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有些意犹未尽,到头来没说清楚,杀了男子父母的人是谁?这戏好像没排完,莫不是还有后续?”
台下的看客听见,觉得有道理,朝正退场的戏子问道:“对呀,是否还有后续?”
戏子们纷纷不言,迅速撤了场。
谢铮敛了敛眉,意犹未尽地看向薛玉棠,“薛姑娘,你觉得呢?”
薛玉棠心中烦乱,根本无心这出戏,摇了摇头,拜别道:“今日多谢谢世子邀请看戏,我先回去了。”
顾如璋起身,面色如常,仍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但语气里却带着欢愉,“谢世子今儿请的戏,甚好,多谢款待。”
台下看客感慨纷纷,疑惑谁杀了孩子父母,顾如璋沉眸看向谢铮,大有几分审问的意味,道:“问及杀人犯,谢世子觉得应当是谁?”
谢铮一头雾水,他怎知那黑衣扮相的男子是谁,戏中连个名字都没有,他一戏外人,便是有通天的本领,也不知,顾如璋这逼问的架势,总不能是他干的吧?
顾如璋冷冷一笑,与薛玉棠一前一后走出隔间,谢铮看着女子慌张离开的背影,泛起疑惑。
定是这出戏不合她的喜好。
谢铮昨儿来定的戏不是这处,他还专程叮嘱了梨园老板,悲伤的情节不能过多,得温馨欢快一点,结局有情人终成眷属。
哪知这出戏一出场就死了父母,凄凄惨惨,赚足了看客的泪。
薛姑娘大抵是看了前面,悲伤不已。
谢铮追了出去,顾如璋扶着薛玉棠上马车。
他忽然停在梨园外,一时间不知叫住她又能说什么。
顾如璋半撩车帷,看向谢铮,是难得的好语气,“谢世子莫送,今日多谢款待。”
他躬身进入车厢,撩起的车帷垂落,将车厢内与外面隔绝。
“启程,回府。”
顾如璋沉声吩咐道,仅看了眼窗外,便将车窗帘合上,握住女子垂放在膝上的手。
车厢不算宽,两人挨着坐有些拥挤,薛玉棠心里堵闷,回头看他,问道:“这出戏是你排的?”
顾如璋没有否认,点了点头,道:“玉娘尚未回答我的问题,可愿嫁?”
薛玉棠抿唇,道:“戏是戏,人生是人生,不一样。”
“阿璋,你父母是被谁杀害的?”
薛玉棠只知道那次他们一家三口去京城省亲遇难,顾如璋失去了双亲,但不知竟是被人杀害的。
顾如璋看着她微微泛红的眼眸,长指抚上她的眼角,“玉娘这是心疼了?”
“没有。”薛玉棠否认道。
小骗子。
顾如璋狭
长的眸子微微眯起,红润的眼角可比她的嘴巴诚实。
薛玉棠:“你排这出戏的用意是何?剖开心里的伤疤,一定很疼吧。”
那日她说出父亲被杀的真相,仿佛又经历了一次,锥心刺骨的痛感随之而来,压得她喘不过气。
他就这样看着往事重演,心肯定很痛。
“连玉娘如此硬的心肠,都想知道杀人凶手,那众多看客中自然也有想知道的,人传人,方成众,真事成了旁人口中的故事,茶余饭后也能谈谈,倒是这歹人整日惶惶不安,有朝一日事情败露。”
顾如璋眉梢轻扬,看着薛玉棠道:“不比玉娘的法子来得好?嗯?”
她的法子?什么法子?
薛玉棠拧眉,仔细想了想,忽然意识到他指的是她散布名声接近沈御史一事。
“是要比我那法子巧。”
薛玉棠小声嘀咕,不得不承认这出新戏传播广。
顾如璋揽住细腰,将前面的人往怀里一带,下颌枕在她颈窝,低喃道:“学会了?”
薛玉棠还是不喜欢他的亲昵,但又推不开他,身子僵直地由他抱着,“嗯”了一声回应他。
过了好一会儿,薛玉棠突然出声,反驳道:“我才不是硬心肠。”
男人低笑,逗她道:“我都举目无亲了,玉娘也不心疼,还不是硬心肠?”
这不一样。
薛玉棠回头瞪他,忘了他的头还枕在脖颈,一回头唇瓣便无意间擦过他的唇。
薛玉棠愣怔,鸦睫轻颤,男子蓦地含|住她翕合的唇。
与前几次霸道的吻不同,他这次温柔多了,试探着撬开贝齿。
薛玉棠回头梗着脖子十分难受,眨眼间顾如璋将她抱转,坐在他的膝上,抱着她面对面亲吻。
马车行驶了一路,顾如璋就抱着她亲了一路,马车停在府门外,还没有松开,薛玉棠嘴巴、舌头都麻了,脸颊涨红。
再这么亲下去,会出事。
薛玉棠别过头去,软绵绵伏在男子的肩头喘气。
顾如璋伸手,拭去她唇上的水光,薛玉棠嗔他一眼,力气慢慢恢复之后,趁他不备,一把推开他,匆匆下了马车。
顾如璋轻笑,车帷撩起又合上了,车厢里没了她的身影,可怀里还有女子的馨香。
他起身,长腿一迈出了马车,幽幽目光看向那落荒而逃的背影,唇角不觉间扬起笑来。
薛玉棠手背挨着有些烫的脸颊,低头进了顾府,本想快步回藕香园,却在主道上遇到裴凌。
她呼吸一凝,面色煞白地停下步子,感觉从头到脚升起一阵寒意。
“棠儿总算是回府了,哥哥等了你许久。”裴凌一步步朝她走来。
薛玉棠胆战心寒,克制住不往后退,脸上挤出一抹笑来,问道:“哥哥何时来京的呀?”
