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瑛乐得直笑:“您怎么这般说二哥,他不是您宝贝儿子呀?”
“我宝贝死他了!”安国公夫人没好气地道,“你们一个两个的,我真是操不完的心!若都似振礼一般有能耐,我笑都笑死了!”
章瑛挨了嫡母几句“嫌弃”,也不觉得难受,只觉得亲近。
安国公夫人又静静站了会儿,这才和章瑛一道从往生殿出来。
日头晒得她目眩,她稳了稳神,才与身边嬷嬷道:“我们带来的素点心,等下回去之后装一盒出来,送去给定西侯府那对母女。”
章瑛闻言惊讶:“怎么不是她们先送过来?哪有我们上赶着去讨好的道理?”
“就是讨好,”安国公夫人严肃了几分,“与那两人交个好,没有坏处。”
皇太后毕竟不在了。
那些体面,也都是老黄历了。
上次她说得不顺耳,叫长公主一通好怼,人家是长公主,她受这份气也就受了,但再过个三五年,指不定又有别的原本不如她的人会欺到她头上来。
安国公夫人这一辈子,年轻时到处得脸,到老了却……
她受不了这种落差。
如果不想越老越难堪,眼下就只有退一步,忍一时之气。
算是在长公主那儿得个补救吧。
况且,安国公夫人左看右看、前想后想,都觉得那余如薇不是善茬,这种厉害姑娘真拿捏住了郡王爷,长公主想来也是乐见其成。
那自家提前多同陆念母女接触一番,总比那些“丧门星”、“克亲”的话传到她们耳朵里强。
章瑛却是一肚子不解。
安国公夫人不肯细说,她也就作罢了。
午前,闻嬷嬷去斋堂取斋饭,提着食盒走在廊下,迎面就遇到了国公府的嬷嬷。
那嬷嬷堆着笑:“自家做的素点心,国公夫人让送来给你们姑夫人、表姑娘尝尝,听说表姑娘擅厨,也不晓得能不能入得了眼。”
“哪里的话,”闻嬷嬷笑眯眯地,“可不要给我们姑娘戴高帽了,国公府厨房里的私点,外头想尝都尝不着。”
两人客气两句。
闻嬷嬷提着两个食盒回了厢房。
一见那盒点心,陆念挑了挑眉,乐了:“我正琢磨着拿什么理由寻上门去,她竟然比我还积极?她打得什么主意?”
“枕头都给了,不躺下睡一觉就太辜负了,”阿薇拿了一块尝了,“味道不错。”
……
几场雨过,夏日到来。
沈临毓踏进了广客来。
翁娘子冲他行礼,又道:“姑娘在厨房。”
沈临毓颔首,一面往后头走,一面轻轻念了声“难得”。
他差不多有半个多月没有碰见过余姑娘了。
起先是余姑娘陪她母亲去了庄子上小住,后来听闻她们回京后住到了观花胡同,许是身体不适,几乎没有在酒肆露面。
沈临毓近些时日查周少傅被卷入巫蛊案的来龙去脉,也忙得厉害,偶尔几次抽空过来都没有碰着人。
但元敬却给他带了个新消息。
余姑娘母女去了几次相国寺,和安国公夫人交谈甚欢,后者还来了回广客来。
这就叫沈临毓诧异了。
虽说岑氏倒了,余姑娘母女大仇得报,前尘尽了,往后全是崭新的生活,但这两位可不是多么喜好结交关系的人,何况还是隔了一辈。
说得直白些,“无利不起早”才是他认识的余如薇。
沈临毓很是好奇,余姑娘盯上安国公府的什么东西了?
第135章 她怎么把这一茬给忘了!(两更合一)
后院里,阿薇冲了些藕粉。
才刚入夏不久,小囡胃口就不大好。
阿薇想起先前还备了些藕粉,便取出来与她试试。
浓稠却不会粘嘴,小囡很是欢喜。
沈临毓一进去,就见着两人坐在廊下,你一勺我一勺。
小囡懂事,有客人到了,她便站起身乖乖问候一声,有厨娘来牵她,她便跟着进屋去了。
阿薇冲沈临毓笑了笑,揶揄道:“王爷来得不巧,就只冲泡了这么些,匀不出给你的。”
“也没有饿到要和孩子抢吃食,”沈临毓随口答了句,倏然察觉过来这话似是把余姑娘也论到了与孩子抢食的人里头,不由清了清嗓子,直接把话题转开了,“令堂身体好些了吗?”
