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枝和画扇跟在她的身后,腰背都挺直了不少,如今回想起来真真是解气。
江月凝听完画扇绘声绘色地描述那场景,心中升起一股暖意,她在嫁入侯府之前,有诸多的顾虑,可是她如今发现,她的那些不安和顾虑,似乎都成了泡影。
“世子当真十五岁就中了进士?”她有些好奇地问。
画扇骄傲地回答道:“正是,夫人从前没听说吗,世子自小就聪明,学东西也快,拥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就连陛下也是经常夸赞世子,只是后来......”
后来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世子离家出走五载,再回来,京中的人早就忘记了曾经那位天之骄子,取而代之的是不学无术,玩世不恭的纨绔广阳侯世子。
江月凝一时无言,曾经的谢铉到底是怎么样的,她似乎并未了解过,可那些事情过去了,现在再去念起,好像也无济于事。
这一晚她的心情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只觉得心口处闷闷的,许是因为被罚跪的事情,又许是因为江雪凝彻底偏帮周桁的事情,又或者是谢铉的曾经,以及,他在马车里说的话......
她躺在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批了外衣起身走出碧纱橱,眼下不知道是什么时辰,谢铉还未回来。
外间的蜡烛还燃着,只是有些昏暗,她坐在软榻上面,看着窗户外面的月光出神。
须臾后,她听见正房的门被人推开,有脚步声传来,她一转头,便看见谢铉走了进来,对方也发现她了,一双凤眸扫了她一眼,很快又收了回去。
二人之间虽然隔着有些距离,可是江月凝仍旧闻到了他身上散发出的酒气,她眉心一皱,在谢铉要转身的时候,问:“世子喝酒了?”
谢铉脚下的步子一顿,想起上次他靠着她的肩膀,她说不许再喝那么多的酒了。
他今晚好像喝了许多酒,多到眼下脑袋有些昏昏沉沉,他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额头,想要脑子清醒一点。
江月凝算是看出了,他大约是喝了很多酒,看他眼下的模样,正是和那晚喝醉了一样。
对方没有回答她的话,只安静地站在原地不动。
她心下了然,他是真的喝醉了,想了想,她到底是从软榻上下来,回碧纱橱里头拿了一瓶解酒的药丸出来。
自从上次他喝醉酒之后,她就开始备着这解酒的药丸,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见谢铉仍旧站在那里,她先是倒了一杯茶,然后端着走到谢铉跟前递给他,又从瓶子里倒了一颗解酒的药丸出来:“这是解酒的药丸,世子把它吃了,身体会舒服一些。”
谢铉盯着她掌心躺着的褐色药丸,良久,在她的催促之下,才拿了直接吃下。
却没有接她手中递来的茶盏。
江月凝见他吃了药丸,安下心,便转身走到桌子边上把茶盏放下,回身的时候却发现他跟在了自己的身后,她看着眼前的男人,不解道:“世子可是要喝茶?”
“不必。”谢铉开口,嗓音低哑。
“那......”江月凝的话被他突然的动作止住。
谢铉不知何时圈住了她的手腕,逼近她:“你为何不问问我今晚在哪里喝酒?”
说着圈住她手腕的手紧了紧。
江月凝觉得莫名,他去哪喝酒似乎和她没什么关系,于是便不甚在意道:“世子想去哪喝酒是世子的自由,妾身似乎无权干涉。”
她的回答让谢铉不满意,他往前走了一步,“我是你夫君。”
江月凝看着他走近,下意识往后退,只是她退一步他就往前一步,直到背部抵上坚硬的墙壁,她退无可退。
她知道不能喝醉鬼掰扯这些,可到底因为他的步步紧逼而有些恼了,她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仰起一张脸看向谢铉,问道:“所以呢?”
“所以你可以不让我去那些地方。”
他对上她那双平静的眸子,里面没有任何的情绪,也没有因为他说的这句话而生出半点欢喜。
“可是妾身......”可是她并不在意他去那些地方啊。
“皎皎。”谢铉打断了她将要说出口的花,眼尾泛红,欺身靠近她,蓦地把头搭在了她的肩膀上,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脖颈之上。
江月凝身体僵住,怕他和上次一样醉倒在她身上,这个时间青竹估计都已经睡下,她一个人可带不动他。
她动了动被他攥住的手,对方察觉到了她想挣脱,反而攥得更紧了,肩膀上一轻,谢铉又抬起了头。
他哑着声音道:“娘说你之前曾答应过她,说会劝诫我,为何这么久了,你都未曾劝诫过一次?”
