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在心里告诉自己,要与她一辈子的。
“那……找到宋二姑娘了,还需要我们再跟着么?”下属问道。
沈行沉默片刻,道:“派人守在她夫家附近,若是她受了委屈,立即回禀。”
沈行所派去的人不知道的是,那日回家省亲的是宋府嫡女宋娴,只不过宋娴从宋婉替她嫁入王府的那日起,就失了自己的姓名,只得以宋府二小姐自居。
那日被沈湛派来的人绑着扔到马夫床上,与那低贱的马夫有了荒唐一夜后,竟珠胎暗结,宋老爷只得匆匆将她嫁给一直靠宋家拔擢的寒门学生,好在嫁过去后受婆家礼待,日子过得倒也凑合。
只是宋娴在闲暇时,望着自己怀中的那个孩子,不禁会想,当初让妹妹替嫁,自己得到这个结果,值不值?到底是对是错?
*
快到夏日的时候,一批新的衣裳送入了王府。
宋婉挑了一件绯色的,当时选布料的时候沈湛老大不愿意了,他穿的颜色一直淡雅,对这种带色的很抵触。
还是宋婉好说歹说,累了一晚上,他才肯让裁缝量身。
如今成衣做好了,那领子处是金线绣制的繁复纹路,艳红的领衬着沈湛苍白的脸,叫人脑海中生出四个字来——惊为天人。
这一年来,沈湛虽然还是单薄,却明显少了少年感的薄弱,愈发显出宽肩窄腰来。
她又要感叹,真是生了副好皮囊,若没有那毒蛇心肠,与这样俊俏的郎君耳鬓厮磨,真是件美事。
更何况他在床上,十分令她满意。
宋婉取过腰带,像是投怀送抱似的从后面为他系上,到了领子处,那扣是新的就很紧,系半天没系上,倒是把他冷白的脖颈都擦红了,显得像是蓄意勾引他似的。
“觊觎我?”沈湛淡淡道。
宋婉推他一把,另一只手却使劲儿扽了沈湛的腰带,笑的人畜无害,“滚。”
她鬓边的流苏摇晃,上好的玛瑙坠子在嫩白的脸颊上漾起一水儿的红晕来。
抬眸看他的那一眼含羞带怯,若即若离,扰得人抓挠不着,心痒难耐。
若是别人这样对他说话,他定不会轻饶。
可若是宋婉……他就只想狠狠地吻她,汲取、占有她,让她不敢再这样肆无忌惮地勾引他。
到了夜里,帐子果然又晃了起来,一回两回,痛快淋漓,在他又覆上来的时候,宋婉踢他,“沈珩澜,你不要命了!?”
沈湛没说话,与她相触时酥酥麻麻的触感在他心头荡着,狂乱的神色隐藏在阴郁的面容下,如焦渴难耐不顾生死的沙漠旅人。
宋婉推他,“行了行了,我可不想被墨大夫耳提面命的说……明明我一心一意伺候你,是你不知节制!”
沈湛却没有停的意思,一手攥住她的脚踝,急促的吻追着她的鼻梁、嘴唇,脖颈,一路往下,声音暗哑压抑,“我再多喝副药就是。”
她无奈地想骂他,却见他眼尾泛着薄红,极为俊美的面容似祈求似癫狂,看着这般禁欲且高高在上的沈湛变成欲念的傀儡,宋婉内心泛起一丝隐秘的愉悦感来。
“宋婉……”他不停地吻她,深深地吻她的唇,她的气息温暖香甜,让他无法自控,“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宋婉的眼眸幽黑,神色霎时间冷了下来,看他的目光也变得淡漠起来。
她要的,他不会给的。
宋婉带着恨意回吻了他,像是宣泄不甘和怒意,甚至忍不住狠狠咬他。
短暂的停顿后,沈湛紧紧抱住了她,她虽咬得他很疼,可却比在他身下婉转承欢更能让他高兴。
至少是真实的,真情流露。
淡淡的血腥和唾液交织,沈湛喉结滚动,宋婉听到他汲取后吞咽的声音。
她睁开眼,沈湛狭长的眼眸映入眼帘,泛着迷乱、疯狂、狂喜到骇人的光。
宋婉颇为无语,重新闭上了眼。
沈湛加重了力道,扣住她的细腰,命令道:“睁开眼看着我。”
宋婉偏别过头去。
他抵住她,更为过分地侵占她,呼吸粗重而急促,语气却生冷,“你在想什么?”
