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顾不上背上的那只手,方才的那道撞击, 她疼得双眼蒙上了雾气, 眼尾泛着嫣红, 鼻尖通红, 双唇微微张开轻轻喘着气。
这样一幅模样落在谢铉的眼中, 又是另外一幅模样,他握着她手臂的手收紧,眉心紧皱,低哑的声音响在耳畔:“我有那么吓人?难道我是什么吃人的怪物?”
江月凝好不容易慢慢缓过来, 却突然听见他的质问声。
她心里有些委屈,半晌才仰头看他,面上强装镇定道:“妾身只是,只是一时没有站稳,并没有害怕世子......”
他方才那副样子可不就是跟要吃了她差不多,那晚他喝醉都没有这样,那双带着侵略性的眼睛看着她,让她忍不住心颤。
她贴着对方,明显感觉到了他的心跳,一下又一下地撞击着,她脸上一热,想要从他的怀中退出,然而背后那只手却没有松开的意思。
谢铉垂眸见她白皙的脸颊透着绯红,按捺着心中某种强烈的冲动,闭了闭眼,最后缓缓松开了她,眼中的情绪也被尽数掩藏了起来。
半晌之后,他轻轻一笑,漫不经心道:“不过是与你开个玩笑,也值得你这般害怕。”
才从谢铉的怀中出来,江月凝突然听了他这话,却没有当一回事,下意识问:“世子想要妾身怎么谢你?”
他方才问那话的时候,她知道并不是在与她开玩笑,他帮了自己这样一个大忙,自己总归是要拿出诚意来谢对方的,可她却不知道对方缺什么,他好似什么都不缺。
谢铉没想到她会这般问自己,他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突然笑了笑,片刻后收起笑,一双黑眸突然认真地看着她道:“我想要什么你应该清楚。”
这话一出,江月凝整个人都愣住了,她自然是知道他说的是什么,自那晚他喝醉同她说了那番话之后,她就明白了他对自己的心思。
可是......
见她不说话,谢铉又道:“算了,当我没说,你走吧。”
说罢他转身不再去看江月凝,只是藏在袖中的手却慢慢握成了拳头,他知道江月凝对他没有男女之情,可即便是知道,还是想一而再再而三地试探。
只是再怎么试探也没用,她心里没他就是没他,日后还是不要再做这种蠢事了。
江月凝看着他的背影,在心里叹了口气,也在这一刻下了决心,然后朝着他走去。
身后脚步声响起,谢铉闭上眼睛,等着她离开,可是那脚步声不像是渐行渐远,倒像是离他越来越近,须臾之后,一双白皙的手穿过他精瘦的腰环住了他,一具温热的身体贴上了他的后背。
在他僵住的时候,温柔的嗓音从他的身后传来,轻轻问道:“这样,可以吗?”
之后他再也听不见其他的声音,只能听见自己心跳如鼓,他的手上放在江月凝的手腕上:“皎皎......”
就在谢铉转身的时候,江月凝突然想通了,如今找不到赵仪景,她暂时也不能与谢铉和离,她想着或许可以顺从他一些,说不定不用几天他就厌倦了自己,总比得不到一直挂念着好。
而且,她也不讨厌谢铉,与他接触心里也不排斥......
所以当他的手松开她的手时,她以为是自己想岔了,其实谢铉对她并没有那方面的意思,方才也只是她会错意了。
她面上露出错愕的神情。
正在发愣之际,谢铉已经转身面对着她,还未等她回神,下一刻就将她紧紧地拥进了怀中。
那力道大得江月凝怀疑他要用这样的方式了解自己。
无奈之下,她只能抬手轻轻拍了拍谢铉的背,提醒他:“世子,你抱得太紧了,妾身要喘不上气了。”
这时候谢铉才松了一点力度,他将脸埋在她的颈窝,传出来的声音闷闷的:“你不是不愿意......”
江月凝瞬间明白了他指的什么,差点被他这话也噎着了,趁着他看不见她的表情,她悄悄瞪了他一眼,她耳朵带着粉色,嗔道:“世子想哪去了。”
没想到他还挺会得寸进尺的。
谢铉听了她的话,抬起来看她,皱眉道:“所以这就是谢礼?”
眼前的少女点了点头,一脸无辜道:“嗯,不然世子还想怎么样?”