提起这件事,江月凝有些心虚,她对上那双不甚清明的凤眸,张了张嘴,正要搪塞他,却又听见他重新靠在她的肩上,低哑地嗓音钻进她的耳中:“皎皎,你真的不打算管我吗......”
声音里莫名带了一丝委屈。
江月凝愣了一瞬,转而轻轻叹了一口气,道:“世子,你喝醉了。”
看着谢铉踉跄地转身离开,她抿着双唇不再说什么。
方才他说的话,她只当是他不清醒时说的胡话,不会放在心里。
第64章 带着世子夫人私奔
到了和洛瑾约定的日子, 江月凝坐在妆奁前看着冬枝替自己绾发髻,又看了眼镜子中眉头轻蹙的自己,想起那天晚上谢铉喝醉的事情, 她心里有些乱,幸好第二天起来的时候, 他似乎不记得自己喝醉酒对她说了什么。
自然也不记得她没有给他回应的事情。
二人之间的相处照旧, 那晚的事情她只当做没有发生过。
可她到底知道,即便是喝醉了,那些话大约也是他的心里话。
夏星从箱子里拿了件浅紫的衣裳出来, 想起江月凝的膝盖,又有些担心道:“夫人的膝盖可是好全了,若是还疼的话, 要不今天就不要出去了, 奴婢去和洛五姑娘说,五姑娘向来善解人意,想来会理解夫人的。”
“我已经无碍,闷在府中这么久,也该出去透透气。”
江月凝手上拿着一只紫色的紫藤花造型的簪子,她边说边递给了身后的冬枝, 让冬枝簪子在了发髻上面。
开春之后京城的天气回暖了不少, 她身上穿的衣裳也不似冬天那般厚重, 等夏星伺候她穿好衣裳, 便带了人出门。
京城里有一处极大的人工湖, 是当年先帝命人造的,湖边栽了好些垂柳,如今柳枝上已经生了芽苞,湖上种了些莲藕, 夏天的时候藕花开在湖面,让人见了赏心悦目,如今湖上只剩残荷,倒也别有一份风味。
洛瑾约了她今天去游湖。
等到了岸边,她就看见洛瑾已经等在那里,她见了江月凝从马车上下来,眼前一亮,笑着同她招手:“阿凝,在这!”
江月凝见了她,又扫了一眼她的周围,发现洛晏没有跟着的时候,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先前她还担心洛瑾相邀自己出来,是洛晏授意的,眼下见只有洛瑾的一个人在,总算是放下了心里的那块大石头。
看来那晚她的刻意疏远,洛晏到底是放在了心上。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这画舫不是洛瑾租来的,而是洛晏从洛瑾那里得知她们二人要游湖,特意找了人租的。
当然这件事洛瑾觉得没有必要告诉江月凝,那晚江月凝连让她哥说句话的机会都没给,说明是要与她哥划清界限,所以还是不告诉她为好,就当这画舫是她租来的。
画舫不大,但是五脏俱全,洛瑾扶着她上了船,又命船家撑船。
这一次出来,江月凝带了糕点,本来她没这个打算,可是要出门的时候,厨房那边却送来了装好的点心,说是让夫人在游湖的时候享用。
江月凝曾经和洛瑾一道游湖的时候,也带过糕点。
可她并未和厨房她今天要去游湖,厨房那边是怎么知道的她不得而知,打开食盒,她发现里面装的都是些她平日里爱吃的,里面还一道玫瑰枣泥糕。
难不成是谢铉?
谢铉今天知道她要出门,她盯着那道玫瑰枣泥糕,一时沉默。
洛瑾看着冬枝从食盒里头拿出一道道精致的糕点,不禁有些羡慕:“我今天出门得急,只带了茶叶,还是阿凝准备得充分。”
“这不是我准备的。”江月凝如实道。
洛瑾愣了愣,接着面上露出笑意:“我知道了,定是谢世子替你准备的,我曾经以为他无意你,还替你和二哥哥觉得可惜,可那晚除夕宴之后,我总觉得谢世子似乎很喜欢你,你都没看见他瞧二哥哥的眼神,可吓人了。”
江月凝煮茶的动作一顿,她眉心一皱,那天她并未怎么去留意谢铉,只有在出了皇宫,被洛晏叫住的时候,才隐隐感觉到了他不高兴。
难不成那次他是吃醋了?
她心念一动,到底是没有说什么。
洛瑾见她反应平平,大约也猜到了她的心思,于是叹了口气道:“阿凝,你不喜欢谢世子,是不是?”