他的爱欲和杀意都如此汹涌,在她不愿看他的时候。
可她只需对他一笑、一吻,或者炙热含情回应他,他就会溃不成军。
他绝望地发现,他只想要她爱他。
可却不能暴露自己想要独占她,囚禁她的意图来,因为她会不高兴。
宋婉睁开眼,幽黑的眼眸湿润含情地望着他,与他咬耳朵:“除了你我还能想谁?珩澜,我早就爱上你了。”
这句话如同燎原的火焰,让他无处遁形,沈湛像是发了高热,整个人像是被火灼烧,胸膛、脖颈、耳根全都红了。
她爱他!
如果她不爱他,她怎能如此纵容他的欲念,怎能如此深情地望着他?怎能为他挡箭?
沈湛深深地吻住她。
月影投映在青纱帐上,摇摇晃晃。
人在干坏事的时候,果然是不嫌累的。
第49章 大昭四十三年刚过了大朝日,年节里都没有贪杯的老皇帝,却忽……
大昭四十三年刚过了大朝日,年节里都没有贪杯的老皇帝,却忽然中风了,太医针灸了也不见好。
说来这位皇帝当真是把“孤家寡人”贯彻了个彻底。
皇后早逝,后宫单薄,没有太子,仅两位公主,一位远嫁和亲,一位早年死了驸马之后就在公主府过快活日子。
太子之位悬空,随着皇帝中风,朝中斗争愈发尖锐,停朝了几日后,只得由司礼监批红,辅政大臣监国。
这个时候,皇嗣之事变得愈发要紧,真正成了关乎江山社稷之事,整个内宫都有种岌岌可危的架势,皇帝在外有个私生皇子的传闻也愈发捂不住了。
待太医们退去,皇帝寝殿一下子安静下来,甚至有些清冷。
掐丝珐琅博山炉里的龙涎香袅袅缭绕,屏风后烟缕静静升腾,如同帝国不明朗的未来。
老皇帝的目光浑浊,眸光却冷睿,看着那烟的轨迹,点了点头。
司礼监掌印李舜心中暗喜,皇帝还未昏聩到不分黑白的程度,这些年被一些佞臣哄着兴修寺庙道观、登仙台,妄图永生,但在关键问题上,终是没有被那些求仙问道的思想左右。
他躬身垂首后退几步,领命办差去了。
自从坐上太监里的头把交椅,李舜*已经许久没有出过帝都了,每次出去“东厂办差”这四个字足以让百姓和地方官员们都避之不及。
但这一次,不一样。
云京王府。
宋婉坐在马车里,正在回王府的路上,怎料刚到路口,车便被拦了下来。
车夫说明了是王府的人,马车又被好一通搜查,才将他们放了进去。
宋婉掀开车帘,便看到原本空荡荡的王府胡同里,都是黑压压的人。
举目望去,皆是年轻挺拔的男子,可仔细打量,模样又甚是奇怪,都没有胡子,穿着的衣裳华丽又深沉,宋婉曾听沈湛说过,这应是飞鱼服?
