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临毓低低啧了声。
这可真是……
五皇子不会大费周章、亲手做弊大于利的事,更不会布下杀招还在广客来露馅,让阿薇姑娘有机会提醒他。
五皇子应该是想引蛇出洞。
后续有蛇布阵,五皇子自然无需多作麻烦的事,晚膳时极力亲善也是明智之选。
只不过,五皇子到底知不知道,引来的是条菜蛇还是五步倒?
应该也是知道的吧?
所以会在广客来露个馅。
但五皇子一定想不到,他沈临毓抓蛇,菜蛇也要给它塞上两颗毒牙、打成毒蛇,最后炖成一锅蛇羹送上桌。
因此,在暗处飞出一个人影时,沈临毓佯装没有发现,只“趔趄”地侧身弯腰。
突袭之人一击失手,又是反手一剑,其他方向也纷纷有人发难。
但他们失策了。
除了开头那一下,沈临毓的动作矫健极了。
他不是喝了许多酒吗?
他不是在马车里闻了那么久的蒙汗药吗?
为什么他不止不晕,还不醉呢?
那他们几人还能得手吗?
沈临毓今日看似没有佩剑,却有一把软剑藏在腰上,交锋时利落直接,根本没有给这几人一点机会,剑剑毙命。
死士不用留,撬不开嘴的。
而那车把式并非练家子,早在一开始就被沈临毓打晕了。
不多时,这条胡同又平静了下来。
沈临毓看着地上失去动静的几个人,抬手按了按发胀的脑袋,又把香囊凑到鼻前醒醒神。
不得不说,效果卓绝。
而后,他拿起黑衣人掉在地上的长剑。
夜色太浓了,剑身没有映光,也就照不出他此时的眼睛。
那双眸子阴郁又淡漠,平静如水。
没有动摇犹豫,也不需坚毅果敢,就仿佛他要做的是很平常的事。
远远的,传来一声低低犬吠。
沈临毓愣了下,灵光一闪,又拿起香囊仔细嗅了嗅。
他知道这是什么了。
狼膏。
还真是个好用的东西。
长剑反手一划,鲜血涌出——
另一厢。
李崇靠着引枕睡着了。
他本意是想多等会儿消息,但眼皮子沉沉,失去意识前,他想着的是“李巍下的应是蒙汗药”。
而他这一觉并没能睡太久。
府门被人噼里啪啦地敲,管事急匆匆来寻他,把他从昏睡中摇醒了。
“殿下,元敬来捶门,说找不到王爷了。”
李崇惺忪得很,整个人眼神都发茫。
管事察言观色,转身去取了提神醒脑的香膏,替李崇揉在了太阳穴上。
李崇自己拿着香膏深嗅,这才算一点点回过神来。
“找不到?”他问,“临毓先前不是说元敬元慎都跟着吗?”
话一出口,李崇自己反应过来了。
既然李巍想寻事,又岂会让两个身手出众的亲随坏了他的事。
定然会想办法阻拦一番。
可要说沈临毓那机敏劲儿,会算漏了这一点,李崇也不太信。
李崇赶紧往外走。
心里琢磨着,临毓是真的遇着大麻烦了,还是在以身为饵?
但不管怎么说,元敬寻上门来,李崇不可能不作出应对来。
“我们从八弟那儿出来时,你们没有跟上?”见着元敬,李崇立刻问道。
元敬一副忧心又紧张的样子:“小的们的错,中途被人打了岔,晚了一步。
待到您这儿时,门房上的说,王爷已经坐着马车走了,小的们就赶紧顺着回府的路走。
紧赶慢赶回到长公主府,才知道王爷不曾回去,又赶紧寻回来。
元慎还在找,我们带来的人手也不熟悉泰兴坊,小的就想着来跟您借点人。”
李崇自是应下,叫管事点了人手立刻寻出去。
他又与元敬道:“泰兴坊说大也不大,不会找不着,八弟宅子里的车把式又不是不认路……”
这话说着,李崇自己当然不信。
他知道李巍想借他的手,此举不过是将计就计。
他也琢磨过李巍会出什么招,但起码不会安排在那宅子里,要不然李巍就脱不了干系,不能一股脑儿全甩给他。
所以李崇提了一句让沈临毓留宿宅子后、立刻就否了。
果不其然,李巍选择在半道上动手。
而元敬他们竟然“跟丢”了。
李崇打量着元敬,说不好是不是他自己还晕晕乎乎的缘由,他一时间看不穿元敬是真的着急,还是唱戏唱全套、在这儿跟他演。
但李崇得唱这场戏。
他不仅让底下人出去寻,自己也坐上马车,出门与元敬一块找寻。
三更天的夜风呼啦啦地,虽是隔得车厢,还是响得李崇脑子炸开一样的痛。
马车在泰兴坊里转了一刻钟,李崇的心一点点往下沉。
不会真出大乱子了吧?
临毓年轻气盛,胆大之人容易翻船。
莫非真让李巍赌到了个大的?
思及此处,李崇掀开车帘,与坐在前头的元敬道:“先去六皇子府,把六弟府上的人也叫起来寻一寻。
再使人知会守备衙门和顺天府,这么久了,临毓不一定还在泰兴坊。
其他各处也要找起来……”
嗷嗷——
汪汪汪——
狗吠声突然从远处传来,打断了李崇的话。
那厢也不知道出了什么状况,狗叫此起彼伏,根本不停,很快带动一片,惊得这附近的狗都躁动不安起来。
元敬忙道:“您刚才说什么?您看我们要不要去狗最先叫起来的那一片寻一寻?”
李崇捂着被叫得要炸开的额头,含糊应下来。
马车一路过去。
泰兴坊被狗吠叫醒,又渐渐静了下来。
只先前最初传来动静的地方,还有一阵一阵的狗叫。
离得越近,狗儿的焦躁就越明显。
半道上,他们遇着了元慎。
元慎还牵着一条凶悍的大犬。
镇抚司有一缇骑就住附近,家中养着从衙门里退下去的犬子,这狗后腿受过伤、跑不快,但鼻子依旧灵。
“小的听见狗叫就想起它来了,”元慎与李崇道,“立刻去借了来,让它在这附近闻一闻。”
这条犬,不负众望,把他们引到了一胡同里。
元敬眼尖,在那胡同的尽头,看到了停在那儿的马车,以及地上七歪八倒躺着的人。
“王爷!”他惊呼着,跳下车子,狂奔过去。
沈临毓没有躺下,他靠在墙边,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看着寻来的人。
“您没事吧?”元敬道。
沈临毓冲他眨了眨眼。
元敬提灯照看,眉头直皱。
事已至此,他也只能照着他们王爷的想法来。
只是元敬实在表演不了夸张的心惊肉跳,只得在声音上做作一番:“您受伤了?这么多血……”
李崇下车时,险些被这一句震得摔倒:“伤哪儿了?要不要紧?”
他顾不上看倒在地上的其他人,直走到沈临毓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