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温到底年纪小,更为嗜甜,她见到苏苏再次端起杯子时,才反应过来苏苏可能觉得有些腻了。
想了下小厨房还备着的其他东西。唔,有甜汤,有蜜茶,好像都不大行……
若饮多了茶水,晚上会睡不着的。
宋温忽然想到生辰时收到的果子酒,叫丫鬟去取了来。
果子酒是郑嬷嬷拿过来的,连她都能喝,应当无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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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宋温院中出来,天边阴云密布,雨丝细密地飘落下来。绿莺从安姑姑那儿拿了把伞,小心遮住,也只能让二人头上脸上不沾到雨水,走了一段路,裙角便湿了一截。
眼看雨势更盛,二人只好停在曲廊上暂时躲一躲。
绿莺正收着伞,便听得喵呜一声,转头一看,雪泥从角落里迈出来,绕着苏苏走了一圈,然后停在她跟前。
绿莺没近看过雪泥,这会儿一看,当真是极招人喜欢的。
雪泥背上好像有些湿湿的,大概是在某处贪玩,和他们一样被困在此处了,看起来有些可怜。
正想着待会儿回去了再去表姑娘那儿跑一趟,让安姑姑来带它回去,绿莺便看到苏苏慢慢地蹲了下来,然后朝雪泥伸出手去。但她的掌心并没摸到雪泥,只是掌心朝下停在雪泥头上。
绿莺愣了愣,怎么瞧着像是在给雪泥遮雨呢。
方才苏苏一出门,绿莺便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酒香。此时想起,绿莺心中咯噔一下,难不成姑娘是喝醉了?但表姑娘那儿应当没有那等烈酒才对。
正思索着,便见雪泥自己凑上去,把自己毛茸茸的脑袋蹭在苏苏手心上。
绿莺见此,才放下心来。
苏苏把雪泥抱起来,摸了摸,然后回身把雪泥放到绿莺怀中,“你先把小家伙送回去。我在这儿坐一坐,等你回来。”
雪泥在绿莺怀里也温顺得很,半点看不出闹腾爱玩的秉性,绿莺看了看雪泥,应了下来,重新撑开伞走出去。
周遭十分安静,只有雨滴打在叶片上发出的声响。
苏苏坐在长凳上,觉得有些困倦,把头靠在圆柱上。本来还振作精神看着绿莺离去的方向等她回来,但没一会儿,眼皮就合上了。
徐弘简步入曲廊,看到的就是小脸绯红,用手垫头倚靠在漆黑木柱上的她。
徐弘简回府后往宋温院中去寻人,但迟了一步。他到时,安姑姑正着人收拣杯盘,徐弘简一眼就瞧见桌上那个白玉瓷壶。那是几月前宋温生辰时,他送与她的。
沿着回朝宁院的路一路走来,半道上遇见了抱着雪泥的绿莺。绿莺见着他惊了一惊,才告诉他,苏苏在此处歇着。
徐弘简行至苏苏跟前,垂眸就见她粉唇微抿,双眸紧闭的模样。一眼晃过去,就像是睡着了。
她裙角浸湿,衣料颜色变深了一些。发髻也松了,两缕发丝垂落下来,贴在她白润的脸颊上,平白生了稚气。
雪泥看着狼狈,而她瞧着也有些可怜。
外面风大雨大,若将她抱回去,也免不了要淋些雨。雨幕中吹来的风湿润寒凉,徐弘简打算先把她叫醒,以免着凉。刚伸出手去,小姑娘便睁开了眼。
苏苏莹白的肌肤微微泛红,耳垂像熟透的石榴籽一般莹透。她有些迷糊,眨眨眼才认出眼前立的是何人。
片刻后,苏苏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不好意思地捂住脸,小声道:“我只喝了一点。”
见徐弘简没斥责她,苏苏大了胆子,口齿不清地问他:“你怎么这么早便回来了,过后几天还忙吗?”