她们自幼相识,很多时候,洛瑾都能猜到江月凝心里所想,虽然曾经她也希望江月凝做自己的嫂子,可是她知道父亲看不上江月凝的身份,所以在二哥哥提出想要求娶对方的时候,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后来知道她要嫁给谢铉的时候,她担心了好久,直到除夕宴见了他们夫妻二人之间的相处,心里的担心才逐渐消失。
画舫里只有她们两个,俩人各自带的人都在外面候着。
江月凝在洛瑾的目光下轻轻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不上喜欢或者不喜欢,只是还没到想要与这个人相守一生的地步。”
洛瑾挠了挠脸,她年纪比江月凝小一些,不是很懂她这话是什么意思,便道:“那就是不讨厌他呀,以我看了这么多戏园子的戏的经验,只要不讨厌,就会慢慢喜欢上对方,你们朝夕相处,说不定很快就喜欢。”
“阿瑾,你以后还是少看些戏吧,免得以后误了你。”江月凝有些头疼。
洛瑾见状,一脸正色地问她:“莫非是你还忘不了那个人,还想着与他......”
江月凝立刻打断她,:“阿瑾,我如今嫁给了谢铉,与赵仪景是不可能,且这么多年了我还未找到他,或许他已经在三年前死了,就算是我后面会找到他,可时间过了这么久,说不定人家早就娶妻生子了,阿瑾,很多事情不必强求。”
洛瑾看着眼前的好友,重重叹了口气,“我也是担心你会看不开,看来是我想多了,阿凝你一向都是有主意的人。”
说罢她顿了一下,不死心地问道:“若是真的能找到他,恰巧他又没有娶亲,你会不会为了他与谢世子和离?”
江月凝没有思考,立刻否定了:“不会,倘若我真的与谢铉和离,只会因为我不想继续呆在京中,而不是因为另一个男人的存在。”
洛瑾闻言笑出了声:“阿凝果然还是那个阿凝,是我想岔了。”
“你呀......”江月凝面露无奈。
俩人正说着话,远处传来断断续续的琵琶声,透过半透明起的帷幔,江月凝看见离她们不远处的湖中心,正停了一艘华丽的画舫,那琵琶的乐声正是从那艘画舫上面传来的。
洛瑾撑着脸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见了那艘画舫,撇了撇嘴,不满道:“那是四公主的画舫,估计四公主在上面,大好的天气遇到她,可真是晦气。”
她的话音才落,正巧江月凝看见了李妗和魏三从里面走了出来,李妗仍旧在脸上带着面纱,而魏三紧紧跟在她的身边,视线一直黏在李妗的身上。
见了李妗,江月凝想起那天在金銮殿的事情,也不知道那群刺客和李妗有没有关系。
她很快把目光收了回去,不再去看李妗和魏三。
只是在她收回目光之后,那边的俩人却谈论起了她来。
李妗的手放在栏杆之后,指尖用力地掐着栏杆,她语气不善道:“除夕宴那天的事情,惹得母妃遭到了父皇的怀疑,幸好母妃清者自清,否则真的要如皇后的意。”
魏三站在她的旁边,温柔地安慰她:“表妹不用担心,陛下一向知道姑母和我们魏家对他忠心耿耿,不会真的怀疑姑母的。”
李妗慢慢被他安抚下来,可是一想到那天晚上,谢铉紧紧地护着他那位夫人的时候,她就恨得牙痒痒:“你说世子哥哥会不会喜欢上了那位卫国府二姑娘,不然为什么会在金銮殿上护着她,不让刺客伤害她一分?”
明明那次在侯府的时候,江月凝与她的谈话中,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无意世子哥哥,没想到转眼就让世子哥哥这般护着,实在是可恶。
魏三想起这几天他打探到了关于江月凝的秘密,一想到谢铉的夫人还想着旁的男人,他的心情就好上许多,他轻笑道:“表妹倒是不用担心,我听说那位世子夫人,心里可是还藏着旁的男人,说不定她还在等着那个人,等那个男人出现,指不定会抛弃谢铉。”
他自金銮殿中见谢铉这般着紧江月凝的时候,就生出了要查探江月凝过去的想法,不成想还真让他查到了江月凝以前的秘密。
李妗有些不敢相信,她的心砰砰直跳,看来江月凝是真的无意世子哥哥,她激动得抓住魏三的袖子,“表哥说得可都是真的,不是为了逗我开心骗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