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故就发生在一瞬间,李妗下了大鼓,舞姬全部都围了上去,只是在散开的时候,她们的手中多了一把明晃晃的剑,而那几位壮汉手中则拿着大刀。
众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以为是单纯的舞剑,结果却是这些人拿着刀剑朝着上首的帝后而去。
这时候已经有人察觉出不对劲了,连忙大喊护驾,殿内的贵女忍不住发出尖叫。
似乎知道这些人不会对自己怎么样,谢铉依旧坐在那里,甚至还有闲心喝酒,倒是坐在他身边的江月凝吓白了一张脸,手中紧紧捏着帕子。
殿外的禁卫很快就进来,与那些人厮打在一起,金銮殿内乱成一团。
而被吓到呆滞的李妗则被魏三带到了角落,李妗嘴唇发抖,双手抓着魏三的衣袖,焦急道:“快让人去保护世子哥哥!”
魏三早就看出了那群人是冲着上首的皇帝去的,他巴不得那些人去杀谢铉,只是在李妗的面前,他仍旧是对待表妹温柔的表哥,于是安慰她道:“放心,他们的目标是圣上,不会伤害谢铉。”
说完他往谢铉所在的方向看去。
正好这时候禁卫踹开了一名刺客,那刺客倒在江月凝的案前,眼见接近不了上首的皇帝,那刺客挣扎着站起身,把目标放在处于惊吓之中的江月凝,举着手中的剑就要伤她。
然而剑在距离她只有一尺的地方停了下来,谢铉把她拉进怀中,那剑刺空了,刺客不甘心,看到谢铉后,转而把剑尖指向了他,想要再次行刺。
但是这一次也没能成功,她很快被身后的禁军给阻止了。
魏三的视线落在被谢铉扯入怀中紧紧护着的江月凝身上,而后又看了一眼面上露出担忧的神色,低头似乎在安慰她的谢铉,心里突然有了成算。
“表哥,怎么办,这些舞姬是我找的,我不知道他们竟然胆大包天,敢行刺父皇,要是父皇知道了,一定不会饶了我!”李妗脸色没了血色,她只是想要跳舞给世子哥哥看,没想到会惹祸上身。
魏三拍了拍她的背,低声安慰她:“别怕,有姑母在,自然不会轻易让陛下降罪于表妹的,届时表妹只要一口咬死自己什么都不知道,陛下自然就会把这件事算在其他人身上,毕竟这些人也是通过了禁军的搜查,才让放进来的。”
“婉儿!”
这时候上首传来皇帝略带惊慌的声音,靠在谢铉怀中的江月凝也终于回神,她见最后一名刺客被禁军制服了,忙从他的怀中出来,小声道谢:“方才谢谢世子。”
如果仔细听,还能听见她的声音带着轻微的颤抖。
她顾不得害怕,实在是好奇方才皇帝那一声,于是往上首看去,正好看见皇帝的怀中抱着一个女子,那女子的手放在小腹上,有血从她的指缝间流了出来。
而抱着那女子的皇帝双手颤抖,眼中现出痛楚,面上是一副害怕的神色,他对着下面的人喊道:“还不快去请御医,林才人要是出了什么事,朕饶不了你们!”
身边的内侍立刻应声,跌跌撞撞地走看了下去,跑出了金銮殿,看来是去召御医了。
林婉儿躺在皇帝怀中的虚弱地开口:“陛下,臣妾不疼的,你没事就好,请陛下不要责怪他们。”
听了她的话,皇帝眼中的痛楚更深了,他红着眼睛对押着刺客的禁军道:“带下去,给朕查,查出幕后真凶,朕要杀了他!”
说完又抚摸着林婉儿的脸,声音带上了哽咽:“别担心,你一定会没事的。”
站在他身边的皇后收起眼中的嘲讽,温声道:“陛下,还是将林才人移去偏殿,这里人多眼杂,恐怕不妥。”
皇帝听了皇后的话,立刻把林才人打横抱起,往偏殿去了。
只留下一句交代让皇后收拾烂摊子的话。
谢铉收回自己的目光,啧了一声,漫不经心道:“陛下还真是老当益壮啊。”
江月凝则看着方才皇帝和林才人所在的位置陷入沉思,半晌之后,她问:“陛下竟是这般喜欢这位林才人吗?”