谢铉盯着那双明澈的杏眸,总觉得自己被她给带偏了。
沉默了一瞬,他直白问道:“你明明知道我的心思,却又明知故问,我喜欢你,想要与你做真正的夫妻,你明白了吗。”
江月凝没想到他会这般直接,她怔愣地看着对方,一时之间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见她这样的反应,他的一颗心逐渐冷了下去,可心里仍旧存着一点希望,又不死心地问她:“你真的,一点都不喜欢我?”
她一点都不喜欢他吗?
你可有一点喜欢他?
江月凝在心里问自己,她眉头轻蹙,想要从那团乱糟糟的情绪中寻找什么,有什么情绪一闪而过,等她想要抓住的时候,又不见了。
最后她只得看着他,认真道:“世子若是想要妾身喜欢世子,或许妾身可以试着喜欢世子?”
蓦地谢铉放开了她,苦笑一声:“你这又算什么,你其实不必为了谢我勉强自己,你走吧。”
江月凝张了张嘴,见他别过脸不愿意看自己,她在心里叹了口气,离开前对着他道:“世子,妾身曾经说过没有不喜欢你,世子若是不给妾身试一试的机会也没关系,日后世子喜欢上了旁的女子,也可以将她娶进门,只是希望世子能给妾身一份放妻书。”
“我不会再喜欢上旁人。”谢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肯定。
江月凝脚下的步子一顿,她没有回他,半晌之后继续往前走,出了里间。
直到江月凝进了碧纱橱中,谢铉的身体才动了一下,半晌,他突然懊恼不已,明明她都说了愿意试着喜欢自己,他方才在装什么清高?
重重的叹息从里间传出。
这一晚江月凝躺在床上睡不着,谢铉的话一直在她的脑中回响,闭上眼睛全是他用力抱着她的场景,辗转反侧不得安睡,她索性掀开被子坐起身,在昏暗的帐子中发呆,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凉风吹到了身上,她才又拥着被子躺回去。
翌日醒来的时候谢铉已经出门了,幸而谢铉如今在太常寺当值,每天早出晚归,她避免了与他见面,不用担心对着他那张脸心里会生出愧疚。
她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直到这天她问了朔奚有没有赵仪景的消息。
朔奚早在几天前就有了对方的消息,他本来是听从了谢铉的吩咐,把找赵仪景的事情暂时搁置,可却在给主子办事的途中碰到了刻意没去找的人。
这样的巧合让他提高了警惕,所以没有第一时间告知夫人,他在暗中调查了赵仪景几天,没想到和夫人给出的所有信息都对上了,他正纠结要不要先和主子说了,再请示主子要不要把人找到了这件事告知夫人。
可眼下夫人正眼巴巴地看着他,他想了想,还是选择和盘托出。
江月凝手中的茶盏一时没有放稳,差点打翻了,幸好一旁的冬枝眼疾手快扶住了,她笑着道:“夫人找了这些多年都没找到,还果真是世子身边的人厉害。”
朔奚轻咳了一声,其实他先前也一直没有头绪,这一次只能说是他自己运气好,瞎猫撞上了死耗子。
江月凝稳了稳心神,道:“可我从前在京中并未找到他,为何眼下却又在京中?”
朔奚回她:“赵公子之前确实不在京中,一直在西北一个不知名的小山村里养病,听说是当年峪城城破的时候,他和众多的将士一同抵抗回鹘军,在战场上受了不小的伤,后来小王爷赶到带兵逼退了回鹘军,赵公子才捡回了一条命,后来他辞了军中的职务,回了那清静的村庄养伤,这回进京,也只是来奔外祖父的丧,听说赵公子小时候是在京中长大的。”
怪不得她之前在京中没有找到赵姓的高门大户,原来这里不是他家。
她心里的疑虑暂且打消了一些,她接着问道:“他外祖家是哪家?”
朔奚道:“前太仆寺寺卿陆大人正是赵公子的外祖父。”
江月凝曾经听说过这位大人,只是好像陆大人在去岁的时候因为中风而瘫倒在床,他的几个儿子都没什么出息,差点把陆家的家产都败光了,气得陆大人病情加重,这才开春没多久,人就没了。
对上这些信息后,江月凝心中的疑虑彻底消除,她心里有些急切,想要立刻去见他,可她总不能贸然上门打扰赵仪景。
她要怎么才能见到对方呢?
