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儿子舍得为了亲娘和父亲、兄姐撕破脸吗?
我倒是很期待他撕,他来撕了,你杀人的内幕就彻底瞒不住了,真相大白!
他八成没有办法让我母亲赔命,不过他的儿女就彻底没有立身之处了,你说说,你那儿媳妇愿意为了个杀人偿命的婆母,让丈夫干那等完蛋的蠢事吗?
你是儿子靠不上了,娘家也靠不上,你死在我母亲手里,她大仇得报,岑太保就算是给了我们交代了。
这么算起来,他巴不得你赶紧被我母亲捅了心窝子。
你看,缓兵之计真正得益的只有他。
以你的能耐,定然也想明白了,你勉强应下缓兵之计,想来手里也拿捏着些让岑太保不能不管你的把柄吧?”
岑氏已经睁开了眼睛,阴戾地看着她。
“我建议你多留些线索,多写两张遗书,”阿薇说着就笑了起来,“万一我母亲没有忍住、直接取了你的性命,岑太保对你不管不顾,有你交托的线索遗书在,还能叫他也喝一壶。
别说你舍得了自己的命去护娘家、护背弃了你的娘家,你不是这种人!
你白白为娘家付出这么多年,甚至留下了证据被我母亲翻账,说实话,你嫁进来之后就只管侯府、不管娘家,他们也饿不死,你更不会被揪出来。
我母亲被你远嫁,你把这么些年孝敬岑家银钱的十分之一给她添妆,每年再往蜀地多送些银票,她都不能从银子上找你麻烦。
那你就还能做很多年的侯夫人。”
岑氏一听这话,哈哈大笑,笑得眼泪水都出来了:“你也太小瞧我了!我怎么会上你这种当!陆念是什么人?她要杀我,动刀就是了,还要什么由头!”
“是啊,杀了你报了仇,但谁叫外祖父傻舅舅又笨呢?”阿薇不紧不慢,道,“只能迫不得已留着你的命,等真相大白的那天才拔了刀。
现在,你已经没有用了,可以随时随地想杀就杀。
我再劝你一回,既然你会对娘家心生怨怼,记得留遗书。”
说着,阿薇抬起手,比了个划脖子的动作,笑得格外灿然:“银钱不是白拿的,寻他麻烦,我们很愿意效劳。”
定西侯回来,刚进门正好听见那句“外祖父傻舅舅又笨”,一时之间进退不是,颇为尴尬。
阿薇要说的话已经说完了,没有再留下来听岑氏那违心又嘴硬的话,抬步往外走。
定西侯也跟了出来,招呼了人手进去看着岑氏。
“阿薇,”定西侯斟酌着道,“外祖父不是不知道他要拖延……”
“没事儿,”阿薇打断了他的话,“谁叫他是太保呢?没能把他拉下来之前,难道还能逼他大义灭亲?”
定西侯一哽。
道理的确就是这个道理。
但从阿薇口中说出来,他听着就是有股“阴阳怪气”的味。
第99章 等着被御史参吧!(两更合一)
马车驶在入城的官道上。
雪后道路泥泞,速度慢下来,却依旧颠簸。
太保夫人捻着佛珠,身体被晃得左右摇摆,嬷嬷努力扶着她,也难免有几次叫老夫人的腿撞到了另一侧的岑太保。
岑太保面上没有多少表情,道:“车上就别念经了。”
太保夫人的手一顿,轻声问道:“阿妍这事要怎么办?”
岑太保道:“你不用管。”
话音落下,他听到老妻低低叹了一声。
叹得他烦闷不已。
说白了,若是子侄们出色,岑家不会是现在这样;若是孙辈们能得用,他更不会年纪越大越着急。
这般想着,岑太保叮嘱太保夫人道:“阿睦几个月后就要下场了,得在他身上多用些心,家里这么多孩子,就他最像我。”
太保夫人眉头一皱,很快又松开:“你年轻时总说,做学问要持之以恒,功夫在日常点滴里,不能指望临时抱佛脚。
阿睦若能高中,自然是平日就下了苦功,只最后这两三月用心,哪里能逆天改命?
说来,我不担心阿睦念书,老太爷你最看重他,时时抓紧,底子打得好。
我担心他别的,阿妍刚才那口气……
老太爷,她不会知道什么吧?”
岑太保的嘴角一抿,冷声道:“阿睦有什么别的事?他和阿妍又没有什么往来,阿妍能知道些什么?你也别多事,阿睦春闱要紧。”
太保夫人垂下了眼皮,慢悠悠把佛珠套回了手腕上,才答了个“是”。
而后,偏转过头,背着岑太保,闭起眼来深吸了一口气,又徐徐吐出来,勉强忍住了心中不屑。
她一点都不喜欢岑睦。
傍晚,马车回到太保府。
岑太保先下车去,就见岑睦恭谨候在一旁,便问:“你也才从外头回来?做什么去了?”
