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薇插了一句嘴:“一等国公府不好抄,那韩家是怎么没的?”
提起娘家,安国公夫人嘴角狠狠一抽。
再看阿薇那坦然模样,脾气更是压不住了,骤然爆发起来。
“丧门星!”
她骂第一个字时,一直待命的元敬、元慎就冲进来。
元敬动作很快,手掌已经捂到了安国公夫人的嘴巴上。
阿薇冲两人摇了摇头:“让她骂,我听听看她能骂出什么新鲜的来。”
元敬一听,为难地用目光询问沈临毓。
沈临毓低声与阿薇道:“我答应过定西侯,不会让你受伤,安国公夫人的嘴,骂起来一塌糊涂。”
阿薇道:“没事。”
沈临毓见她坚持,亦知她心神坚毅,便应了下来。
元敬松开了挣扎的安国公夫人,元慎也没有再管章瑛。
手掌才放开,安国公夫人就立刻叫嚷起来。
“克了一家老小,怎么没把你自己也克死!”
“满脑子挑拨离间,陆念是个疯子,你也是个疯子!”
“你的刀呢?要砍人?来啊,往我这里砍!你有本事直接砍死我!”
“岑氏也是个废物!怎么没弄死陆念,没弄死你?”
阿薇听着她骂。
各种难听话层出不穷,凶是极凶,但阿薇从头到尾都很平静。
只要传不到陆念耳朵里,只要陆念不犯病,阿薇根本不会怕。
到最后,安国公夫人气喘吁吁。
阿薇转头和沈临毓嘀咕,评价道:“一般般,没有我从前见过的乡野村人骂得脏。”
沈临毓被她说得啼笑皆非:“国公府出身,又嫁到国公府,这等金贵身份能有这么一张嘴,安国公夫人也已经很天赋异禀了。”
阿薇噗嗤笑了。
安国公夫人还未缓过来,却见这两人说笑,越发生气。
阿薇支着腮帮子,冲她抬了抬下颚:“您骂我就是白费力气,您该看看章夫人。要我说,您亏欠她的已经够多了,这么多债,还不够您为她保儿子吗?”
章瑛心里咯噔一声。
安国公夫人气头上也烦得很,冲章瑛道:“我怎么没保你们?我都提前把你们送出城了,又让人传消息,是你自己跑回来!”
章瑛反问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我能不管您吗?”
“管我做什么?你一口一个姨娘的时候,想过我吗?你敌我不分时,想过谁掏心掏肺对你好吗?”安国公夫人越讲越伤心,“你背着我给你心心念念的姨娘烧纸时,你想过我吗?”
章瑛几次想开口打断,都没有寻到机会。
直到听到这儿,再也忍不住了,她冲口道:“我何时烧过纸?”
“烧都烧了,还不承认吗?”安国公夫人愤愤,“中元节在相国寺,你回来时满身烧纸的味道,衣袖上还有碎屑。”
章瑛满头雾水,倏然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忙转头去看阿薇。
阿薇认得格外爽快:“那日啊,那日是我烧的,章夫人衣袖上的碎屑也是我抓的。”
安国公夫人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你说什么?”
“我这人敢作敢当,我烧的元宝、留的印子,”阿薇笑了下,是与陆念一脉相承的得意,“刚才就说了,你们一家就这么点人,互相耍心眼到让人匪夷所思的地步。
这么简单的事,您当时有疑问,开口问一句就解决了,偏偏憋在心里,怀疑这个揣度那个。
夫妻信任不足,母女关心不够。
就这样,您还要拖着岑淼给章夫人陪葬吗?”
安国公夫人没有回答。
眼前白光阵阵,身体不由晃了下。
她不敢相信,她竟然误会了阿瑛?竟然被骗了?
这不可能!
怎么会这样?!