那便是阉党。
行走在这世间权力最大的一群人,却也是走正统大道的清流们不愿结交的一群人。
宋婉心里直突突,心道宫里的信儿应是到了。
下了车,那些人好像都已知她是王府的人,就未再阻拦。
宋婉想问出个什么,奈何这些阉人的口风都非常紧,对于来意闭口不谈。
王府正厅。
荣王殿下远离政治中心已久,细数起来得有二十多年了,对于司礼监掌印太监、东厂督主的印象还停留在之前,记得那是一个敦实胖乎的阉人,看谁都带着笑,看起来和善得很,可背地里帮着他那皇兄办脏事恶事不眨眼的。
后来得罪的人太多,皇兄为了平民愤,就把那阉人推出来斩了,抄家时,据说那老阉人家的地砖都是金的,金银财宝无数,全都收缴国库了。
现在这个嘛,瘦长脸,看着年轻,说话行事却老成,在宫里侵染久了,练就了什么都不明说,让你自己悟的老道本领。
荣王暗叫不好,最后一个儿子怕是也保不住了,挣扎道:“掌印可带了恩旨?”
李舜摆摆手,“王爷看我,空着爪子来的。是陛下病中愈发念着血亲,打发奴才过来府上看看世子。自四年前世子从禁中回了王府啊,陛下就总是念叨世子,说珩澜那孩子啊,勤勉沉稳,除了身子骨弱点,其余的哪都好。”
“奴才就想给陛下宽心啊,就说陛下膝下单薄,宫里人少冷清,实在想世子就把世子接来宫里住一阵吧。陛下当然愿意,陛下说王爷的二公子至今踪迹不明,就剩世子一个在身边金尊玉贵的养着,是王爷的心头肉,他老人家若是把世子接进宫里,怕王爷您舍不得。”
荣王笑着刚想搭话,就听掌印太监接着说道:“可如今陛下龙体不豫,就愈发觉得孤独,想见见手足血亲,按理说王爷您和晋王殿下才是陛下一等一的血亲,但晋王殿下助守边关,王爷您也是这云京十三州的一片天,哪儿走开?”
“陛下就派奴才来看看您和世子,世子他身子骨最近如何了?”
荣王听完这番话,心里的最后一点希望也没了,这大太监一番话说得,分明就是让你没拒绝的可能。
看似不逼着进宫,实则根本违抗不了。
进宫哪是好事,之前说是进宫读书,好好的儿子,回来后身体更差不说,性子还愈发阴郁邪谬,连他这个当爹的都不知道他每天在想啥。
何况他那皇兄他再了解不过,不到最后一刻根本不亮出底牌的人。
之前装病,再出来时大手一挥把勤王时的功臣和对皇位有所图谋的手足都收拾干净了。
这次,又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早前小皇子殁了,那气定神闲的模样,荣王决不信他没后手。
只是珩澜都病成这样了,怎么还会遭皇兄惦记?
难道之前托这阉人去把册封的折子撤回来,让皇兄起疑珩澜身体好了,反倒弄巧成拙了?
荣王虽然千不舍万不舍这仅剩的儿子,却也不能放在明面上,还是勉强道:“珩澜啊,他身体好些了,天天在王府里养着,跟个姑娘似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皇兄惦记他,给他这体面,是他的造化,公公您看何时让他进宫谢恩去?”
掌印太监李舜本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夸赞道:“陛下若知道世子有这样的孝心,身体绝对会大好起来。咱家许久不出帝都了,这一路上惊动了不少人,咱家也不敢再多耽搁,这样吧,今日太晚了,也不着急早这一晚走夜路。明日一早吧,咱家在府外候着世子。”
荣王虽惊讶这么急,却也不能推脱,只得应了下来,“行。公公这一路辛苦,公公费心了,今日就宿在王府里吧,我这就叫人安排。”
李舜道:“咱家就是为陛下分忧,哪有陛下他胸怀四海日理万机的辛苦万分之一呢,不辛苦不辛苦,咱们都是些粗鄙之人,就不叨扰殿下了。”
“明日,奴才在府外恭候世子大驾,奴才告退。”李舜躬身垂首道,“您且留步吧!”
说罢,打了个手势,那黑压压的东厂番子如潮水般退去。
待人都走了,荣王眉间冷淡,怅然地看着空荡荡的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