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不让一道去,阿薇丫头前脚启程,后脚临毓去宫里求一个外放巡按的差,出了京畿、两人官道上碰上,还不是‘顺路’?”
“那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也别规矩不规矩了,先帝都说了‘不要墨守成规’。”
长公主:……
别人不敢说,她难道不清楚,海公公那些话全是照着临毓的意思瞎掰的?
她那皇兄,被阿嵘、临毓逼到了这等结局,怎么可能让他们两人过得舒心顺畅?
恨不能添各种事!
可惜,无人替他说“真心话”。
但假话由头也是由头,长公主想来想去,也觉得如此为好。
阿薇去中州的时间,定在了二月下。
陆骏积极揽了随行的活儿,小姑娘家家出门在外,身边总要有个大人护着才好。
至于会同行的沈临毓,在陆骏眼中“还未完婚”、“很多事情不如自己人方便”。
陆致往书院请了假,也跟着一道走。
这是定西侯的主意,读万卷书要紧,走千里路也要紧。
陆致兴奋不已,天天嘀咕着这一趟要走多久,何时出京畿,何时抵中州,那儿风景如何,沿途会有什么收获。
陆念评价了一句“鹌鹑放风”,转头就和忍俊不禁的阿薇道:“路上一切照着你的想法来。”
“小鹌鹑好说话,你让东、他就直直往东去了。”
“大鹌鹑要是想一出是一出,你就收拾他,白用的劳力,你不用跟他客气,就让阿骏跑前跑后去。”
“他这一辈子命好得很,吃亏还当吃糖,没经过什么风雨,我看着就心烦,你让他多吃吃苦、受受罪。”
阿薇哈哈大笑。
陆念叮嘱完了阿薇,又去寻陆骏。
陆骏拍着胸脯保证:“大姐你放心,一路上我肯定把阿薇照顾好。”
“你行吗?”陆念瞥他,“你总共出过几趟远门?”
陆骏摸了摸鼻尖:“行的,还有管事和嬷嬷们呢。”
“是啊,管事和嬷嬷各个比你靠得住!”陆念嫌弃完,上前一步,叮嘱道,“我就交代你一样,别做个扫兴的大人!”
陆骏“啊?”了声,不解极了:“扫兴?我扫什么兴?路上他们姐弟要买吃的玩的、我不让买?那怎么可能?看一眼我就让管事掏钱!”
陆念翻了个白眼:“郡王爷跟着一道去,轮得到你掏钱?”
陆骏:……
陆念干脆与他说破了:“敲定的婚事,他们路上说他们的,轮不着你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阿薇唤我一声‘母亲’,你才是个便宜舅舅,可别真把自己当嫡亲的娘舅了,你真不是。”
“同行三个小辈,就你一个长辈,阿骏你可长点心,还没小辈靠得住,就是个笑话了。”
陆骏:……
在大姐眼里,他本来就是一个笑话吧?
可不管怎么说,这一趟去中州,陆骏还是铆足了劲。
启程之日,前后马车出城。
陆念一直送他们送到了十里亭。
阿薇下车与她告别。
“您在京中要好好的,等我回来再给您做好吃的。”
“我怎么可能委屈自己?马车憋得慌,我一会儿就骑马去。”
“十年了,我会耐心慢慢找,不会急切的。”
“这不还有王爷吗?也能问问衙门里,或许有老吏知道些什么。”
“我知道您忙,您还要给我准备嫁妆,采买一堆好东西,我这人挑剔得很,不是好的我不要,我就信您的眼光……”
母女两人依依惜别。
这一路去,阿薇少时坐车,大部分时候骑马。
她不记得幼时离京时的状况,但回京那年的路线和事情倒还历历在目。
她靠着闻嬷嬷,陆念抱着瓷罐,从水路转官道,在金灿灿的秋日回到故土。
而这一次,他们一路向中州去,积雪化尽,树上抽枝,目光所及之处,迎着一片春意盎然。
他们便是在这样的春景里,踏入了中州地界。
第245章 番外2 这是祖父给我做的(求月票)
元敬去年夏天才来过一趟中州,算是熟门熟路,安排好了住所。
稍作休息后,一行人去了衙门里。
元敬去岁来时并没有明确表示身份,拿着块镇抚司的腰牌说“调查旧案”。
这次再来,还有衙役认得他。
“还真把旧案给查了啊……”那人与他打招呼。
元敬上前去,道:“巫蛊案翻了,金太师恢复名誉,金家后人要来迁金知州夫妇的灵。”
“金家哪有后人?”
