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烫到了?”沈湛顿住,放下筷子,沉默片刻,“我去看她。”
第38章 沈湛到宋婉所居的院子时,扑了个空,婢女说她又去了灶房。……
沈湛到宋婉所居的院子时,扑了个空,婢女说她又去了灶房。
沈湛的眉头微拢,这才烫到,就又去?
到了灶房,便看到了一手拿着锅铲,一手缠着布条的宋婉,她唇角带笑,如瀑的长发松松挽就,露出弧度优美的脖颈,纤细的手臂握着锅铲,操作十分娴熟。
在沈湛的认知里,灶台是厨子厨娘待的地方,或许百姓家的母亲和妻子要围着锅边灶台转,但他的母妃是和灶台联系不到一起的。
而他的妻子……
在遇到宋婉之前,他没想过自己会有妻子。
妻子,给他做饭?
沈湛心里泛起异样柔软的涟漪。
她专注于锅中菜,并未注意到他的存在。
而一旁的厨娘实在无法忽视长身玉立的世子,那样气韵高华,如谪仙般的一个人,明明灶房日日打扫,窗明几净,她却还是生怕脏污了他。
厨娘刚想上前说话,世子带着威压的目光冷睨过来,她就住了口。
沈湛就这么静静看着她,显然还得有一会儿才炒好。
但他愿意等。
宋婉转身看见沈湛,脸上有惊喜,而后嗔怪道:“你怎么到这来了?哎呀我还想给你个惊喜的!快快,出去,这里油烟大,我马上把菜盛出去。”
沈湛讷讷地哦了声,听话地转身出去坐在外间。
小厮婢女屏声静气地立于一侧,惜春园最热闹最有烟火气的地方变得前*所未有的安静,只有宋婉一下下锅铲翻炒的声音。
“这几日听闻你胃口不太好,我就想学个你喜欢吃的菜做给你。”宋婉端着盘子走出来,“你先尝尝看呀。”
沈湛的目光落在那瓷盘中。
是他曾经最爱的醉蟹橙。
母妃在他幼时常做给他吃,可蟹性寒,有一次吃多了肚子疼的他直打滚儿,那之后他再想吃,就得央求母妃。
母妃走后,他生了病,不能也不愿意碰这道菜了。
宋婉是从王爷的手札中看到这段过往的。
她眨眨眼,道:“我放了姜丝祛寒,你尝尝味儿就好。”
一股香味扑面而来,沈湛盯着她,顺从地张开嘴,她迅速夹了一小块喂给他。
橙香混合着蟹肉的鲜甜,入口即化。
又吃到这道菜,沈湛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她做的远比母亲生疏,橙子蒸得久了有些微微发苦,但他却觉得甜。
她是怎么知道这道菜的,她是何时窥探他的过往?
被窥视的羞赧与甜蜜交织,沈湛如玉的脸庞说不上是什么表情,怪异又可爱。
宋婉笑着拿帕子给他擦着唇边的糖渍,一下一下,温柔又耐心。
“好啦,只许吃这一口。”宋婉道,收起帕子,舔了舔自己刚才蹭到他唇边糖渍的手,“剩下的我吃啦!”
沈湛瞳孔震颤,惊愕地看着她,她的手纤细白嫩,指尖微微发红……唇舌也是。
……她自然地把触碰过他的手放进嘴里,还舔了舔。
她曾与他唇齿交缠,他知道她的滋味,可她当着他的面,那样湿润娇嫩的唇,难以忽视。
沈湛呆楞在原地,身体和心,都汹涌难耐。
又是这样,自那次中了迷情香之后,身体就总这样,有时是在朦胧的清晨,有时是午夜梦回之际。他控制不了自己去想她,就像控制不了身体自己就这样了……
他给她找了理由,她尚在孝期,所以那次才用手。
可有那一次之后,就一发不可收拾,他纾解不了,也不愿意承认竟等待第二次到来。
在他涨红着脸狼狈不堪时,宋婉撩起眼皮饶有兴致地瞧了他一会儿。
她把还冒着热气的醉蟹橙放进食盒里,唇角浅浅勾起,转身边走边说:“珩澜,晚安啦。”
*
沈湛沐浴过后,回到了居室,暗卫已在那等候。
“想个法子,把那批药的事做实。”沈湛领口微敞,露出精致漂亮的锁骨,神情却疲惫,“就推在白家二房嫁祸大房上吧。”
“世子,白家曾是皇商,咱们这两年军需开支有一半都靠白家……”暗卫犹豫道,“世子若是不想让宋姑娘知道她娘的死因,有其他的法子。何况宋姑娘不会知道的!”