阿薇打量了他两眼,没有计较这无心失言,道:“好了不少。”
日头晒。
沈临毓没有往石桌旁坐,干脆也走到廊下,挪了下小囡先前坐的杌子。
这杌子结实,成人也能坐。
可他的身量比小囡高大许多,不挪开不止挤得慌,还不像话。
“我听说余姑娘与令堂去庄子上住了几日。”沈临毓面色如常。
余姑娘防备心重,想要问安国公府的事儿,开门见山不是好主意。
“是,”阿薇道,“我陪母亲骑马去了。”
“余姑娘会骑马?”沈临毓意外。
“没想到吧?”阿薇眉梢一扬,笑容得意,“你看我小时候喜欢挖野菜就知道了,我实在不是个闲得住的。
只是碍于身体弱,许多事情做不得而已。
可憋久了当真闷得慌,所以天气好的时候,母亲就让嬷嬷们带我骑马。
我坐在马背上,一个嬷嬷在我身后护着我,另一个嬷嬷在前头牵马,就这么在庄子里让马儿踱步。
说穿了就是逗小孩儿玩,但那时候我玩得挺高兴的。
等后来身子恢复了,我就正儿八经学骑马,许是以前也算在马背上体会过,不怕马,学得很顺利。”
沈临毓听她说着旧事,余姑娘的眼角眉梢中全是毫不掩饰的笑意与外放的情绪,这让他不由欣喜,喜得连心跳都快了些许。
是了。
他先前一直在想,几乎从未见过余姑娘畅怀的笑容。
上元那时,在花灯与烟火之下,她难得露出了真心的笑意,只短短一瞬,也足够叫人刻在心中。
是因为岑氏死了,她母亲大仇得报的原故吗?
阿薇说完,站起身来活动了下脖颈:“王爷中午想吃什么?”
她想,定西侯有几句话说得很对。
郡王敏锐,不好糊弄。
她会骑马的事掩饰不了,她和陆念频繁接触安国公夫人的事也会传到沈临毓的耳朵里,倒不如这般得意地提几句,顺带着把话题带开。
而后,阿薇听见沈临毓问她。
他说:“余姑娘,令堂怎得会和安国公夫人交际起来?”
阿薇深吸了一口气。
郡王爷不愧是郡王爷,还是这么喜欢打破沙锅问到底。
她都另起话头了,还是会被王爷一把拽回来。
阿薇道:“去添香时遇上了。”
沈临毓没有起身,只抬起眼,半抬着头头看她:“余姑娘和徐夫人也是添香时遇上的。”
阿薇呵地促笑了声。
这是明晃晃地在点她“故意为之”了。
“我母亲是直性子,想法简单,也固执,”阿薇笑容收了,只听声音倒是分辨不出此刻情绪,“她心心念念的只有两个人,一是她的母亲,二是她的女儿。
她为她母亲报了仇,算是了却了一桩陈年心事。
现在支撑着她的,就是为她的女儿谋划将来。
她在京中时就没有好人缘,时隔十几年回来更是没有在勋贵之间长袖善舞的熟悉女眷。
她怕自己看不准人,想请国公夫人牵线搭桥、出出主意。”
沈临毓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听她说完,他才失笑着摇了摇头,叹了一声:“余姑娘,这个理由找得不够谨慎。”
阿薇示意他细说。
沈临毓便站起身来。
他也不往前迈一步,依旧保持着两人间合适、不唐突的距离,声音放低了些:“令堂若是存了这般想法,有心力为你筹划了,我便禀了父母。
我父母一定乐见其成,前回母亲没能把备好的金簪送出手,事后念叨了我许久。
说来这事用不着请安国公夫人牵线,满京城中,她能牵出来的线里,应当也没有比我身份更贵,心意更诚的了。”
阿薇:……
失策!
失大策!
确实不够谨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