第186章 想不想去九皇子府看一看?(两更合一求月票)
如坠冰窖的阴冷感觉再一次涌了上来,缠绕住四肢,手指发麻。
安国公夫人狠狠盯着阿薇,眼神淬毒。
阿薇没有拿刀,但她唇齿间吐露的就是最诛心的话。
“从头到尾,您怪章夫人受了挑拨,亲者痛、仇者快。”
“您还怪章大人,觉得他受了我母亲的蛊惑,出卖了你们。”
“可您看,您也是半斤八两,口口声声最爱女儿,实则没有任何信任,连问一句都做不到。”
“您真是……我本来是随手一试,这事太容易破解了,我压根就没有指望什么,但结果,啧,真让我叹为观止。”
“难怪国公爷很多事都瞒着您,宁可和章大人商量也不给您透个口风。”
“事已至此,我劝您别挣扎了。”
“您以为镇抚司得恭恭敬敬送你们出去,您根本没有想过,国公爷瞒着您的那些事,足够让安国公府砍头了。”
“不信您可以再等等,等章大人、章世子他们有谁挨不住先说了答案,您和镇抚司的这笔买卖也就不用做了。”
听到这儿,安国公夫人再也扛不住了,眼皮一翻,身子往后倒去。
章瑛下意识扶她,两人一块摔坐在地上。
她只顾着抓紧母亲,没有捏紧玉佩,失手跌落。
“阿淼的玉!”章瑛惊呼道。
幸好,那玉佩先落在她跌坐的腿上,才又滚落到地上,并未碎得四分五裂。
章瑛赶忙探身捡回来,捧在手中来回观察。
没有碎。
没事的。
都说玉挡灾,玉佩没有碎开,阿淼应当……
章瑛急急和安国公夫人道:“母亲,母亲您知道什么就赶紧说吧,我们都逃不掉的,只有阿淼、只有阿淼……”
安国公夫人本就身体发虚,叫章瑛来回一晃,更是天旋地转,整间屋子在她脑海里仿佛屋顶地砖颠倒了个彻底。
沈临毓看在眼中,轻声和阿薇道:“以我的经验,她一时半会儿什么都答不上来。”
这事上,自然是镇抚司的更有经验。
阿薇便道:“那眼下得让她缓缓?”
“去牢里缓吧,”沈临毓道,“之后就是她们母女之间的拉锯了。”
元敬和元慎招呼了人手,把软在地上的安国公夫人架回去。
阿薇叫住了章瑛,道:“章夫人,识时务者为俊杰,您应当知道该如何劝令堂。”
章瑛瞪着眼睛看她。
想到那日相国寺的算计,章瑛道:“你一次次拿我当刀,你……”
阿薇冲她摇了摇头:“我母亲昨日就和夫人说过了,家破人亡,不是夫人的报应,是令尊、是安国公府的报应。
安国公诬陷金太师,以致太子再无澄清的可能,巫蛊案下,京城血流成河。
夫人当年也不是稚子幼童了,那个深秋京中是何等模样,夫人应当还记得。
夫人昨日想为父母报仇,一样的,今时今日,也会有人想为巫蛊案中满门抄斩的人报仇。
不是刀落在自己脖子上时,才叫刀。”
章瑛当然记得。
阿淼是暮秋出生的。
巫蛊案的那一年,阿淼周岁。
那时,再下一辈的孩子还未出生,阿淼作为老来子的头一个孩子,是阖府上下年纪最小的。
章瑛从几个月前就兴致勃勃期盼着办个风光的周岁宴,猜想着儿子会抓周时会抓个什么。
她翘首期盼了好久,最后却无疾而终。
屋里是娘家婆家,各个都劝她“算了”。
满城风雨中,低调行事,谁家还热闹操办?
请人观礼?那时候请谁观礼?
章瑛自己委屈、又替儿子委屈,但也只能如此了。
有这一桩事在,章瑛如何会不记得那个秋天,不记得倒下了多少簪缨勋贵?
可要说那场悲剧的背后是他们安国公府……
“我不信,”章瑛颤着声,道,“什么叫陷害?你们怎么能说是陷害?圣上定的罪,废太子就是有罪的!”
阿薇走到她面前,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你没得选。”
章瑛一愣。
“有罪无罪,轮不到你争辩,”阿薇指了指她攥着的玉佩,“你只要知道,岑淼在镇抚司手中,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