“昨日。”裴凌还在往前走,朝她靠近。
薛玉棠害怕他的靠近,倏地,一只遒劲有力的手臂托着她的后背,顾如璋往她身前一站,挡了她大半个身子,用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小声安抚道:“别怕。”
薛玉棠莫名安心了一些,在看不见的地方,悄悄扯住男人的衣袖。
裴凌目光越过顾如璋,看向妹妹,“哥哥在京城购了一处宅子。棠儿,跟哥哥回家去住。”
第23章 “顾将军这次又想要什么……
二十八九的男子银冠束发,一袭裁剪得体的绛紫祥云长袍,贵气十足,无人知那衣袍下藏了把缠腰的锋利软剑,那张脸生得丰神俊朗,可冷漠不言时隐隐透着一家之主的威望,令人心生寒意,不敢说话。
裴凌看了眼挡在兄妹二人间的顾如璋,又转眸看向薛玉棠,“怎么,不想跟哥哥回家?以前都棠儿护着阿璋,这才几年不见,怎还躲到阿璋身后去了。”
“哥哥很可怕?”
裴凌锋锐的眸光看了过去,薛玉棠心里吓一跳,掌心全是冷汗,她试着镇定,还是和以前一样装作兄友妹恭,摇了摇头,“还不是因为哥哥此前来信,给我重新觅了门亲事,我都没见过的男子,若是下一个柳豹呢?”
她克制住对裴凌的恐惧,从顾如璋身后站出来,拒绝道:“而且如今心疾尚未痊愈,我不想嫁。”
提起那封信,裴凌倒是许久没有收到婢女的传信了,见跟在薛玉棠身后的只有素琴,他敛了敛眉,沉声问道:“棠儿,紫陌呢?”
薛玉棠僵住,神色异样,她忘了还有这一茬,脑海里顿时一片空白,不如该从何说起。
“她死了。”顾如璋率先出声,回答得干脆利落,解了女子的无措。
顾如璋对他没有畏惧,幽深漆黑的眸中甚至隐藏了几分恨意,冷冷声道:“夜遇刺客,她护主心切,死在了寒夜里。若是那婢女还活着,裴兄可真得重重责罚。”
裴凌不解,“此话何意?”
顾如璋幽幽道来,“那婢女擅作主张,让……”他看了眼薛玉棠,罢了,此番便不再对她紧紧相逼了,玉娘二字终究是没有说出口,继续道:“让阿姐身处危境,连自保都难。”
薛玉棠想起,双眸渐渐红了,低头抹着泪。
以往她只要受了委屈哭泣,裴凌总是安慰她,变着法哄她高兴,若她受了欺负,下一刻便去替她出头。
裴凌无疑是疼爱她这个同母异父的妹妹,可这份兄妹情到底还是变了。
从杀了她爹开始,再到将她许给残暴的男子,这份亲情就彻底变了。
这厢,裴凌看着薛玉棠红了眼眶,可见她当时是怕极了,他骤然沉眉,眼底闪过一抹浓郁的杀气。
“棠儿!”
熟悉的声音响起,薛玉棠倏地抬眸,循声望去,只见长廊那边端庄的妇人被嬷嬷搀扶,朝花园走来,顾府的孙管家陪在妇人身旁,似乎是在引她逛园子。
“娘!”薛玉棠眼前一亮,拎着裙裾跑过去,投入母亲的怀抱,“娘怎么来京城了?”
“回来看看,一些事,一些人终归是不避开。”裴溪小声感慨道。
她抚摸女儿的头发,柔声道:“最重要的是棠儿独自在京城,娘放心不下。”
好几个月没见,裴溪仔细看着女儿,忽然发现了一丝不对劲,目光落到那口脂弄花的红肿唇上,道:“这唇怎么肿了,还破了。”
薛玉棠忙伸手摸了摸嘴唇,脸颊不禁泛起抹红晕。
“方才在外面吃了东西,大抵是被辣的。”顾如璋走过来,解释说道。
薛玉棠抿唇点了点头,含糊道:“吃东西时不小心把唇咬破了。”
顾如璋幽幽看着羞窘含糊的女子,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他双手回扣,端方行礼,“裴姨。”
裴溪慈祥地点头,与他有好几年没见面了,如今细瞧眼前男子,仿佛感觉他更贵气了。
孙管家迎上前,“将军,裴夫人和裴公子来寻薛姑娘,恰好将军带姑娘出府去了,我便将二位请进府中等上一等。”
将军待薛姑娘可谓是非比寻常,薛姑娘的母亲兄长前来,他也不敢懈怠,恭敬着将贵客领入府,这裴夫人见院子里的花开得正盛,便在院子里坐了会儿,不多时薛姑娘就回府了。
裴溪望着高出肩膀的男子,道:“棠儿这段时间借住在顾府,叨扰你了。棠儿尚未出嫁,顾将军也到了娶妻的年纪,孤男寡女实在不便久居顾府,如今我与她哥哥都来了京城,置办了处宅子,打算将棠儿接回去住,莫要惹人闲话。”
一人一口唾沫星子,也能把女子淹死。
裴溪不会女儿再覆她的老路。
顾如璋脸上辨不出喜怒,转眸看向薛玉棠,平静说道:“孤男寡女,共处一府,时间一长,能说清的话,也逐渐说不清了,多多少少影响阿姐的清白。搬离顾府,阿姐觉得如何?”
清白?
她哪还有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