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铉看了一眼她,将手上的小瓷瓶朝她扔去:“吃一颗,止痛的。”
江月凝伸手接住小瓷瓶,上面残留着他的余温,她握着瓶身的手指紧了紧,但是并未立刻拔掉小瓷瓶的塞子,而打算下床。
“不是让你吃它吗,难道怕里面装的是毒药?”谢铉以为她不愿意吃,顿时觉得她不识好歹。
“世子误会了,妾身只是想给自己倒一杯水,没有水,妾身吃不下。”江月凝的手撑在床沿停住,仰头同他解释。
并不是因为相信谢铉,她觉得谢铉总不能因为不喜欢自己,而故意要毒死她,毕竟也没多大的仇和怨。
她吃药丸的时候有个习惯,要口中含着水送服,否则难以下咽。
谢铉听了她的话,觉得女子就是麻烦,但却自己走到桌边拎起茶壶将水倒进了她方才用过的那只茶杯里,然后端着茶杯走到了床边。
“给。”
语气带着些许不耐,可手却稳稳当当的,满满的一杯水并未洒出一滴。
许是痛得厉害,江月凝并未想太多,她拔了瓶子的塞子,倒出一颗褐色的药丸,然后放下小瓷瓶之后接过他手中的茶杯,道了谢,靠着那杯温水把药丸吃了进去。
接着又把茶杯换给了谢铉:“劳烦世子。”
谢铉讥笑一声:“使唤人倒是熟练。”
因着他给的药,江月凝并未同他计较,见他把茶杯放了回去,对着他离开的背影柔声道:“谢谢。”
谢铉脚下的步子一顿,接着像是没有听见一般,并未回头,直接出了碧纱橱。
吃了那颗药丸,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小腹上的痛楚减轻了不少,她将换了水的汤婆子放在小腹上,突然想到谢铉为何会有止痛的药丸,且这药丸她吃着觉得有些不同寻常,不像是普通的药丸。
且她方才吃的是最后一颗。
而他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受伤的人。
困意慢慢上来,她抛却脑中的思绪,不再继续纠结药丸的事情,慢慢陷入了睡梦中。
到了第二天江月凝醒来的时候已经接近晌午。
冬枝见她总算是醒来,道:“听昨晚值夜的小丫鬟说夫人身体不适,奴婢早早地就来候着等夫人醒来,见夫人睡得沉,不忍叫醒夫人,夫人眼下可好了?”
她身为江月凝的大丫鬟,自然是知道了昨夜江月凝来月事了,从前也有过这样的情况,只是昨夜恰巧她和夏星都不在,那个小丫鬟才慌了神。
江月凝将冷掉的汤婆子给了冬枝,她才发现自己昨晚吃了谢铉给的药,所以睡得比素日深了些,大约是那药丸出了止痛之外,还有安神的作用。
想起今天错过了给婆母请安的时间,她顿时下了床:“以后若是再遇到这样的情况,定要叫醒我,如今在侯府与在卫国府不同,给婆母请安的事情不能怠慢。”
也不知道自己没去请安,丹阳郡主会怎么想自己,她顿时有些头疼。
冬枝一边给她换下寝衣一边道:“姑娘不用担心,郡主一早就出了门,并不在府上。”
出去了?
江月凝穿衣的动作一停,昨天她去请安的时候,婆母还一副病恹恹的样子,起身的时候都要身边的丫鬟扶着,难道是今天就好了?
冬枝不知她在想什么,继续道:“今早世子出门的时候,奴婢听见下人说世子要和靖安伯世子相约去眠春馆,夫人,眠春馆是什么地方?”
江月凝正拿起一对蝶恋花耳坠,听了她的话,慢慢放下,道:“男子最爱去的地方。”
语罢她又重新挑了另一副坠了粉色水晶珠的耳坠,比了比,这才满意地戴上。
冬枝看了看她如常的神色,担心道:“夫人难道不担心吗?”
江月凝拿起一支浅色的珠钗给冬枝,不在意道:“有何好担心的,腿长在他的身上,他爱去哪就去哪。”
他去哪与她何干?
眠春馆。
谢铉正斜斜倚在椅子上,他的对面正坐着同样在京中声名不怎么好的靖安伯世子戚庭。
“听说谢兄成亲后都没来过这里了,眠春馆的头牌可是想你想得紧,那天见了我哭得梨花带雨的,还以为谢兄是娶了夫人之后就忘记了她,彻底不来了。”
戚庭给谢铉倒了一杯酒推到他身前,语气带了调侃。
只是对方并不打算给他面子,连看都没看那被酒,他掀起眼皮,看向戚庭那张带着戏谑的脸,把手中的小瓷瓶抛给他。
那小瓷瓶与昨晚给江月凝的装有止痛药丸的一模一样,他不耐打断还在絮絮叨叨地戚庭:“药吃完了。”
戚庭接过那药瓶,拔开塞子往里头看了一眼,纳闷道:“照这时间应该还能再吃一次,怎么会就没了,奇怪?”
谢铉瞥了他一眼,并没有打算要把药丸给了江月凝吃的事告诉对方:“就你这算数的本事,当初是怎么中的举人?”
昨晚他给江月凝吃的正是最后一颗,如果不是见她疼的厉害,他原也没打算给她服用,现在回想,觉得当时一定是脑子进水了,才会那么好心。
这药想要配齐可没那么容易。
戚庭似乎习惯了他的嘲讽,哭丧着脸道:“这药本就不易配,你还浪费了一颗,幸而只要再吃三个月,你的身体就能痊愈了。”
天知道那些药材有多难寻到,如果谢铉不是自己多年的好友,他才不愿意帮他。
戚庭握着瓷瓶把玩,问道:“你那几年,到底去了哪里,为何三年前回来的时候身体会差成那样?”