京城发往底下州府的文书告示上写的都是大事。
金家活下来一个姑娘这样的,并未在上头提及,因而中州这里并不清楚状况,更不知道那后人就是当年从中州跑了的小丫头。
“我们指挥使亲自来了,”元敬指了指沈临毓,道,“你把你们大人请出来。”
小吏倒吸了口凉气,赶紧跑了进去。
不多时,整个州府衙门,大大小小的官,一溜烟全出来了,老老实实站好队。
王知州心里直擂鼓。
京中巡按地方,一早就会发文书,他们早早做准备,等人到了从城门口一路迎到衙门里,这才是寻常规矩。
结果这位指挥使神不知鬼不觉地来了,杀到了衙门里,他们才知道。
可镇抚司指挥使的腰牌做不得假,王知州前年入京述职时也见过沈临毓。
指挥使未必记得他,但王知州还真就认识指挥使。
等王知州领着一众人行了礼,沈临毓问他:“十年前金知州夫妇行刑时,负责的是谁?现如今谁最了解状况?”
王知州在这儿前后做了六年官,确实没有经历过当时。
十年时间,官员多有调任,不怎么变动的是三班六房的吏役。
要么是自己干上半辈子,要么是传给家中晚辈,正是自成一体的三班六房为地头蛇,才让一些外来的、底子不硬的官员做事束手束脚。
当年的几个老吏都被叫了出来。
“金知州一家确实都伏法、蒙难了。”
“这么多年了,葬在哪儿,一时还真不知道。”
“后人?不知道啊……”
几人推脱着,惟有那个去年被元敬撬开了嘴的,缩着脖子不愿吭声。
元敬直接问他:“金家姑娘不是丢了吗?金夫人急得小产,京中文书下达时,金知州一面操心夫人,一面让家仆小心打听姑娘下落,不是吗?”
那人苦着脸道:“才六岁的娃娃,丢了和死了,也差不多的。小的连金大人葬在哪儿都不知道,他女儿的下落就更……”
话说到一半,突然响起一道清脆的少女声音。
“我活着,”阿薇起先和陆致一块,站在陆骏后头,她又带着帷帽,也无人注意她,此刻出声,她便走到前头来,摘了帽子,道,“我活着,没死。当年我父母蒙难时,我在不在身边,我想诸位经历过当年事的应该都清楚。”
一双双眼睛,骤然瞪大看着阿薇。
被人这么寻上门,这些老吏也不能睁眼说瞎话,指着“大变活人”咬死“假货冒充”。
阿薇面上没有多少表情,但一字一句清楚明确。
“我不是来找诸位麻烦的。”
“当年诸位若是竭尽全力寻找、上报,我恐怕无法顺利离开中州,平平安安活到今日。”
“不管当时衙门里存了何种想法,总之,得了好处的是我。”
“我再回中州,只是想知道父母身在何方,当年由谁收殓,葬在何处?”
“我给诸位时间,仔细回忆打听,但我不想诸位翻上几夜的旧档,随便往城外哪个乱坟岗一指,说我父母就在其中。”
“还请诸位不要让我失望。”
待阿薇等人离开后,衙门里炸成了一锅乱粥。
新来的“不知道”地顺理成章、腰杆笔直,老人们眼前发黑、一时无从回忆起。
饶是清楚难找,一连三天都没有进展,还是让阿薇着急了下。
陆致接连两天大清早吃了炖肉,味道虽好,也难免腻味,偏大半夜睡梦里还是炖肉香气,蒙头睡觉都不好使。
沈临毓去了厨房里,见阿薇坐在灶前,也搬了把杌子坐下来。
他这几日也没有空着,白天一直在衙门里。
此次来中州,为的是寻找阿薇的父母,并未身担巡按一职。
不过他闲着也是闲着,干脆翻看这两年案卷,也是让衙门那些官吏都紧一紧皮,别想着敷衍了事。
但是,威慑归威慑,沈临毓也不可能撬开那些人的脑袋,看看其中到底装没装有用讯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