谢铉轻嗤一声:“年轻貌美的妃子,还愿意不顾自己的安危为他挡刀,陛下这下怕是栽了。”
第57章 我怕我夫君会不高兴
方才陛下的反应江月凝也是看在眼里, 那眼神和她爹看姨娘时是一样的。
可林才人与回鹘人勾结,若是她蛊惑了陛下,吹几句枕边风, 要求陛下做一些不利于大楚的事情,陛下可否会晕头转向地答应?
她的一颗心沉了下去, 抿着唇不再说话, 一双手紧紧地攥着帕子出卖了她此时的心情。
当年峪城的事情她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不知道为何峪城会突然失守,峪城军为何会差点覆灭, 而赵仪景是否在那个时候就已经跟着战死了。
所以她因为峪城一事,对回鹘本能的厌恶。
谢铉偏头见她垂眸不言,察觉到了她心情的低落, 他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 “咱们的陛下虽然已经到了知天命的年纪,可到底是当了这么多年的皇帝,不至于糊涂到那种地步,若真的被人蛊惑,不是还有太子殿下?”
他的声音不大,正好是只有江月凝能听见的程度。
才提到太子, 李珣那边已经吩咐完了禁军审问刺客的事情, 他走到谢铉二人身边, 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江月凝, 见她白着一张脸, 便温声安慰她:“弟妹不用担心,刺客都已经被抓拿了,方才那刺客可有伤到你?”
刚才的情景他也看到了,那刺客差一点就伤到了江月凝, 如果不是谢铉反应及时,把她拉走,估计就见血了。
江月凝没想到太子殿下会主动与自己说话,她只得勉强挂上浅笑,轻声回他:“谢殿下关心,我没事。”
谢铉扫了一眼,道:“今晚的除夕宴大约是到此为止了,殿下不先去安抚群臣?”
李珣听着他带刺的话,无奈地摇了一下头:“有母后在,暂时还用不上孤,只是方才孤看见林才人伤得那般重,倒是不知道会不会有危险。”
谢铉轻嗤一声:“太子该关心的不是林才人的伤势,看今晚陛下那满脸的担忧,该担心林才人是否今晚之后会独宠后宫,届时就连皇后娘娘都要敬她三分,陛下一大把年纪了,真是难为他还能......”
“阿铉......”
“世子慎言。”
两道声音一同响起打断了谢铉继续往下说的话,他瞥了一眼与李珣同时出声的江月凝,想要说些什么,可看到她眼中的担心,又闭上了嘴。
“算了,当我没说,眼下这除夕宴是不能继续,没什么事我们就回去了。”在这金銮殿多呆一会儿,他都觉得晦气。
李珣也知道江月凝受了惊吓,于是草草说了几句话,就离开了,前去和安抚完群臣的皇后说话。
群臣已经在皇后的安抚下陆续离开了,丹阳郡主和广阳侯夫妇方才跟着皇帝去了偏殿,眼下出来,丹阳郡主第一时间就去找江月凝。
丹阳郡主看向自己儿子的眼神中带着满意,本以为儿子不甚在意儿媳,没想到儿媳真遇到危险,他第一个就出来相救。
她拉起江月凝的手,安慰道:“方才你有没有受伤,要不你跟我去偏殿,眼下御医院一大半的御医都在那里,我找个御医给你看看。”
江月凝感受到丹阳郡主掌心传来的温暖,她轻轻摇了摇头,柔声回答:“母亲不必太多担心,儿媳没有受伤,多亏了世子护着儿媳。”
“没受伤就好,回去后我让人去库房拿些安神的补药,让下人煮了给你喝。”一旁的广阳侯也是看见了那惊心动魄的瞬间,他心脏都快跳到嗓子眼了,若不是自家夫人按着他不让他乱动,他都要冲上去救人了。
后来见儿子反应这么迅速,才明白了为何自家夫人不让自己前去救人。
儿子果然是开窍了,会保护自己的媳妇了。
他在心里暗暗满意儿子救人的行为。
江月凝有些受宠若惊,没想到婆母和公爹这般关心自己,虽然有些不习惯,可心中到底升起一股暖意,她眼中含了笑意,轻轻道:“儿媳没事的。”
谢铉看出了她的不自在,于是对上丹阳郡主夫妇道:“她受了惊吓,需要早些回去休息。”
说罢让宫女拿了狐裘穿上,径自带着她往外走去。
出了金銮殿,有冷风扑面而来,江月凝瑟缩一下,抬头去看天空,才发现天上下起了小雪。
“哎呦,这天气还真是反复无常,来人,快给世子与世子夫人撑伞。”跟在身边的内侍回头对着宫女吩咐道。
很快就有宫女拿了伞来,她打开伞站在谢铉的身边要给他们二人撑伞,没想到谢铉却直接拿了过来:“不必麻烦。”
那把伞刚好能够遮住两个人,他比江月凝先一步走到外面,见她站在原地,不解地看向她:“愣着做什么,过来。”
江月凝轻轻啊了一声,她以为这伞是一人一把的,还想等着宫女再去拿一把给自己,见谢铉撑着伞站在廊外等着自己,她纠结了一下,最后走了过去。
在她走出廊外的时候,有伞挡在了她的头顶,替她遮去了纷纷扬扬落下的雪花。
雪似乎才下了有一会儿了,地上已经积了薄薄的一层。
她与谢铉共用一把伞,二人安静地走在冗长的宫道上面,耳边除了北风呼过的声音,再没有任何的声音。
不知走了多久,江月凝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他:“今晚的事情,世子是早已经知道的?”