说着便委屈地蹙了秀眉,抬手揪住他袖口:“你都,不想见我。”
服药后的症状今日才减轻,徐弘简见她这般,安抚道:“再等我几个月。一切就结束了。”
苏苏醉意上头,分辨不清他说了些什么,只是字字入耳,感觉到他仿似做了什么回应,心里的不解和委屈也就散了。
握住他的手,借了一把力,苏苏从长凳上站起来,但她又醉又困的,脚下没立稳,一下子撞到徐弘简胸膛上。
徐弘简小心地将她揽住。
“多谢公子。”苏苏从他胸前抬起头,费力地睁大眼看向他,喃喃道,“好像,比前几天瘦了些。”
一边说,一边抬手想摸摸他的脸。但抬起胳膊实在费劲,苏苏最终只在他脖颈上点了点。
她失了力气,此时是靠在他身上的。于是便看到,她指尖落下的地方一瞬间由白到红。脑中不清不楚的,苏苏觉得自己大概惹了祸,试探地又把手伸向那处。
眼中带着探究,柔软指腹在那处轻轻地抚了抚。苏苏小声问他:“不疼吧。”
徐弘简环着她的腰,任她胡作非为。听她这一问,徐弘简喉结上下滚了滚,没有立即答她。
苏苏又道:“若弄疼你了。我给你吹吹。”
第41章 红痕
明润的眸子微微睁大。徐弘简能在其中看见自己的倒影。
苏苏是不粘人的, 上一回靠得这般近,还是在慈济寺的库房里。那日她站立不住,手攀在他身上, 到后面实在有些耐不住,才攥着他的宽袖扯了扯。
雨滴细密敲打在瓦片上。徐弘简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心上敲了敲,放在她腰后护着的手掌稍一用力, 苏苏便完全窝在他怀中。
苏苏醉得厉害, 看不出他想做些什么。见徐弘简不出声, 她更是着急。
“你别动, 让我看看。”这样说着,苏苏踮了踮脚,睁大眼睛凑上去仔细查看。
雨声忽然减弱。苏苏眼前所见都变得朦胧起来, 脑中也成了一团浆糊。
好像是端了一杯滚烫的热茶给他。不小心将茶水撒到他前襟上, 烫红了一大片。她凑近去看,他还难受地颤了颤。
她身上大约也沾了茶水。苏苏抿了抿唇,感觉自己好像尝过那盏茶,怎么就没觉出杯中的水有多烫呢?
公子真好。连他自己身上的水渍都没擦干净, 便好心地帮她擦拭。
苏苏晕乎乎地想,不知他在哪买的帕子, 触及脖颈竟是这般柔软。刚想到这里, 苏苏便感觉那绵软的手帕有些奇怪……
终于擦好之后, 苏苏觉得有些对不住他, 诚恳道歉:“我下次, 不会了。”
她一说出口, 他便嗯了声。苏苏不禁心想, 他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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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朝宁院后, 苏苏一觉睡了两个时辰, 醒来时也不觉得头疼。
从宋温那儿出来时,阴雨绵绵,天光本就暗淡,这会儿醒过来往窗外一看,院中点了灯,同下午比起来也没黑上多少。
醒过神来,便觉得有些口渴。还没动作,绿莺便翻过桌上茶杯倒了温水给她端来。
苏苏小口喝着水,一边回想着下午的情形,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有些不好意思地问绿莺:“我是不是喝醉了?”