第68章 江姑娘可会为我担心?……
正当她想着要如何才能见到赵仪景的时候, 第二天,她就收到了鸿胪寺卿何大人家中发来的帖子,是他嫡孙的满月宴。
时间定在三天后。
原本这贴子是送到了丹阳郡主的手上, 可是丹阳郡主有意让她多出去与京中的夫人结交,所以帖子转眼又从正院送去了泽兰院, 到了江月凝的手中。
江月凝手中捏着那张烫金的帖子, 心知这也是婆母特意给她的。
以前在闺中的时候,她偶尔也会跟着卫国夫人去赴宴,加之新岁的那段时间, 她跟在丹阳郡主的身边,也参加了各种小宴,所以对于赴宴一事并不陌生。
即便是没有人带着, 她也没有丝毫的慌张。
赴宴那天她头一次自己出门, 带着礼去了何家,宴会上多是些世家大族和高门大户的宗妇,有些年纪大的见了她,还拉着她闲聊,还拿她玩笑,说下次就该去喝她的喜酒。
给江月凝闹得红了脸。
这些夫人大多都没有恶意, 只是见她年轻, 长得又很得长辈的喜欢, 加之又才嫁给谢铉不到半年的时间, 所以才会拿她开无伤大雅的玩笑。
唯一苦恼的只有江月凝, 面对这些夫人,脸都要笑僵了。
漫长煎熬的满月宴结束后,江月凝一刻都不想继续呆下去了,她与主家告别, 很快就坐上了回府的马车。
她安静地坐在马车里面,想起那些夫人的玩笑话,下意识看向自己的平坦的小腹,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脸已经烧了起来。
她与谢铉还未圆房,她在瞧什么。
马车一路朝前行驶,为了走得平摊,速度并不快。
走到中途的时候,江月凝突然听见有谁喊了一声赵仪景,那声音不远,似乎就在附近,她忙掀开帘子,往方才那道声音的方向看去,正好看见一道颀长的身影。
那道身影背对着她站在一个卖糖人的摊子前,他的身边站了一位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小姑娘正仰着脸去看对方,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江月凝愣神之际,又听见小姑娘喊了他一声,似乎想要他给自己买糖人。
身边的青年无奈地笑了,转而对着小摊贩不知道说了什么,小姑娘很快就高兴地笑了。
江月凝心跳如雷,鬼使神差地,她叫停了马车。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下了马车,然后朝着青年所在的方向走去。
冬枝和夏星紧紧跟在她的身后,二人脸上神色凝重,她们伺候了江月凝这么久,自然是知道她一直在找人的事情。
方才那位穿着红衣的姑娘唤那男子的名字,她们两个也是听见了。
江月凝走了上前,看着眼前与记忆中有些变化的男人,小声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手中正拿着糖人递给身边少女的青年,在听见她的声音顿了一下,等把糖人给了那姑娘之后,才逐渐转身,对上江月凝。
青年的眼中一瞬间闪过一抹惊艳,但是很快又被疑惑给代替了,半晌之后开口问她:“姑娘认识在下?”
江月凝看着那双眼睛,按下心里强烈的情绪,点了点头道:“你可还记得四年前在繇州救过一个小姑娘?”
话才问出口,他身旁的少女突然挡在了赵仪景的身前,眼中带着敌意,她语气不好地问道:“你是谁,不知道当街与陌生男子说话,有失体统吗?”
少女一副老母鸡护崽的模样,倒是让站在她身后的赵仪景有些头疼,他对上那双漂亮的杏眸,眼神微闪,温声道:“姑娘指的是什么,四年前在下确实有段时间在繇州,那时候繇州有流寇出没,在下救过好些人,不知道姑娘是哪位?”
江月凝见他皱眉,似乎在思考,便把当年他救自己的事情慢慢道了出来,最后问道:“听说那年峪城城破之后你受了很重的伤,如今身体还好吗?”
赵仪景听着她说话,心里就像是被春风拂过一般,直到她把话说完,他才露出恍然的神情,道:“养了三年,眼下已经好了许多,那时搭救姑娘只是随手的事情,没想到姑娘记了这般久,倒是让我有些受宠若惊,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姑娘就当是我在行善事,我从未想过要人报恩。”
最后一句话,倒是让江月凝将眼前的青年与当年的少年重合在一起,她脸上露出笑:“对于赵公子来说可能没什么,可对我来说却是重要,赵公子日后若是在京中有什么麻烦,可来广阳侯府找我,能帮得上的我一定会帮,就当是报恩了。”
“广阳侯府?”赵仪景在听到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适时露出不解。
冬枝这时候站出来道:“我们夫人是广阳侯府的世子夫人,听说赵公子也是不久前才来的京城,不知道也不奇怪。”
“你嫁人了?”赵仪景脸上露出错愕,眼中的失落一时之间没能够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