岑睦答道:“听说大姐心情不好,我买了些她爱吃的糕点回来。”
“不用管她!她就是昏了头的东西!”提起岑琅,岑太保就有气,对着孙儿又和气许多,“等下到书房来,祖父考校考校你的功课。春闱近了,不能松懈。”
岑睦应下,又对着下车的岑太保夫人恭恭谨谨行礼:“祖母。”
太保夫人扫了他一眼。
岑睦二十出头,身量不算高,五官脸庞和岑太保很像,一笑起来就得人欢喜。
但她就是看着不欢喜!
等岑睦跟着岑太保走了,太保夫人才扶着嬷嬷的手往内院走。
行到半道上,长子媳妇得了消息来迎她,婆媳便又一道走。
太保夫人肚里有气,少不得埋怨儿媳于氏:“老太爷又把岑睦叫去指点了,你说说,你现在后悔不后悔?”
于氏讪讪。
太保夫人咬牙又道:“你真是不争气!”
岑睦是庶孙。
若是府里名正言顺的姨娘生产下来的孩子,即便是庶出的,太保夫人也会呵护几分。
肯定比不了嫡孙,但不至于说厌恶。
可岑睦呢?
岑睦是她长子岑睿生的庶子。
生他那小娘子抱着刚满月的孩子寻上门来,非说是阿睿的种。
阿睿听了都懵,后来才说有那么十天半个月的关系,但早断得干干净净,不晓得她怀孕、更不晓得她会生下来。
这种说不明白的事,原本照太保夫人的想法,直接轰出去了事。
可那小娘子张牙舞爪,厉害极了,一眼没看住就要冲去衙门告状,说太保之子始乱终弃、连亲儿子都不认,闹得她头昏脑胀。
最后是太保回来做了主,不要节外生枝,既然有过关系就认。
太保夫人捏着鼻子认下了这个庶孙娘俩。
“认都认了,改变不了,”太保夫人絮絮叨叨怪罪,“你倒好,就为了那么个小货一病不起!狐狸精抱着孩子上门,你不说硬气地给小货立规矩,竟然还病恹恹地把自己的地盘都快让完了!气死我了!”
于氏垂着头。
她和岑睿定亲时,公爹刚迈入官场不久,彼时两家半斤八两,谁也谈不上高攀。
普通的官宦人家,定亲又早,他们算得上青梅竹马长大,本以为婚前倾慕婚后和睦,哪想到才过六七年就有年轻女子抱着儿子寻上门,她整个人被震得失魂落魄,怎么都接受不了。
生了阿瞻后身体本就没有养得很好,又得一肚子怨气,这下雪上加霜,郁结不发、卧病在床养了十多年。
也就是前几年,儿女都大了、成了亲,她才算慢慢想开了,康健起来。
“您教训的是,”于氏道,“那时候钻了牛角尖,现在才想明白,什么都不及儿女重要。我当时那一病,拖累了儿女,也叫您受累了。若没有您护着照顾着,他们兄妹三人,日子还不晓得过成什么样。”
提起这个,太保夫人亦是心痛不已。
可怜她那嫡出的两个孙儿、一个孙女!
小小年纪差一点就没了娘!
父亲被小货拿捏了,亲娘病得自己都顾不上,太保夫人怜惜他们,但她也确实心有余而力不足。
那会儿她有一个老来子,就比长孙岑瞳大四岁。
她抚养老来子,又要照顾阿瞳和阿琅,还有个才周岁的阿瞻,四个孩子,大小不一,叽叽喳喳,她没老都能被折腾得老上十岁!
那几年,丈夫任太保不久,政务繁重,家里事情全要太保夫人支撑起。
位列三公,往来的交际也变化了,太保夫人亦有许多应酬,虽说身份摆着、没什么人会贸然为难她,但端起身姿笑语晏晏,大半天下来也叫人够呛。
她是生生挨过来了。
“我受累算得了什么?”太保夫人抹了一把眼角,长叹道,“我糟心的是,好好的孩子,一个个都耽误了!
最该有人管有人教的那些年,荒废了!
你自己想想,你若没有病倒,阿瞳阿瞻两兄弟由你自己看着管着,念书能比他岑睦差?
阿琅那听风就是雨、能被陆念骗得团团转的性子,也是小时候少了亲娘照看。
我一个忙里忙外的祖母,添上几个丫鬟嬷嬷,怎么能跟你这么个亲娘比!”
于氏顺着婆母:“是我的错,耽误了阿瞳几个,也耽误了小叔,若您的精力能全花在小叔身上……”
“他现在也不差,”提起小儿子,太保夫人心中稍稍安慰了些,“给安国公当女婿,他媳妇虽是庶出女儿,但很受国公夫人宠爱,不比嫡出的差。
有这样的岳家在,他吃不了亏。
就是阿瞳阿瞻,被那岑睦比下去了,来年真金榜题名,老太爷那心越发不晓得偏到哪里去了!”
这还没有高中呢,老太爷就得出了个“就阿睦最像我”的结论来,真真能把人气死!
“他那书也全是白读!”太保夫人啐道,“光会做文章有什么用?被他那没脸没皮的姨娘教的,全是乌七八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