她想起在泽兰院出发之前,他就突然说了句什么突发的状况,加之那些刺客行刺的时候,他完全没有丝毫的慌张。
皇宫戒备森严,那群刺客真的能那么容易进来吗?
还是说里,有人故意把他们放了进来。
谢铉低头去看她,见她一脸的认真。
“有些事情,还是知道得越少越好。”谢铉提醒她。
显然是不想与她探讨,也不想告诉她的意思。
闻言江月凝脚下的步子一顿,她想了想,也是,她一个深居后宅的女子,什么都不懂,确实不应该去想这些,明明他上次就说了,关于回鹘的事情,让她过后便忘了。
她与谢铉是什么关系,他如何会同自己说这些事情。
“世子说得对,妾身不该问那么多。”她垂下眼眸。
谢铉见她说完又沉默,不知为何,即便是她面上不显,他也察觉到了她不高兴了,他只得补了句:“今晚的事情事关回鹘,知道得越少对你越好,我并非不想告诉你。”
江月凝没想他会同自己解释这些,她愣了一瞬,转而轻声道:“妾身并没有怪世子。”
谢铉闻言眉毛一扬,觑了她一眼,方才他说了那话,她立刻就与自己拉开的距离,还说没有怪他。
许是她刻意拉开了二人之间的距离,她的右肩有一半露在了伞外面,有雪落在肩膀上,谢铉见了,不动声色把伞往她那边又移了一下。
默了一瞬,他道:“眼下殿下还未找出早年藏在宫中的回鹘细作,你日后还是不要进宫,免得被盯上。”
江月凝却是不解,她几乎没有什么进宫的机会,且她对回鹘来说又没什么价值,回鹘人就算要挑,也该挑个有价值的。
她道:“世子多虑了,妾身似乎没有什么值得让回鹘人上心的。”
“我是晋王唯一的孙子,回鹘人恨晋王,他们不能把我怎么样,但是想要对你下手,比对我容易多了。”
宫里人多眼杂,且那藏在暗处的细作,能够深藏不露这么多年,想来是有些手段的,若是她单独进宫,很容易就被盯上。
当年他被算计,不就是这样吗。
身为世子的他都能被算计,更何况是她。
那人借李妗的手,想要毁了他,好让远在边关的晋王分心,只可惜当年圣上封锁了消息,才能让对方得逞。
江月凝似乎也想到了八年前的那件事,她想问谢铉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可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她与谢铉之间,似乎还没好到能够让他在她面前揭开自己的伤疤。
虽然不知道当年的事情,可她下意识地选择相信谢铉。
她只得道:“世子的话,妾身记住了。”
走了小半个时辰,二人终于到了马车前,在谢铉收伞的时候,江月凝瞥见他的左肩上落了雪,半晌后她反应过来,定是方才她刻意与他拉开距离的时候,他把伞往自己身边移了。
她拿出帕子,对着要收伞的谢铉道:“世子,等一下。”
谢铉手上的动作一顿,转身看向她,眼中带了疑惑:“嗯?”
江月凝上前,抬手指了指他的左肩:“上面有雪,妾身替你拂去。”
“不必......”一点雪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