沈湛烦躁地将瓶中药丸往嘴里灌了几颗,四肢百骸又冷又痛才稍好些。
他沉默片刻,“好,做干净。”
一想到宋婉苦苦索求的真相就是他麾下的人办事不力造成的,就心里发慌,只能说服自己所行之事是大事,倾轧之下难免卷入一些如草芥之人。
“属下明白。”暗卫颔首道,“世子何时上麓山检阅?营地里的弟兄们已经准备好了。”
“再等等,不急。”沈湛看着暗卫,仍旧是冷恹淡漠的模样,说出的话却让人心头一颤,“金匮李家一百二十九口,你做的很干净。”
一百多口人都死于山匪下山劫富济贫,官府剿灭麓山上的山匪。
实在是干净漂亮。
赤色药瓶滚落在暗卫面前,一直面无表情的暗卫眼眸霎时明亮了起来。
“拿去跟其他人分了吧。”沈湛道。
到了夜里,沈湛站在窗前看着外面铺满结了霜似的月色出神。
分明已经没了隔阂,她却若即若离起来,他想了很久,才后知后觉明白先前是她一步步主动靠近他,才有了今日互通的情意。
她浅笑的模样很美,不知为何,沈湛却觉得她说喜欢他时的神情跟她赞赏一道菜、喜欢一朵花时一样。
仔细回忆起,是淡淡的。
他忽然特别想见她,急切地想确定他脑海中的记忆是假的,想确定她说喜欢他时,与他记忆里的不符,应是羞怯又怦然心动的模样。
他走得很快,屏退了侍从和婢女,一个人披着袍子疾步走到了宋婉院子中。
守夜的婢女揉揉眼,眼前的景象清晰起来,高大清隽的青年疾步而行,冷香炉灰似的骨白色衣袍随风直坠,并未束发,长发随意披散有几分飘然出尘的意味。
而那张脸,与平日里的冷肃阴沉全然不同,像是见心上人之前,忐忑、急切,不安。
没了白日里的威压,世子清冷俊美的竟叫人生出那些遥不可及的野望来……
婢女心跳砰砰作响,脑海中一片空白,垂下头不敢说话。
沈湛带上了门,宋婉被轻微的动静扰得翻了个身,缩进锦被里,只露出一截纤细洁白的脖颈和如瀑般的乌发在外面。
屋子里都是她的气息,衣架上悬挂着她明日要穿的衣裙,地上放着蜀锦绣鞋。
是他为她选好,日日命人送来的。
居室内幽暗朦胧,沈湛站在透着月光的窗子旁,静静地看了她好一会儿。
想问的话都堵在了喉头,化作一片柔软。
沈湛自认为不是感情浓烈之人,多年来在王府、在皇宫,无论是衣着还是待人,他都不喜浓烈跳脱,情感外露,主打一个对谁都一样。
但这些时日,他愈发觉得烦躁,心头像是裂开了一道口子,焦渴、不甘,想起她似笑非笑的淡然,就心绪难安。
他缓步走过去,俯身伸手,想去拢她的长发,她却如猫寐般呢喃了一声,往里面又挪了挪。
青年苍白的面容上有淡淡的笑意,那些焦躁不安在进入到这间居室后都消失不见了。
他眉目舒展,就那么静静立于月下,看了她好一会儿才起身离去。
又过了几日,宋婉把惜春园逛得差不多了,藏书阁的书有趣,可总看眼睛也受不了,便想出去逛逛。
出去是要配随从,需要车马,更需要沈湛同意。
宋婉去问沈湛,他沉默片刻就同意了。
可过了两天他就很后悔,因为宋婉出去一逛一整天,更不来找他了。
到了夜里,据说她走到他门前停了停,却不进来,婢女问及,她说她在散步,迷了路走错了路!
沈湛觉得前所未有的焦躁,命人时刻汇报她的行程,甚至把她在街市上买过、看过的物件全都又买回来了一份。
他十分想知道夺去她目光和专注的到底是什么!?
他看着摆在桌案上的钗环、糖人、糖葫芦、西域香料,目光又冷又热,幽晦难辩,带着令人汗毛耸立的森寒戾气。
在第四天宋婉要出门的时候,就看见沈湛。
几日不见,他还是那般苍白淡漠的模样。
宋婉于和煦日光中抿唇一笑,本清冷的面容上绽放起笑容来又甜又媚。
“珩澜?”她唤他,“快过年了,今日在护城河边有庙会呢,可热闹了,你要一起去看看嘛?”
他盯着她,很想把她的下巴箍住,让她不要再这样笑了,或者说,只能对他一个人笑。
宋婉才懒得照顾他闷闷的情绪,不以为意地转身,“不想去就算啦,我自己去。”
“我陪你去。”他冷冷道,从后面走过来用力拽住她的手腕。
宋婉笑眯眯道:“好啊。”
集市热闹,叫卖的小贩并没有什么分寸感,沈湛带着王府的侍卫,始终将宋婉与旁人隔开了安全的距离。
今日集市果然热闹,宋婉一个个摊子挨个看,还极有兴致地套了会儿圈,沈湛安静地在一旁陪着。
她的温柔和笑都那么好看,对他的淡漠也那么真。
穿过街市,一行人漫无目的地走着,走着走着就到了湖边。
湖边有一座船形石舫,可以说是巨大,有五层楼那么高,雕工精致,无与伦比。
虽然是画舫的模样,却稳稳地“停”在湖边,进出的人流往来如织。
宋婉不禁发出感叹,眼眸里都是惊叹,“怎会有如此巧夺天工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