从前用筷子沾了酒液尝味道,苏苏觉得又呛又辣,很不喜欢。在膳房时偶尔有多余的肉食分下来,其他厨娘丫鬟有大半都要饮上几杯。苏苏喝不惯,只能伴着清粥来吃。
连宋温都能喝,苏苏便没想太多,哪知道走到半路就困得在曲廊睡起觉来。
绿莺看了苏苏一眼,没立马答话。
那时她抱着雪泥去表姑娘院里,回到姑娘躲雨那处,便看着公子把姑娘抱在怀中,而姑娘把手伸得高高的,说要给公子遮雨。
绿莺见状大惊,原来之前她没想错,姑娘那会儿不是想逗雪泥才把手放在它小小的脑袋上,却真是个挡雨的动作。
苏苏面带羞赧,绿莺便道:“姑娘酒量浅,应当是醉了。但醉得并不厉害……”说到最后,绿莺都有些没底气。
她迈入曲廊时,公子没有什么异样,姑娘应该闹得不厉害吧?她那会儿忙着照顾姑娘,也没十分留意公子的反应,但现下回想起来,公子好像心情颇佳。
苏苏呼出一口气。绿莺这样说,那她撒了热茶的事应该是一场梦了。
把空了的茶杯递给绿莺。苏苏抬手往脖子上摸去。
脖颈上好好的,也不疼。苏苏终于放了心。
绿莺站在床边,在苏苏撩开发丝那时,她便眼尖地发现了苏苏白皙玉颈上的红痕。
因苏苏回房后便睡下了,屋中的灯只留了两盏,光线并不亮。但绿莺是不会看错的。
那个红痕在雪肤之上,实在太显眼了些。
苏苏又朝她看来时,绿莺连忙掩了神色,问道:“饿不饿?奴婢去小厨房做些东西过来?”
苏苏摸了摸肚子,脸颊微红。
下午宋温吃得很香,难得她有那么好的胃口,苏苏陪她说说话,隔一会儿就被塞一块点心。虽是细嚼慢咽,算起来吃下肚去的也有很多了。
便摇摇头,“不用了。你去歇着吧。”
绿莺又熄了一盏灯,悄然退下。苏苏拥着罗衾坐着,她已经睡了几个时辰,以为这夜定是睡不着的,结果没一会儿又生了困,竟一觉睡到天亮。
雪泥大约是记下了苏苏着人送它的恩情。苏苏再往宋温那儿走动时,雪泥已经不再需要宋温抱着才与她亲近。
苏苏与宋温坐在亭中说话,雪泥竟隔一会儿便来她们跟前晃上一圈,或是凑上来四处闻闻,或是讨些零嘴吃。
宋温看了眼卧在苏苏跟前的雪泥,问道:“姐姐你昨天让绿莺送它回来,你有没有淋雨?”
“淋雨倒是没有。”苏苏想起自己竟在曲廊睡着,轻叹道,“许是在你这里吃饱喝足的缘故,我回去便睡下了,中间只醒过一次。”
宋温想了想,点头应道:“那酒不醉人的,我之前喝了也睡得很好。”
因为昨日二人都比平日吃得多些,加上昨日又下雨没能走动,今日她们便一起在花园中多走了两刻。
和宋温有说有笑地在外散步时不怎么觉得热,回屋后,一坐下来,苏苏便感觉到出了一身的汗,便叫红鲤着人烧水。
水温适宜,苏苏一踏进浴桶就舒服地叹了口气。
红鲤经郑嬷嬷教过,手法轻柔,在苏苏沐浴时,多是她来伺候。
苏苏去慈济寺的一段日子,红鲤最多就往小禾小苗的双手上擦些润肤的香膏。苏苏回来后,红鲤就像重新找到了可忙之事,苏苏每回沐浴,她都把装着各式膏脂的瓶瓶罐罐摆得整整齐齐,今日也不例外。
红鲤在平常时候心思粗些,但在苏苏的事情上头,她还是很用心的。
苏苏从水中出来,裹上轻薄的寝衣。红鲤在她身后帮忙挽着湿发,目光落到某处,忽然停下动作。
又凝神看了眼,红鲤赶紧唤了绿莺。
绿莺以为有什么不妥,略为紧张地问:“怎么了?”
红鲤指了指苏苏脖颈上的痕迹,担忧道:“这还没入夏,怎么就有虫子了,你看看用什么止痒要好一点?”说完还问苏苏那一处疼不疼。
苏苏懵懵地抬手摸了下,没感觉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绿莺挪开眼,开始胡扯:“昨天不是下雨了?下雨的时候,虫子是要多些。”
红鲤似信非信,过了两息才说:“往后出门要多留意了。”
绿莺接过红鲤的差事,推了推她,催促道:“那你去跟郑嬷嬷说一声,拿些药来备着。天气跟着热起来,树荫湖畔这些地方小虫子最多了。”