谢铉目光看向窗外,漫不经心道:“告诉你又能如何,左右不是什么好地方。”
每次问他都得不到答案,戚庭倒也没有多失望,他想起之前的事情,又问:“对了,你可寻到是谁做的手脚了?”
问的自然是那天他的马受惊之事。
谢铉转头看向窗外,嗯了一声,轻嗤一声:“不过倒也有趣,竟然把石头当块宝,周家人脑子大约是有毛病,被人利用了也不知道。”
周家以为借他的马生事让江雪凝退婚,却不知道背后有人推波助澜,如果不是他对追风熟悉及时控制住了,怕是发疯的追风能要了他的命。
戚庭道:“被周家摆了一道,你就这样忍着,这可不像是你。”
谢铉撇了他一眼:“至少对于现在夫人,还是比较满意。”
满意对方识趣,不会对他抱有任何的不切实际幻想。
第12章 这香是夫人特地为世子调……
也不知道是不是昨晚谢铉给的那颗药丸起了作用,江月凝的小腹没有了任何的异常,一点不适的感觉都没有,脸色也没有从前来月事时那般差了。
她手中翻着香料铺子那边送来的账本,一手拿着毛笔,认真地对着账。
算了大约有一个多时辰的时间,才将厚厚地几本账本对完。
从前在卫国府的时候,因着她表现得比其他姊妹懂事听话,祖母有意让她跟在身边学点管家的本事,她学得认真,其中对账本是她学得最快的。
祖母曾经说过,她很适合做一个当家主母,因为她的脾性和她的心性。
可是她从未说过她并不喜欢管家,她想要出去走走,见识外面的世界,所以当兄长要决定要投军建功立业的时候,她起了跟着前往的心思。
不仅因为她想要离开卫国府,更是因为曾经的她见过,也有人告诉她外面的天地有多广阔。
因为见识过,所以更不想被拘在这一眼望得到尽头的四方小院中。
可到底是事与愿违。
眼下她成了世子夫人,怕是更不能随意离开,至少在她给自己的三年期限中,她是不能离开京城半步了。
谢铉空有世子的头衔,在朝中甚至没有一官半职,如果不是因为他白日里不喜呆在府上,否则他们二人日日相对,怕是会想看两厌。
幸好。
想到谢铉,她就想起昨晚他给自己的药丸,若不是吃了那颗药丸,她怕是还要痛上许久才能安睡。
江月凝觉得自己不是忘恩负义的人,既然谢铉帮了自己,那么她理应报答对方才是。
只是谢铉看着就是不缺金银珠宝的人,那她要送什么报答他?
总投其所好吧?
可这院中已经有几位美婢了,且他日日流连花丛,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
江月凝一时之间有些犯难,或许问一下那些伺候过谢铉的丫鬟,她们或许知道谢铉有什么爱好。
于是她让冬枝将画扇唤了进来,问道:“世子平日里都有什么喜好,你可知道?”
主子的爱好?
画扇本来还因为江月凝唤进来高兴,没想到却问她这事,她哪里知道主子有什么爱好,虽然她跟了主子三年,可是贴身跟着主子的人是朔奚和栖夜,她只是偶尔帮着主子传个信什么的,着实不知道主子真正的喜好是什么。
夫人问她这话,莫不是开始要对主子上心了?
还是说夫人觉得自己是主子身边的小妖精,故意来套她的话,她要是答上来了就拿她开涮。
可夫人看着也不像是尖酸刻薄的人,可能只是单纯想了解主子。
画扇的心思百转千回,最后在江月凝温柔的目光中木讷地摇了摇头:“回夫人,奴婢不知,夫人若是想知道世子的喜好,何不亲自去问他?”
好的,画扇又将问题抛回给自己了。
江月凝心里犯难,如果她亲自去问谢铉,他定然是不会同她说实话,届时说不定还会嘲笑自己,更有甚者还可能会误会她的用意。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摆了摆手:“算了,就当我没问过你,没事什么你下去吧。”
画扇点了点头,心里还想着跟夫人多说几句话,结果就这么被打发出去了。
然而在她快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福至心灵,她转了个身,又走到了江月凝的跟前,然后道:“夫人,世子常常在夜里睡不安稳,总会在睡梦中惊醒,夫人若是想为世子做些什么,不如从这里入手,给世子做些药膳。”
所以其实昨夜并不是她吵到了他,而是他自己醒来的吗?
想起昨夜他看起来有些疲惫的神情,或许除了她那边的原因,还有他素日睡不安稳的原因在。
江月凝觉得自己猜得差不多,面上露出一丝笑意,对着画扇柔声道:“我知晓了。”
画扇见她笑了,红着脸也跟着笑道:“世子若是知道夫人这样关心世子,一定会高兴的。”
倒也不是关心他。
这话江月凝没有说出口,她心里已经想好了怎么报答谢铉。
既然谢铉在晚上的时候睡不好,那她就照着画扇说的症状给他调制安神香。
她起身往外走去,在房中一坐就是一个多时辰,方觉得有些闷。
才走到正房的门口,鼻间就闻到一股淡雅的花香。
院中的那些栽植在花盆里的菊花开得正好,花香闻着令人舒心,她看着那些颜色各异的菊花,突然知道了要给谢铉调制什么样的香料。
她让冬枝拿了剪子和一个小筐,自己拎着小筐在菊花从中挑着菊花剪下。
这些菊花都是些名贵的品种,但是江月凝丝毫没有心疼的感觉,都是广阳侯让人搬来的,反正不是花的她的钱,她一点也不心疼,而且它们还有更大的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