲眼目睹过的......
冬枝离开之后,屋内只剩下谢铉和江月凝二人,朔奚已经把碍眼的苏大苏二拎出院中去了。
在苏灵蕴晕倒之后,江月凝把她原本披着的斗篷盖在了她的身上,幸好今天的天气没昨日那样冷,否则在这没有炭火的屋子里,她该被冻到了。
然而就在她替苏灵蕴掖好身上的斗篷时,一件带着暖意的狐裘兜头盖在了她的身上。
她手上的动作一顿,回身看向站在身后的男人,果真见他身上只穿着单薄的锦袍,她扯了扯身上的狐裘,轻声道:“世子,你不冷吗?”
谢铉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见她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从狐裘里探出,又见她想把狐裘扯下,凤眸微眯,脸上不耐道:“啰嗦什么,给你就披着,你自己的斗篷给了你娘,转身你再被风吹着了病了,我娘又该对着一顿我唠叨了。”
江月凝感受到狐裘里传来的温暖,她收起想要把它还给谢铉的想法,面上露出一丝笑:“那妾身谢谢世子。”
谢铉不悦道:“你今天还要与我说多少次谢谢?”
又是这样客气的语气,谢铉心中一阵烦躁,每次自己帮了她,她都是与自己这般客气,就好像他们不是夫妻,只是关系普通的人。
她对待她身边的丫鬟都比对待他还要热情。
蓦地他愣住了,他为何要在意她对自己的态度?
他心里瞬间一阵烦躁。
江月凝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也知道他又不高兴了,只好道:“世子帮了妾身,妾身自然要谢,不能因为妾身与世子是夫妻,就认为世子帮妾身做的一切都是理所应当,今天世子能来帮助妾身,妾身很是高兴。”
语罢,她就见谢铉的脸色比方才好了许多。
谢铉压住想要往上弯的唇角,轻哼一声:“我不过是恰巧路过,你也不必说这些好话。”
恰巧路过,再恰巧进来,那得巧成什么样子。
江月凝也不拆穿他,应了声:“嗯,不管是不是巧合,都是因为世子及时赶到,我和姨娘才没有遭到苏大苏二的威胁。”
说到这两个人,她又好奇地问:“世子要打算怎么处置他们?”
谢铉看着她那双明澈的眸子,觉得有些事情她还是不要知道得好,便漫不经心道:“还能怎么处置,当然是细细盘问你外祖父的家产和你娘的嫁妆去哪了,你放心,我手下有的是审问人的高手。”
若是好声好气地他们却问不出来,自然是还有别的办法好好“盘问”。
得到了他的回答,江月凝便放下心来,她就怕谢铉会动用私刑,若是一个不小心被人揭发了,就算他是广阳侯世子,也免不了会落人口舌。
大楚律例写明了除了官府之外,任何人都不得对他人用私刑,违者将会受到牢狱之灾。
可谢铉这样离经叛道的人,会不会在问不出有用的消息,然后对他们二人用私刑?
大约是不会的吧,她想。
冬枝很快就把煮好的热水送了来,她进来的时候,瞥见江月凝身上披着谢铉的狐裘,而谢铉正坐在江月凝身边的另一张椅子上,一副没骨头的样子,她脚下的步子顿了一下,眼中露出笑意,道:“夫人,热水来了。”
说话的间隙她麻利地倒了一杯,吹了吹后才走到江月凝的身边。
江月凝这才一手扶起苏灵蕴,一只捏着那粒乌黑的药丸,然后塞进了她的口中,又从冬枝的手中接过了水,慢慢地喂给对方。
谢铉看着她动作之间带着的温柔,不禁想起上次在李家庄受伤的事情,当时他在昏迷之中,但也知道是她喂自己喝的药,身上的衣裳也是她帮自己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